第八章奶奶回來了

鳳鳴看自己的奶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一頭銀白的頭發，剪成及耳的短發，用兩個黑色的大夾子把前麵的頭發夾起來，顯得人很利索。

穿著一件醬色帶暗紋的綢緞棉襖，下麵是一條黑色的褲子，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

鳳清挽著奶奶的胳膊，親熱的喊著奶奶，說：“奶奶，您怎麽才回來啊，我都想您了。”

奶奶笑著說：“我就知道鳳清想我了，你大姑還讓我多住些日子，說清明節一起送我回來呢，我是真的等不了了，正好你大表哥有時間，就讓你們大表哥送我回來了。”

從屋子裏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男子，穿著一件黑色的皮夾克，黑色的西褲，腳上一雙黑色的皮鞋，這一身看起來很是帥氣，這個就是韓家大姑韓啟君的大兒子，叫陳致寧，今年大學畢業，現在在市裏的一家單位實習。

陳致寧長得很像韓家大姑，桃花眼高鼻梁，嘴角總是帶著笑意，讓人見了覺得想要求親近。

鳳清看到陳致寧，開心的喊了一聲“大表哥”，然後就問他：“大姑說讓你給我帶了幾套資料，你沒忘了吧？”

陳致寧聽了，一臉驚訝的說：“什麽，我媽說要給你帶資料？我不知道啊？”

鳳清聽了，愣了一下，說：“你不知道嗎？”

鳳鳴可是看到陳致寧臉上那一絲憋笑了，但是鳳清沒看到啊，有些失落的撅著嘴巴，說：“哎呀，你怎麽會不知道呢，真是的，可是大姑在電話裏跟我都說好了的啊。”

陳致寧哈哈的笑了起來，鳳清盯著他看了看，接著上去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說：“我讓你哄我，我讓你哄我。”

陳致寧趕緊討饒，說：“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想要逗一逗你，好了好了，快別生氣了，我還給你買了幾本書呢。“

鳳清聽了，這才算完，說：“趕緊拿過來，我看看是什麽書，要是我喜歡的我就原諒你。“

陳致寧跟他的弟弟陳致誠跟鳳清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鳳清小時候倆人帶著這個妹妹玩，所以韓家這幾個孩子裏麵，他們倆跟鳳清的關係最好，也能夠開的起玩笑。

奶奶說：“致寧就喜歡逗鳳清，鳳清，你大姑可是專門去市裏最好的中學問人家要的資料呢，為了你能好好複習，你大姑可是下大力氣了。”

鳳清點著頭，說：“奶奶，我好好考，等我考上一中了，我去大姑家裏好好的謝謝她去。”

奶奶的炕上放著一摞書，還有很厚的一遝試卷，立豐跟立勤還有鳳涓就坐在炕上一人拿著一本書看著呢。

看到鳳清跟鳳鳴進來，三個孩子喊了姐姐，鳳清看到自己的爹娘在廚房裏做飯，就對立豐說：“立豐，你過來，先去幫著咱娘把飯擺好了再過來看。”

立豐有些戀戀不舍的把手裏的書放下，說：“哎呀，我正看的好看的地方呢。”

鳳清說：“吃了飯再看不一樣嗎，再說了，這都是我讓咱大姑給買的，放家裏你隨時都能看的。”

立豐放下書，說：“那好吧。”

外間裏麵已經放好桌子了，韓父跟韓母在外麵的廚房裏麵做飯，奶奶家裏炒菜用液化氣，韓母把奶奶家的一個泥爐子拿出來，上麵放著的鐵鍋裏麵燉著一隻公雞，是韓母專門去買的，為了今天中午這頓飯，韓母提前好幾天就忙活，奶奶回來見了，自然是很高興。

鳳鳴跟立豐到廚房理，韓母見了，從碗裏拿出兩塊火腿，倆孩子一人一塊，立豐說：“娘，我幫你把飯端到屋裏。”

韓父說：“行啊，你把這倆盤子端到屋裏就行，你娘再把這倆菜炒好了咱們就吃飯。”

二叔下了班騎著自行車過來了，車把上麵掛著一個方便袋，裏麵放著幾樣從街上買回來的菜，韓父見了，說：“我跟你嫂子炒了這好幾個菜呢，你花這些錢做什麽。”

二叔笑了笑，說：“我這不是沒有時間過來忙活嗎，嫂子，你幫我拿幾個盤子，我把菜放好去。”

韓父幫著把那四個菜放到盤子裏，一起端到屋裏，鳳鳴看了看，有炸魚，有炸藕荷，還有兩個涼拌的菜，都是街上那家賣肴菜家的東西。

大鍋裏麵的雞肉燉好了，韓父用一個大碗盛了，在飯桌上放好了，就招呼著趕緊來吃飯，幾個孩子吃了飯都得上學，中午時間也是比較緊張的。

陳致寧挨著奶奶坐著，拿著一卷餅就著韓母做的飯，吃的嘴角流油，一邊吃，一邊跟韓母說：“大妗子，還是你做的飯好吃，我就喜歡吃你做的飯。”

韓母說：“你要是喜歡吃，常回來，回來了我做給你吃。”

陳致寧答應一聲，奶奶說：“致寧過些時候就得分配工作了，也不知道能分配到哪裏去。”

陳致寧說：“應該能分到咱們鎮上來吧。”

奶奶說：“怎麽到鎮上呢？還是分到城裏好。”

陳致寧說：“姥姥，在鎮上好啊，容易做出成績來，我跟我爸說好了，能把我往下麵分就往下麵分。”

奶奶說：“人家都往城裏跑，你怎麽還往莊戶地裏鑽呢，你說你媽當年點燈熬油的，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去了城裏，到了你這裏，大學畢業了，還是名牌大學畢業，怎麽就要從城裏往農村走呢？”

陳致寧笑著說：“姥姥，你要這麽想啊，我能分到咱們鎮上來，有您，有大舅大妗子他們在這裏，我心裏得多踏事啊，您說是不是？”

奶奶歎了一口氣，說：“姥姥老了，思想跟不上形勢，姥姥是害怕啊，你在農村，找不到好媳婦啊，你說你都二十多了，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你大舅都一歲多了。”

韓父在一邊說：“娘啊，您那是個什麽年代，致寧現在是個什麽年代啊，孩子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就得尊重孩子的想法。”

奶奶聽了，哼了一聲，說：“你是慣孩子的祖師，孩子到了你手裏就隻有你聽孩子的份，你別跟我說什麽尊重孩子啊，誰不知道你韓啟明是個愛孩子的啊，你們家仨孩子，你就從來沒有戳他們一指頭。”

韓父笑著說：“娘啊，咱們家孩子都是好孩子，又聽話又懂事的，我戳他們做什麽，你問問別人家，誰家孩子有咱家孩子好啊。”

奶奶被自己孩子這大言不慚的話氣笑了，說：“你還真是‘人家的莊稼自家的孩兒’呢。”

韓父說：“我是個實在人，是什麽就是什麽，咱們有什麽就說什麽，才不整那些虛的呢。”

陳致寧笑著說：“我看我大舅這樣挺好，鳳清鳳鳴跟立豐有個好父親。”

奶奶說：“養孩子哪能什麽都聽孩子的啊，你們還小，很多事情啊，你們不知道，我們大人有經驗，你們得多聽聽我們的意見才對呢。”

韓家二叔笑著說：“娘，你說的對。”

奶奶聽了二叔的話，沒好氣的說：“對什麽對，你啊，唉，我就不說你了，當著孩子的麵，說多了也不好。”

鳳鳴自然是知道奶奶什麽意思，二叔是個疼媳婦的，媳婦跟自家的娘有意見，婆媳關係不好，他夾在中間也挺難過的，但是這有什麽辦法呢，娘是親娘，媳婦也是親媳婦，還給自家生了倆孩子，聽聽誰都有道理，誰都不能說，二叔隻能自家憋著，誰逮著自己倒苦水了，他就陪著笑臉，是是是好好好，也算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了。

二叔依舊是笑著看著奶奶，奶奶看了二叔的樣子，氣的放下筷子，使勁喘了兩口氣，看了看坐在一邊安靜吃飯的立勤跟鳳涓，又歎了一口氣，拿起筷子給倆孩子一人夾了一塊雞肉，說：“多吃點肉，看看你們倆，這瘦的啊。”

二叔說：“這不是忙著廠裏的事情嗎，廠裏最近接了好幾個大訂單，都忙著那邊的事情了，家裏做飯不及時。”

奶奶說：“你們掙錢不就是為了讓孩子過好日子的嗎，看看現在，為了掙錢不照顧好孩子，他們現在每天上學，正好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飯不行怎麽能行呢？老二啊，這個你真的得跟你大哥大嫂學一學啊，你大哥大嫂就是再忙再累也是給孩子把飯做好了，你看看立勤跟立豐，立勤比立豐大兩歲呢，看看這個頭，倆人都快要一樣高了。”

韓父說：“娘，娘，您嚐嚐這個，這是他二叔買回來了的，是街上那誰家做的，味道很好，還有這個炸魚，聽說他們家每天都要買新的魚，這個魚很新鮮的。”

鳳鳴知道這是韓父在給二叔找台階呢，奶奶這一回來就當著二叔家的倆孩子教訓二叔，當娘的教訓自己的孩子本來沒什麽，但是這還守著二叔家的倆孩子呢，要是倆孩子回去把這事學著講給二嬸聽，二嬸就會對奶奶更加有意見的。

二叔自然是明白自家大哥什麽意思，也給奶奶夾了一筷子菜，說：“娘，他們家的菜越來越好吃了，聽說還專門去市裏找人學的呢，您嚐嚐看看好吃嗎。”

鳳鳴一直注意著二叔家的倆孩子，韓父跟二叔這樣做，立勤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倒是鳳涓，抿了抿嘴唇，偷偷的白了奶奶一眼，鳳鳴就知道，二叔家的自己這個堂妹，對自己的奶奶其實是有些不屑的，估計是聽她的娘說多了奶奶的不是，再加上二嬸家的這個女孩子奶奶從小可沒有幫著帶過，鳳涓自然是跟奶奶不親了。

要說婆婆跟兒媳婦之間，有矛盾其實就是那些事情，有些是不伺候月子，有些事不幫著帶孩子，這兩件事情都是很容易結仇的，而且是讓兒媳婦記恨很多年的事情。

奶奶因為二嬸對大姑家的倆孩子指手畫腳的，拉著自己的娘家娘來找奶奶，非得讓奶奶把大姑家的倆孩子送走了，那個時候大姑自己都沒有安穩下來，住著學校的單身宿舍，大姑婆婆家那邊是不用指望，大姑正好是需要人幫一把的時候，奶奶哪裏能夠把倆孩子給送過去呢？但是二嬸不這樣想啊，那個時候二叔二嬸剛結婚，還跟奶奶一個鍋裏攪勺子呢，婆媳倆沒少因為這個頂牛，二嬸是個強勢的人，村子裏老人一般不是跟著大兒子就是跟著小兒子，韓父韓母分家出去了，奶奶跟二叔二嬸一起生活，二嬸覺得以後自己的婆婆就得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家裏什麽事情都要她說了算，再加上婆媳關係其實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婆媳倆這樣鬧幾場下來，一般都是婆婆聽兒媳婦的。

但是奶奶不這樣想的啊，她是想著跟小兒子一起過日子的，但是得把大姑家的這倆孩子照顧好了啊，等大姑以後的時候穩定下來，倆孩子自然得跟著去一起生活的，再等兩年不就行了嗎？婆媳倆為了這個鬧的不成樣子，奶奶背地裏也哭了好幾場，硬是咬著牙沒有把孩子送走了。

奶奶看這樣不是個辦法，主動提出跟二叔分家，讓他們兩口子去新房子裏麵住，她自己帶著倆外孫在老房子裏住，打那之後，二嬸就沒怎麽來過奶奶這裏，就算是過年，她來的次數也很有限。

立勤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娘跟奶奶是為什麽鬧的，二叔怕兒子跟自己的奶奶生份了，總是想著法的讓立勤到奶奶家裏走動，至於鳳涓，二嬸小時候讓她娘家的娘幫著帶著，她從小就跟姥姥那邊的人親近，每次跟著哥哥來奶奶家裏，也就是跟著吃吃喝喝的，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奶奶看了看坐在一邊的二叔家的倆孩子，怎麽想心裏都是不透氣，但是當著孩子又不能說什麽，陳致寧那個時候已經記事了，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姥姥跟二妗子那些官司，再加上那些官司還是因為自己跟弟弟的緣故。

陳致寧一開始挺恨自己的二妗子的，二舅二妗子剛結婚那段時間，二妗子沒有給自己還有弟弟個好臉色看，後麵很多年陳致寧一直對二妗子有看法，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陳致寧覺得有些理解二妗子了，她不是個壞人，隻是因為自己還有弟弟的存在影響了她的生活，她才那樣的，所以，這幾年，跟著奶奶回來的時候，他也會到二舅家裏去看看，給表弟表妹們買東西的時候，二舅家的弟弟妹妹也不會落下，就連大姑都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是長大了。

奶奶還想再說什麽的，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最終隻是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才拿起筷子接著吃飯。

大姑照例是每個孩子一身衣服，給鳳清弄了一摞試卷回來，另外幾個孩子都是一些課外書，陳致寧還給他們都買了筆記本，是一些從市裏精品店買過來的本子，裝幀精致，印刷精美，是鳳鳴從學校小賣部買回來的那個帶鎖的筆記本沒法比的。

大舅看到陳致寧拿出來的那一摞本子，說：“你說你，都還沒有畢業呢，就花這個錢。”

陳致寧笑著說：“大舅，我可是掙錢了呢，我現在實習，是有工資拿的，每個月還好幾百你看我在家裏吃在家裏住的，省下這錢給弟弟妹妹買禮物不是正好嗎？”

大舅說：“你掙了錢得好好的攢著，還有幾年就得找媳婦結婚了，等到那個時候花錢才多呢。”

陳致寧說：“大舅，你這就不懂了，沒結婚之前啊，我掙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等結婚了，那錢我說了就不算了，我得趁著我還能自己做主，給弟弟妹妹們多買些東西，這樣才算是當哥哥該做的呢。”

韓父聽了，竟然不知道怎麽說，奶奶笑著說：“致寧給弟弟妹妹買東西是好事，你看你攔著做什麽，致寧啊，你這樣做就很好，你是他們的哥哥，以後的時候得好好的照顧他們才是。”

陳致寧很是認真的點頭應是，說：“姥姥，您放心好了，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弟弟妹妹們。”

韓母一直照顧著幾個孩子吃飯，幫著拿碗遞飯的，看看幾個人吃的差不多了，就讓鳳清跟鳳鳴趕緊回家歇個午覺，這些天，鳳鳴一直有睡午覺的習慣，韓母覺得這樣挺好的，中午歇一歇，下午就會有精神學習，鳳清呢，是著急回家去看看那些試卷，倆人吃飽了就趕緊跟奶奶還有大表哥告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