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路上
蘇恒帶著兩個人去了市場。
下午市場裏麵人已經不多了，蘇恒走進市場之後，跟好幾個認識的檔口老板打招呼，當地話帶著一些南方的甜糯，鳳鳴大體上能夠聽得懂他們說什麽。
跟著蘇恒往裏麵走，一直走到市場的中間位置，，一個二十七八的小夥子躺在門口的一個躺椅上，拿著一個收音機，正在聽什麽節目，他的身後是兩個連在一起的檔口，裏麵掛著很多的女裝，大部分是秋裝，有兩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正在整理服裝。
看到蘇恒過來，那個年輕人趕緊起來，說：“蘇恒，你不是在準備考試嗎？怎麽有時間過來這邊？”
蘇恒說：“二哥，這是我一個宿舍的同學，陳致誠，致誠，這個是我二哥，叫蘇越，你跟我一起喊他二哥就好。”
陳致誠跟奉命趕緊喊二哥，蘇越趕緊招呼幾個人在門口的馬紮上坐下，門口還放著一張小方桌呢，上麵放著茶壺茶杯，蘇越趕緊泡茶。
陳致誠趕緊拉著，說：“二哥，我們這次是來麻煩你的，我想要進一些衣服帶回去，趁著暑假在家附近趕個夜市賣，算是社會實踐的一部分，也想著自己掙點錢花花。”
蘇越聽了，笑著說：“你是我們家蘇恒的同學，既然來找到我，我自然是盡心盡力的幫你，不瞞你說，當年我也是從趕夜市幹起來的，後來這邊建了批發市場我才在這邊穩定下來，這個時候你們要是趕夜市，那就不能跟那些開店的一樣，我這裏還有一些夏裝，我也不掙你錢，成本價給你，然後再給你一些秋裝，你看怎麽樣？”
陳致誠說：“二哥，我們錢不多，檔次太高了我們也進不起。”
蘇越笑著說：“這個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來，我給你們看看款式跟質地，你們要是看中了，我再跟你們談價錢。”
鳳鳴跟陳致誠一起跟著進去，蘇越從一個角落翻出兩個大大的編織袋，裏麵都是一些夏裝，鳳鳴看了看，款式還行，不是那些新潮的讓人很難接受的款式，質地也不錯。
蘇越說：“這些都是今年的新款，我一般都是批發給一些外貿店的，他們拿過去剪標賣，既然給你們，我建議你們帶回去好好的熨一熨，刮起來看著板正。”
陳致誠看了看鳳鳴，鳳鳴點了點頭，說：“二哥，蘇二哥這衣服看著挺好的。”
蘇越聽到鳳鳴喊陳致誠二哥，笑著說：“哎喲，原來你也是二哥啊，我也是呢，咱們也算是有緣分了，都給人家當二哥。”
陳致誠說：“我是我們家的老二，我上麵還有個哥哥呢。”
蘇恒說：“二哥，既然這樣價格上你可不能高了啊。“
蘇越說：“有你在我哪裏能把價格要高了啊，我就成本價給你們。”
鳳鳴沒想到竟然這麽順利，聽到蘇越報給陳致誠的價格，她知道這應該是最低的價格了，這邊的店麵都是搞批發的，很多店都是靠走量，鳳鳴一上午就沒聽到過這樣的價格。
鳳鳴跟陳致誠把那兩個編織袋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清理了一遍，蘇越算了價格，花了不到一千塊錢，陳致誠讓鳳鳴在店裏等著，他去外麵銀行取了錢之後，回來把錢付清了，又按著蘇越說的，進了一些稍微厚一些的外套，那些外套價格稍微貴一些，但是平均價格也就是二十來左右一件，陳致誠付了五十件的錢，蘇恒幫著去外麵找了個三輪車，三個人把東西運到了招待所裏。
第二天，陳致誠依舊是考試，鳳鳴一個人又去了市場，手裏拿著從陳致誠那裏要來的一千塊錢，按著自己的想法又弄了一些，找人幫著送到了招待所，這才回去。
大姑這次給了倆個人三千塊錢的啟動資金，三千塊錢在這個時候已經算是很多錢了，很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才幾百塊呢，在很多人看來，大姑這是拿錢陪著倆孩子胡鬧，鳳鳴很感激大姑。
鳳鳴跟大姑提出這個事情的時候，其實就有些為難大姑的。
鳳鳴沒有跟自己的爹娘商量，上來就找了大姑，大姑不在意，一口回絕其實也沒有什麽，但是大姑沒有一口回絕，回來想了幾天，又去谘詢了曾經做過暑期工的陳致誠，這才答應了在很多人看來就是胡鬧的事情，鳳鳴覺得大姑這是在嗬護自己的孩子的夢想，既然孩子想要去做，那就支持吧。
陳致誠晚上過來跟鳳鳴規整了行李之後，倆人吃了晚飯就回了宿舍，他晚上還得打包行李，還得跟宿舍的同學話別，第二天一大早，陳致誠帶著一身的酒氣就過來了。
鳳鳴捏著鼻子，皺著眉頭說：“二哥，你喝酒了啊？”
陳致誠不好意思的說：“昨晚上宿舍裏買了一箱啤酒，大家就著花生米喝了一點，我沒喝多少，你也知道我的酒量，我都不如鳳清能喝呢。”
鳳鳴說：“什麽你不如鳳清能喝啊，你喝的是奶奶自己釀的果酒，那能叫酒嗎？”
每年果園裏都會有一些蘋果從樹上爛下來，這樣的果子看起來很好，但是防不住，帶回家裏又不能放幾天，眼看著爛了，奶奶就會用這些果子釀酒，用酒曲釀出來之後，喝著好喝，酒精度還低，家裏孩子喝大人也不攔著，曾經有一次陳致誠跟鳳清倆人杠著喝，最後陳致誠先喝醉了，鳳清一點事沒有，讓家裏人好一頓笑話。
陳致誠笑著說：“果酒也叫酒啊，好了，我在你這裏洗個澡，洗了澡咱倆再去下麵吃早飯。”
鳳鳴看著拿著換洗衣服進了衛生間的陳致誠，隻能是把他帶回來的東西整理了一下。
陳致誠帶著一個大大的行李包，然後就是一個放著幾本書的書包，行李包裏麵是他的一些衣服，有些都沒有洗，直接就放到裏麵了，鳳鳴歎了口氣，這是很多男孩子在外地念大學的通病，放假了，把髒衣服帶回家裏洗，有些是因為家裏有洗衣機，有些則是不想自己洗，想讓家裏人幫著洗。
那幾本都是陳致誠的專業書，陳致誠不是個愛拾掇的人，那幾本書因為經常翻看，已經有些卷角的地方了，鳳鳴給用手捋了捋，一本一本的放起來，就這一會功夫，陳致誠已經頂著一頭濕淋淋的頭發從洗手間裏麵出來了。
鳳鳴有些無奈的說：“二哥啊，你就不能把你自己好好的洗一洗嗎，就這麽簡單的一衝。”
陳致誠說：“大夏天的，整天洗澡不用那麽仔細，趕緊的，咱們去吃飯，然後找個三輪車來把咱們送到汽車站就好了。”
招待所餐廳裏麵提供早餐，倆人簡單的吃了一些之後，鳳鳴看到旁邊有個小小的商店，裏麵有一些吃的，就進去買了一些麵包火腿腸成包的榨菜絲帶著，這些可是出門在外必備的東西啊。
看著鳳鳴提著一包東西出來，陳致誠說：“哎喲，我就說我有什麽事情忘了做呢，原來是忘了買吃的啊，鳳鳴啊，不用買太多了，是個臥鋪車，一路上不是躺著就是坐著，也吃不了愛多東西。”
鳳鳴說：“我怕到時候人家吃你看著眼饞啊。”
陳致誠聽了，依舊是笑嘻嘻的說：“還是你們女孩子想的周到，好了，趕緊的吧，我怕耽擱了時間啊。”
街上很多拉客的小三輪，找了一輛稍微大些的三輪車，又多加了些錢，總算是帶著貨到了汽車站。
汽車站很多人跟他們一樣，帶著偌大的編織袋，裏麵一般放的都是從這邊批發的衣服，三輪車還可以從汽車站的大門進去，幫著把行李直接放到車上。
一輛挺大的大巴車，車上都是臥鋪，兩個司機。
陳致誠跟兩個人都挺熟悉的，熱情的打了招呼之後，人家就過來幫著把行李放到行禮箱裏麵。
一個司機問陳致誠：“小陳啊，你這是要做什麽？批發的衣服嗎？”
陳致誠說：“對啊，批發的衣服，我準備暑假在夜市上麵賣。”
另外一個司機聽了，笑著說：“小陳，你家裏可少不了你錢花啊，你媽一個月掙不少，你爸掙得更多，你還用的著這麽辛苦嗎？”
陳致誠笑著說：“劉哥，看你說的，我這早晚的都得自己掙錢，現在自己掙錢花我覺得挺好，自己掙錢啊，花著心裏舒坦呢。”
被陳致誠稱為劉哥的司機說：“還是你小子懂事，對了你們家韓老師前些天還去你姥姥家幫著收麥子了呢，我可是聽我們家的老人說韓老師可是哪年都得回來幫著幹活呢。”
陳致誠說：“要不是因為我在這邊上學回不去，我也得跟著回去幹活呢，以前我沒少跟著我媽回去幹活，我媽說了，人不能忘本了，就算是生活好了，就算是從農門跳出去了，我們的根可是在那裏呢，回去幹活就是要讓我們不能忘了本。”
劉哥點了點頭，說：“嗯，還是你媽會教育孩子呢。”
陳致誠笑著說：“那當然了，我們進貨的本錢都是我媽讚助的呢。”
兩個司機互相看看，其中一個歎了口氣，說：“看看人家，跟咱們就是不一樣啊，當年人家那麽艱難硬是考上大學，給自家爭了一口氣呢。”
陳致誠笑著聽人家說話，等到把東西都放好了，找了兩個挨著的，靠著前麵司機比較近的位置，陳致誠可是有經驗的，在靠近前麵的位置安全，後麵的位置空氣不好，最重要的是離著司機這邊遠，陳致誠害怕路上有什麽意外。
兩個司機是昨天下午到這邊的，修整一晚上之後第二天上午再把車開回去，然後明天早上到達目的地，一輛車兩個司機輪換，也沒有什麽疲勞駕駛的安全隱患。
車上慢慢的開始上人了，陳致誠去買了兩張車票，把票根交給司機之後，就拿著一本書躺在鋪上看起來。
陳致誠學校有好幾個是他們那邊的，坐這兩臥鋪的車票價雖然高一些，但是有些人能夠在家附近就下車，也不用再從市裏坐公共汽車回家，有些圖省事就坐這個車，特別是南邊那幾個縣市區的學生，他們坐火車到市裏，再從市裏坐公共汽車回自己的縣裏，還得再從縣裏坐公共汽車回鎮上，然後再從鎮上回家，就得浪費一天的功夫，如果坐這個車，半路上到了自己家附近就能下車。
陳致誠的幾個同學過來了，陳致誠放下手裏的書，跟他們聊了幾句，有個今年畢業的，帶著很多的行李，把行李都放好了之後，就趕緊去買票了。
陳致誠看著那個去買票的身影，問身邊的另外幾個同學：“李銳學長不是留校了嗎？他怎麽把這麽多行李帶回家啊？”
現在的大學畢業生還是分配的，如果你不滿意自己的分配結果，也可以放棄，但是得自己找單位接受自己的戶口還有檔案。
其中一個同學小聲的說：“我聽說李銳學長放棄了，他準備要回家工作的，聽說他自己聯係了他們縣裏的一個單位，你說，這個城市多好啊，學長怎麽會放棄呢？”
陳致誠聽了，說：“我也不知道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誰知道李銳學長是怎麽想的呢。”
鳳鳴在一邊聽到兩個人的對話，就對那個看起來很樸實的畢業生有了一絲的好奇，很多人努力讀書，就是為了能夠走出來，但是這樣有機會永遠離開那個地方的人又主動的回去了，就讓人有些奇怪了。
李銳去售票廳買了車票之後，趕緊回來檢票，撿了票到車上，看到陳致誠旁邊還有個位置，笑著說：“致誠也坐這趟車啊，我跟你挨著吧。”
陳致誠說：“好啊，榮幸之至。”
到了時間了，看了看車上還有幾個位置，司機啟動汽車之後，從汽車站附近又有兩個上車的，司機說：“今天人不是很多啊。”
陳致誠說：“這不是暑運嗎，怎麽會人不多呢？”
司機笑著說：“暑運坐火車有半價，坐汽車可沒有呢。”
一路上跟人聊著天，說著話，要不就看點書，倒也不是很難挨。
陳致誠看到李銳在看書，小聲的說：“李銳學長，聽說你要回去工作，你不是被留校了嗎？”
李銳聽了，說：“我放棄留校了，在家鄉那邊找了個單位。”
陳致誠說：“學長，你為什麽放棄呢？咱們學校也是個重點大學啊，每年能留校的可不多啊。”
李銳說：“我想回去啊，在外麵上了這麽多年的學，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應該回去。”
陳致誠說：“為什麽啊？”
李銳說：“我家在南邊的山區，條件不是很好，我是我們村第一個名牌大學的學生，我們家條件很差，我第一年出來念書的時候，第一年的費用還是村裏人給湊的，五塊的，十塊的，大家都說這是讚助我的，不用讓我想著還，那個時候，我就在想，我得出來學本事，然後帶著父老鄉親們過好日子。”
陳致誠說：“學長，那你有沒有想好以後怎麽辦呢？”
李銳搖了搖頭，說：“還沒有想好呢，不過我總能想出一條路來的，我們那裏啊，是山區，自然條件不是很好，山上植被也不豐富，一些山頭除了果樹不能種別的，我這兩年想了很多，都沒有什麽適合的項目，如果我留校了，離這邊遠了，會慢慢的把這事放下的，索性我就回來了吧，整天守著，總能夠想出一條路的。”
鳳鳴聽到李銳的話，覺得這個二十來歲的男孩子，真的是有一腔的孤勇呢，這個年歲的孩子，能有這樣的勇氣，也是很難得的。
陳致誠說：“學長，那你放棄了留校這樣的工作，你家裏人沒意見嗎？”
李銳笑了笑，說：“我家裏現在就我一個人了，原來我們家除了我還有一個姐姐，一個老爹，姐姐出嫁了，老爹前年也去世了，我也算是沒什麽牽掛了，正好能好好的琢磨著做點事。”
鳳鳴聽了，不由得對李銳肅然起敬，陳致誠更是對李銳佩服的不得了，說：“學長，你真厲害。”
李銳歎了一口氣，說：“我有什麽厲害的啊，孑然一身，後麵還不知道會怎麽樣，走一步看一步吧。”
出了城之後，汽車就上了高速，中午飯點正好停在一個服務區裏麵，兩個司機停了車鎖了車門去吃飯，陳致誠就提著鳳鳴買的那些吃的，帶著鳳鳴跟幾個同學一起去找了個地方吃飯。
服務區裏麵提供熱水，有些帶著飯缸，買幾包方便麵，泡方便麵吃，有些則是跟鳳鳴一樣，買幾個麵包，幾包榨菜，幾根火腿腸，用水杯接點熱水，簡單的吃兩口，就算是一頓飯。
李銳泡的方便麵，放了調料之後也沒有什麽就菜，陳致誠給了他一根火腿腸一包榨菜絲，李銳再三的推辭，沒有推辭掉就放到自己的飯缸裏麵。
鳳鳴坐車沒覺得餓，吃了兩口麵包，火腿腸的味道她不喜歡，吃了幾根榨菜絲，就抱著自己那個塑料的太空杯坐在蔭涼地裏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