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靶場

從主院回去的榮芯坐在母親房中等著,一直等到去前堂探聽消息的人回來:“姨娘,小姐。”

徐姨娘緩緩抬眼問了句:“怎麽樣?”

“綏國公帶著高家的小公子來登門致歉。”

“登門致歉?!”

“是,小人和國公府跟來的下人套出話來,說是定北大將軍下午走了趟國公府。”

榮芯的眼裏開始黯然:“白楚熤……”

“還有嗎?”徐姨娘繼續追問:“還問出什麽了?”

“在就沒有了。”

徐姨聽了一擺手:“下去吧。去找姚姑姑領賞。”

等著人走了,榮芯才坐徐姨娘身旁,燭火照亮了她臉上的不安:“母親,白楚熤怎麽摻和進來了?嶽楚兒會不會把咱們給說出去?或者離怨會不會查到什麽?”

“出息?”徐姨娘白了榮芯一眼:“你隻是無心說嘴,隨口漏了個法子出去,撿起這法子用的可是嶽楚兒自己。離怨想查,查的也是嶽家,查不到咱們頭上來。白楚熠怎麽可能看不出其中玄妙?他這麽做,擺明了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牽扯出嶽楚兒。”

聽到這榮芯原本焦慮的神情消失不見,抬手捂著嘴輕笑了下:“自己的未婚夫婿心心念念的都是別的女人。聖上賜婚又如何?榮長寧這下可是栽了。”

“你別笑太早。”徐姨娘對著鏡子細細描眉:“你父親當初還和主母情深意長,可後來不還是那個樣?男人啊,都一個德行。你早些睡下,明日照常去嶽家的私塾陪你弟弟讀書。”

“母親這是要出去?夜都深了。”

“你父親最近脾氣愈發古怪,最近也不知道哪根筋沒搭對,可有好些日子沒來了咱們院了。我去主院送些參湯。”說著徐姨娘回頭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問榮芯:“畫歪了嗎?”

榮芯仔細瞧了瞧,又搖搖頭:“好著呢。”

“那母親去了。”

說著徐姨娘起身就要走,榮芯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將徐姨娘拉了回來:“母親母親!”

“怎麽了?”

榮芯抬手擺下徐姨娘頭上的一支簪,頭頂的發絲垂下一綹勾勒著側臉,整個人看上去即溫婉又嫵媚,榮芯這才放開徐姨娘:“母親去吧。這簪我替您收起來。”

“給你了。”

見到徐姨娘歡心,榮芯臉上也笑著,可等人走了就又止不住輕歎了口氣。母親的心裏一直想著榮蘅的事,卻忘記自己的女兒還有事懸著。

眼見北郊春獵,宮裏的皇子公主,皇城中的達官顯貴都要參與。嫡出的那三個倒是不用說了,而自己是庶女,怎麽算都輪不著自己,姨娘也不說給自己想想辦法。

想到這,榮芯便不自禁的垂下了眼睛。

……

外麵豔陽高照,冰雪消融,草木萌青蠢蠢欲動。

白楚熤就偷偷的將嶽楚兒偽裝成了隨從帶在身邊,到了獵場,嶽楚兒見到馳騁在山澗的駿馬眼裏閃出了光。

見她歡喜,白楚熤便覺得也不枉自己費事將她帶到這來。

隻是不知道怎麽了,白楚熤卻覺得她眼裏的光再不如從前明亮。他想象不到這樣一個小小的人兒,是怎麽生出那樣惡毒的心思對待榮長寧。

亦或是,她見榮長寧那邊遲遲沒有結果,已經等不及。

不管如何,事情因自己而起,是自己有愧與楚兒,至於那些作為,白楚熤便也不想再去計較。

嶽楚兒老老實實的跟在白楚熤身有惦著腳尖朝前瞅,終於見到一堆人馬從山底下過來,其中打頭身披玄袍氣度非凡,看著便不是尋常人。

於是她拽了拽白楚熤的衣袖指著那個人問:“楚哥哥!那個是不是太子啊?”

白楚熤輕拍了下她的手:“什麽人你都要用手指。”

“他就是太子啊……”嶽楚兒癡癡的望著,直到太子下馬快步朝白楚熤走過來使勁拍了拍白楚熤的肩膀:“等久了吧?”

他就這樣連看都沒有看嶽楚兒一眼,隻當她是隨行來的小廝。前麵的人聊著正事,嶽楚兒的心裏便不安生了。

默默轉身打算朝別的地方去,薑寧順勢擋住嶽楚兒的去路,悄聲問了句:“表小姐要去哪?”

“我就去那邊看看,不遠走。”

聽她這樣說,薑寧也不得不讓開,擺手叫了兩個人跟著她過去。

等著白楚熤發覺這人已經不見了,抬眼看向薑寧,薑寧即刻知道他在問嶽楚兒,便抬手指了指正閑逛的嶽楚兒。

恰巧嶽楚兒抬頭與白楚熤對視,白楚熤朝她擺了擺手,就見她裂開嘴一笑眼裏含著一汪清泉,手上不知道握著什麽東西朝白楚熤跑過來。

還沒跑到地方腳便絆到了石頭上,整個人朝前:“啊——”

白楚熤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去拉住嶽楚兒的胳膊將她接在懷裏。

可嶽楚兒的發冠就這樣掉了,發絲散落神色中帶著驚恐,女兒家的清秀一覽無遺,太子蕭祁禛聽到聲音回頭更是注意到了她的耳洞:“是個姑娘?”

白楚熤趕緊將人放下,回身揖手:“殿下恕罪,這是嶽家表妹,昨個說沒有來過北郊,便偽裝成隨從帶了過來。”

蕭祁禛突然刻緊了眉頭:“偽裝?將軍真是好功夫,若是將細作偽裝成隨從,我更是看不出來啊?”

聽到這句話白楚熤趕忙帶著嶽楚兒跪倒地上:“太子殿下恕罪!臣……”

“好了好了。”蕭祁禛擺了擺手,看著白楚熤的頭頂笑出了聲:“懷疑誰,我也是懷疑不到你身上。起來吧。”

太子朝白楚熠身後的人看了兩眼,眉彎目秀如水一般溫婉,抬起大手指了指:“起先見她這樣瘦弱,以為不過是個孩子,哪知道是個姑娘。”

隨後用手背拍了拍白楚熤的心口:“怎麽不帶榮家老二來?”

這句話說完,白楚熤即刻轉眼看了下嶽楚兒,生怕她的表情流露出一絲絲的不悅。

但嶽楚兒始終垂著頭不肯抬起頭來,帶著小女兒家的嬌羞半句話也不敢說。她以為女子越是羞澀越是楚楚可人,男人的心便越會柔軟。

但她忘記對麵的蕭祁禛可是當朝太子,而非白楚熤。在他的臆想中,能站在自己身邊的人,一定要像榮苓一樣端莊持重。像嶽楚兒這般連頭也不敢抬,會叫蕭祁禛覺得太過小家子氣。

這一番心思算是白費,蕭祁禛眼光隨即瞥到了一旁帶著白楚熤走到前麵去:“這裏盡是些煙塵沙土,一個女孩子家在這總歸是不方便的。送回去吧。”

“天黑之前我也是要給她送回去的。”

“你?”蕭祁禛神色詫異的瞥了白楚熤一眼,隨後笑著搖搖頭。

“有何不妥。”

“你身份不一樣了。”

“此話怎講?”

蕭祁禛湊到白楚熤身旁小聲和他說到:“榮家的姑娘兒子都在嶽家私塾讀書,皇城裏高門大戶家的兒子女兒也都在嶽家。今個你告了假,嶽家小姐也告了假。你們同時曠了課也就算了,又一起回了城內,就算榮二是個心大的,別人怎麽說?你叫榮家的臉麵怎麽過得去?”

晨曦漫過山穀灑在地上被白楚熤踏著朝前走:“不瞞太子殿下,我與表妹相識多年,此番急著回城就是想求祖母……前去嶽家提親……”

“於禮,父皇是君你是臣,於私,你我也是自小玩在一起的兄弟。有句話你得記著,娶妻當娶賢納妾當納色,意在主持中饋照拂家中老幼,好叫你後顧無憂。小模小樣的是可人,但始終抹不開台麵上需要的臉麵。”

白楚熤雖然聽出太子話裏話外在說嶽楚兒小家子氣上不了台麵,卻也不能反駁什麽。

“照理說,榮二的風度和氣魄,給你白大將軍當家是綽綽有餘。父皇本是有心召進東宮,可也不知道姑母和父皇說了些什麽,便作罷了。但榮家的女兒總不會錯的,阿苓更是端莊些,也會審時度勢,就是性子稍軟,磨一磨倒也不差。而且我這個表妹模樣也是不錯,你可別鬧出什麽岔子來啊。”

太子半開玩笑和白楚熤說了這樣一番話,白楚熤隻好咧嘴一笑,擺手叫過薑寧:“送嶽小姐回府。”

薑寧拱手,轉身退下。

白楚熤順著眼角,見到嶽楚兒走得不情不願,可也是沒辦法,誰叫太子都把話說到了這裏。

等著薑寧帶嶽楚兒走遠,白楚熤才答話:“這榮二確實不錯,這樣一個女子也不是愁嫁的。幾次見麵,我發現她對我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情分,”

“我看你是在北塞待久了,才會幹扭著情不情份的事。你滿朝文武一個個找去,有多少是成婚前連麵都不曾見過的?我知道你自小中意你的楚兒表妹,嶽大人更是盼著你……縱然你暫時還沒有爵位,但以你的家勢,榮二的家勢,納嶽尚書家一個女兒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白楚熤隻好點點頭,他心裏清楚太子並非喜歡擺劃別人的家事,隻是怕自己貿然跑去聖上麵前求著退親,聖上不悅遷怒於自己。

這點譜,白楚熤心裏還是有的。可自己老早便給了嶽楚兒一個承諾,好歹也是嶽家嫡出的女兒,委身為妾,不需要嶽楚兒自己抱怨,白楚熤便已經於心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