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退(二)
榮長寧回頭見到人微微頷首:“嶽公子。”
“阿若不好學,被留下了?”
榮長寧麵露慚愧:“阿若愚鈍,旁人念過一遍的他總得念上幾遍才行,好在夫子耐心。”
“這風涼,榮家姐姐不如和離公子移步前堂喝茶暖身,等阿若這了事再一同回去?”
“不了,你去忙著,我在這等就好。”
嶽庸之四處打量了下,見周遭沒有什麽人才和榮長寧說到:“自小表哥和小妹的關係就要好些,今日的事,還請榮家姐姐不要見怪。”
榮長寧當是什麽事,原是要和自己解釋這些,榮長寧嘴角微揚示意人安心:“不妨事。”
“榮二小姐為人果真大度。”
隨著聲音抬眼,便見白楚熤當當正正的站在道中間,雙眼隻看榮長寧。
嶽庸之明了他這是有話要說,於是留下一句:“表哥來了,那我就回去溫書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不多叨擾此二人講話。
榮長寧眼看著白楚熤板著張臉,身上帶著戰場之上抵住千軍萬馬的氣勢一步步逼近自己,叫人止不住心中發慌。
但榮長寧依舊強裝淡然喚了句:“大將軍。”
他轉眼看看離怨,又對榮長寧說到:“想世子該有一陣子才能出來,二小姐既不喝茶,可否賞臉到後院走走?”
榮長寧轉身叮囑小冬:“你在這等世子,若是我回來的晚些便叫他去找嶽家公子喝茶聊天。”
“誒。”
“大將軍請帶路。”
長廊深深,曲意綿長。走在他的身側,榮長寧竟覺得十分安心。也叫榮長寧不禁想起,剛剛白楚熤扶起嶽楚兒時的淺淺目光中流露出來的深深情義。
或許他想說的話正與嶽楚兒有關。
兩個算不得熟識的人,也是不知道這話茬要從何說起,走出去好遠白楚熤才開口說話:“我本是粗野之人,夫子說的東西大半不能領悟,百寧候上知天下曉地,聖上賜婚也是委屈了榮二小姐。”
榮長寧不吃這一套恭維,客氣的回到:“白氏長房世代忠將,將軍外祖嶽家更是書香門第,人人都說將軍文武兼備,是長寧高攀了。”
說到這白楚熤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榮長寧:“我見榮二小姐坦**非常,也不左彎右繞,男婚女嫁當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聖上賜婚更是皇恩浩**,但我以為更要兩情相悅。”
話不用說的太深,榮長寧便清楚他到底是什麽意思,直接問到:“你想退婚?”
白楚熤沒想到榮長寧竟這般直接,神情顯得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語塞。沉吟許久才說到:“不過兩麵之緣,想必榮二小姐對我也沒有什麽情分在吧?看那位離家公子也是英俊無雙,不如你我二人彼此成全……”
“不能。”榮長寧用母庸質疑的態度回答,並且打斷了白楚熤的話,態度聽上去比北塞鐵騎還要強勢幾分。
這是榮長寧費盡心思求來的,她怎麽可以拱手讓出去?
為了自己今後的地位,榮若順利承襲爵位,長姐順利踏進東宮,榮長寧是絕對不會放下白家這顆大樹。
但榮長寧並不想將這些講與白楚熤聽,隻說到:“聖上賜婚,任是我父親也不能隨意駁了去。”
“你……難道你不在乎離家公子?”
“將軍多慮了,離家哥哥與我自小結識,親兄妹一般的情分,怎能與兒女之情混為一談?”
“好。”白楚熤點點頭:“君子坦****,榮二小姐冰雪聰明,應該不難看出我與楚兒表妹情投意合,強拆鴛鴦強人所難,可非君子所為。”
“君子?”榮長寧突然冷笑了下小臉寒若冰霜,她告訴白楚熤:“將軍錯了,長寧一介女流,並非君子。”
她決絕的樣子仿佛與百寧侯府後門那個楚楚可憐的丫頭不是一個人,白楚熤竟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麽。
榮長寧停住腳步回頭仰視白楚熤,小臉微側真心實意的對白楚熤說了句:“我不會去退婚的,想必白將軍也不會抗旨。剛才在連廊,我便明白將軍與嶽家小妹的心思,若是將軍想留小妹在身旁,我榮長寧也不是不能容人,任由將軍八抬大轎將她風風光光抬進白府就是了。”
見白楚熤還是峻眉不展,榮長寧眉目舒展朱唇輕啟:“將軍不明白?”
白楚熤搖搖頭,榮長寧也隻好明了的告訴他:“長寧做得了良善大度的賢妻。將軍的後院想要放誰就放誰,都不打緊。”
“哪怕是我的心裏沒有你?”
“隻要人前我是白夫人,人後將軍寵誰愛誰在意誰,長寧都無異議。”榮長寧輕舒了一口氣:“將軍沒別的事,長寧就先回了。長寧要守喪一年,若是將軍等不及,先迎嶽家小妹進門也可以,聖上那裏我會去說明。”
說完榮長寧不給白楚熤回話的機會,轉身離去。
明明看起來那般嬌弱一個人,說起話來總這般不容人抗拒。她隻要做‘白夫人’?
侯府貴女,哪裏會愁找不到情投意合門當戶對的好夫婿?難道她心中沒有那個叫離怨的男人?這不禁叫白楚熤感到奇怪。
今日一見,榮長寧的心裏也算是多了幾分底,若想與白楚熤過過尋常夫妻的日子算是難了,不過相敬如賓總該是可以的。
他喜歡誰想留誰,自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
即便這場婚姻裏沒有情投意合又怎樣?當初母親與父親不是也情投意合?母親還去求先帝賜婚。
到頭來這情分不也是沒留住幾年?父親還是扛不住徐姨娘的情意綿綿,執意納了妾。
母親耐不住父親軟磨硬泡,為著家宅安寧,還是應了。
情分?
在榮長寧的眼裏,情分可最不值錢了,所以她根本就不在乎白楚熤心裏有沒有自己。這便是白楚熤不懂她的地方。
榮長寧神情淡漠的帶著榮若邁出嶽府打算回家去,離怨見她不像來時那般明朗,便也不多問白大將軍到底同她說了些什麽,榮若想問,也是被離怨給拉住,同他搖了搖頭。
侯府的大車穿過長街,榮長寧閉目聽著外麵的吆喝,沒一會便到了侯府門前。下車進門走出沒幾步,長姐院裏的毓姑姑匆匆走到榮長寧麵前:“二小姐離家公子,你們可回來了,後院出事了。”
想著長姐今日進宮,榮長寧生怕是她的院子裏出事,抬眼便問:“什麽事?”
“是衡凉來的徐家公子,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渾身抽搐,大夫來了診了好一會都沒有診好。嘴裏已經開始吐白沫了,大夫又說人可能救不回來了。”
榮長寧回眼和離怨對視一眼,聽姑姑所描述的,應該是中毒的跡象。而目前侯府中,最精通毒術的非離怨莫屬。
“那是衡凉老家來的表哥,離怨哥哥,救人要緊。”
聽到榮長寧這樣一番囑托,離怨二話不說由著毓姑姑在前帶路到客房去查探病人。
榮長寧跟在身後,腳步急切,不管這到底是不是徐姨娘兩姐妹的什麽陰謀,人總歸不能在侯府出事。
還沒邁進門檻,榮長寧就聽到裏麵徐家的姑母不停的啜泣,淚珠像雨一樣往下掉。看起來也是可憐兮兮,卻不像徐姨娘哭得那般虛偽。
見到離怨來了,榮川的心也鬆口氣安慰到:“這是北潯離家的公子,離家最擅製毒解毒,表姐先且寬心。”
“我如何寬心?你的蘅兒變成這個樣子你寬得了心嗎?”
榮長寧行禮後繞過他們,站在離怨身旁,眼看著他從大夫的醫箱裏抽出一根銀針淺淺刺進了徐福咽喉下方,查看一番徐徐放下銀針,離怨掏出腰間的鑰匙遞給小冬轉頭:“還煩小冬跑一趟,我帶來的藥箱裏有一個拇指大小綠色的藥瓶,速速帶過來給我。”
小冬接過鑰匙:“是。”
轉而對榮長寧說到:“不算什麽大事,應該是誤食了羅刹心,拖得久些多遭了些罪。”
“羅刹心?是什麽?”榮長寧一臉茫然的看著離怨:“聞所未聞。”
“是生在暗處的一種野果,並非多難得,北郊山上就有。你久居後院聞所未聞也屬正常。幸而咱們回來的早,我帶來的藥可解百草之毒,水化半粒喝下就沒事了。”
“野外的東西,不會無端跑到侯府裏來。”說著榮長寧轉眼看向父親,榮川卻斜眼瞪了下榮長寧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站在一旁的徐姨娘聽著身旁的丫鬟在耳邊說了些什麽,眼中當即閃過一絲不安,趁著人都不注意轉頭出了門。
徐家表姑一聽榮長寧的話忙晃過神來:“對,北郊的東西怎麽會在城裏?一定是有人送進來,給我兒下毒!要毒死我兒!”
見父親剛剛的神色,想必他也猜到了後院有人動了手腳,榮長寧見徐姨娘出門心中隻覺隱隱不安。
不容多琢磨,榮長寧趕緊對父親說到:“下毒的人應該還在府上。未免有心人禍水東引,還請父親叫楊管家把綰清院晨熙齋院子裏的人都叫出來等著問話,按照名冊上點,一個都不許少。凡是躲藏畏逃者,先杖打三十再綁來問話。寧可錯殺不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