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天道無情

來人正是手持合歡雙刀的刀魔馮問道。刀魔在保叔塔下和陽雲漢相鬥所受內傷此時已經痊愈,但他知道此刻陽雲漢武功勝於自己,不過若是自己和鬼魔楚懷天二人合力夾擊陽雲漢,卻仍能穩穩勝過陽雲漢。

果然,三人一交手,刀魔馮問道用“合歡雙刀”使出鴛鴦刀法,鬼魔楚懷天則用鬼頭刀使出搏殺絕招,二人一前一後困住陽雲漢。陽雲漢心中萬分焦躁,想早點脫離戰團去解救兩個侄兒,卻屢次被二魔逼回。陽雲漢心浮氣躁,一時間疊遇險招。

這邊劍魔烏師道見自己故意拖長音調,給足楊千山考慮時間,可楊千山仍是絲毫沒有投降的意思,心中不禁大怒,伴隨著最後一聲“一”字的喊聲,劍魔烏師道又一劍刺出。可憐小楊福也命喪太常劍下。

劍魔手中長劍卻又瞬息轉到林州的胸口。陽夢溪見楊福哥哥慘死,心中恨透了這拿劍之人,眼見這壞人又要殺害林州哥哥,陽夢溪就想衝上前去,卻被如兒一把抱住。

如兒此刻也是心如刀絞,但她知道陽夢溪上前也隻能是白白送命,自是死死抱住兒子。林州眼見哥哥慘死,劍魔烏師道手中那泣血的太常劍指向自己的胸口,心生懼意,大聲呼喚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

楊千山此時已經是雙目赤紅,目眥盡裂,他衝著林州大聲喊道:“州兒,男子漢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說罷,楊千山挺槍上前,毒魔鐵灌英在一旁見楊千山狀若瘋狂,完全不顧自己最後一個兒子的身死,鼻子中冷哼了一聲,閃身上前,截住楊千山的去路。

二鏢頭鄭柏硯一直唯楊千山馬首是瞻,此時見楊千山不顧一切衝了上去,立刻也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長槍衝了過去。劍魔烏師道見狀,不再猶豫,手中太常劍再次刺下。林州至死嘴巴都是大張著,仿佛還想再呼喊“爹爹,救我。”

劍魔烏師道殘殺林州後,迎住攻上來的鄭柏硯,二人戰在一起。鄭柏硯原本武功不及劍魔烏師道,加上平日裏慣用的是奇門兵器流星錘,但今日裏來參加大鏢頭壽宴,自是沒帶流星錘在身邊,此時改用長槍和劍魔烏師道比鬥,更是盡落下風。劍魔烏師道則是劍勢淩厲,招招進擊,殺的二鏢頭鄭柏硯步步後退,險象環生。

毒魔鐵灌英的毒功比十年前更加深厚,全力運功之下,周身毒霧竟擴充到一丈之地,籠罩住自己和楊千山的身形。而十年後的楊千山武功也是越發精純深厚,金剛護體神功更是修煉到爐火純青心隨意動的境界。

楊千山見四周皆是毒霧,一邊運起金剛護體神功護住心脈,一邊施展出少林羅漢奪命槍法的“猛虎出籠”紮向毒魔鐵灌英。毒魔鐵灌英見楊千山竟絲毫不受自己毒霧的影響,心中暗驚,忙一邊躲避楊千山的長槍,一邊暗暗加緊運起毒功。

隻見周圍的毒霧竟然漸漸由薄轉濃,毒霧之中黑氣滾滾翻騰。楊千山雖是用金剛護體神功護住心脈,但那毒氣仿佛能浸入皮膚血脈中,若是仔細觀看,楊千山的皮膚上竟泛起一層淡淡的黑色。

可楊千山此刻卻是不管不顧,仍是全力進攻,隻求殺死毒魔。他又一招“四夷賓服”,槍尖直指毒魔鐵灌英胸腹刺了過去。

毒魔鐵灌英見長槍刺來,也是不敢怠慢,忙側身閃避開來。隻聽得楊千山一聲怒喝:“納命來。”

他猛地使出少林羅漢奪命槍法中威力最大的一式“萬法歸宗”,隻見楊千山登山跳步而進,隻是這一招“萬法歸宗”卻不是紮向毒魔鐵灌英的,而是迅猛紮向了另外一個戰團的劍魔烏師道。

此時劍魔烏師道剛剛一劍削向鄭柏硯頭顱,二鏢頭鄭柏硯慌亂之下,橫槍招架,卻被劍魔烏師道手中沾滿鮮血的太常寶劍直接斬斷槍杆。長劍繼續削下,眼見鄭柏硯就要命喪在太常劍下,劍魔烏師道心中不由得躊躇滿誌得意洋洋。

卻冷不防背後冷風突襲而至,劍魔烏師道心中一驚,忙想要閃身避開,可偷襲的長槍來勢太快太猛,劍魔烏師道隻來得及略微挪開了些身形,卻沒能完全避開來襲的長槍。劍魔烏師道感到腰部一陣劇痛,口中忍住不一聲慘嚎。

楊千山見長槍紮中了劍魔,可仍是沒能傷到他的要害,又是一聲斷喝:“死。”手中長槍橫掃,這下可最終要了劍魔烏師道的命。

劍魔低頭一看,隻見鮮血從自己的腰間如泉水般湧出。劍魔心中一陣淒惶,直到撲地斃命,都不相信自己會斃命於此。劍魔背後那劍簍裏長長短短的寶劍更是散落了一地,徒然是無可奈何花落去,玄古幫又一魔當場伏誅。

楊千山用少林羅漢奪命槍法最凶狠的招式“萬法歸宗”指東打西,將劍魔烏師道一槍紮死,為妻兒報了仇,心中萬分激動,可他用的這招是有去無回的招式,完全將自己後背的空門留給了毒魔鐵灌英。

毒魔鐵灌英自是不會錯過這樣的大好機會,揮毒掌就向楊千山後背狠狠拍去。眼看楊千山也要中掌而亡,斜刺裏突然衝出一人,正擋在楊千山身後,毒魔鐵灌英這掌結結實實打在了那人的胸膛之上。

這斜刺裏殺出的人正是剛剛被楊千山救下的二鏢頭鄭柏硯。鄭柏硯眼見楊千山誅殺了劍魔烏師道後無力自保,想也沒想就衝了過來替楊千山擋了這招。隻見鄭柏硯中掌之後,渾身上下瞬間變得漆黑,毒氣立時侵入五髒六腑。鄭柏硯搖晃了幾下,倒地而亡。

楊千山回過身來,眼見鄭柏硯替自己身死,一聲怒吼,揮槍就向毒魔鐵灌英猛紮過去。毒魔鐵灌英剛剛沒能殺掉楊千山,也是心中怒極,將渾身毒功運到極致,隻見那周身的毒氣竟由黑色變得五彩斑駁起來。

楊千山驚覺自己的金剛護體神功這時再也抵擋不住這斑斕毒氣的入侵,心脈瞬間受損,身上皮膚也比剛才更黑了一層。隻是此時的楊千山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眼見毒魔又一掌拍來,楊千山使出“靈獼護腦”向上招架。毒魔鐵灌英一掌拍在槍杆上,楊千山手中的長槍出人意料“嗖”地脫手飛出。

毒魔鐵灌英見狀心中大喜,欺身上前,一掌向楊千山胸口印去。楊千山眼見毒魔的手掌到了胸前,卻沒有閃避,反而猛地擯指急點毒魔的掌心。

原來長槍脫手是楊千山的誘敵之計,這十年來楊千山除了加緊修習少林金剛護體神功和少林羅漢奪命槍法外,還修煉了另外一門少林神功“維摩羅詰指”。

少林羅漢奪命槍法講究遠戰,不利近身搏鬥,因此楊千山十年前才特意開始修習少林派近身搏殺的絕學“維摩羅詰指”。這門指法共有三十三式,實為近身克敵保身的不二法門。

毒魔鐵灌英沒料到楊千山長槍脫手原來是誘敵之策,正被楊千山的維摩羅詰指正點中掌心的勞宮穴。毒魔頓時感到全身一麻,渾身內力運轉竟然受阻,通行不暢起來。圍繞在周邊的毒氣失去毒魔內力的控製,四散開來,眾多毒氣隨著毒魔的鼻息飄入到毒魔肺腑。

那侵入肺腑的毒氣失去了毒魔自身內力的掌控,迅疾從肺腑又擴散往毒魔周身。這五彩斑駁的毒氣本就是毒魔的絕學,平常之人沾到即死,即便是內力高強者也不易抵擋,而此刻毒魔被自己的毒氣反噬,更是比一般人凶險了幾分。

毒魔鐵灌英大吃一驚,心知自己必須趕快找地方打坐調息,才能壓製反噬的毒氣。毒魔眼看楊千山又貼近身前,一指點向自己的曲池穴,趕忙縱身後躍,直接竄出後堂大門,竟逃之夭夭去了。

楊千山打跑了毒魔鐵灌英,侵入心脈的毒氣也開始發作,身形晃了幾晃,臉上黑氣彌漫,肌肉一陣**,可他沒有打坐調息,反而縱身向陽雲漢的戰團撲去。

陽雲漢此刻以一敵二,麵對刀魔馮問道和鬼魔楚懷天,早已是左支右拙,隻是他所有的招式都是魚死網破有去無回的打法,刀魔和鬼魔二人愛惜自己身體,都不願身受重傷,竟被陽雲漢苦苦支撐到現在。

楊千山欺近鬼魔楚懷天身後,運起維摩羅詰指點向楚懷天三焦俞穴。鬼魔楚懷天身經百戰,察覺到身後有勁風欺近,忙側身閃避。這次楊千山手中沒有長槍,偷襲的招式險險被鬼魔楚懷天避過。

鬼魔回身一看,見毒魔鐵灌英竟然不見了蹤影,心中暗暗吃驚,又見楊千山雙手食指翻飛,連點向自己,鬼魔忙晃動手中鬼頭大刀,施展出自己的武功絕學凝神迎戰楊千山,二人立刻戰在一起。

留下刀魔馮問道獨自麵對陽雲漢,形式立刻逆轉。刀魔見情形不妙,使出一招“破鏡重圓”,趁陽雲漢後退避讓的當兒,大喝一聲:“老鬼,走。”

鬼魔楚懷天那邊卻逃的比刀魔還快,刀魔的話才剛剛說出口,鬼魔已經一招逼退楊千山,從後堂大門竄了出去。

刀魔心中暗罵鬼魔楚懷天不顧自己死活自行逃走,也跟著想竄出後堂大門。陽雲漢見狀,猛地淩空拔起,揮長刀向刀魔馮問道一斬而下,正是使出了“雷霆刀法”的第四式“雷霆萬鈞”。

刀魔馮問道忙舉合歡雙刀招架,隻見三刀相交,火星四濺。刀魔馮問道竟再次借陽雲漢刀勢之威,向後縱身躍去。落地之時,刀魔咽喉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噴出。刀魔心知自己再次傷在陽雲漢手下,哪敢再有半分猶豫,返身竄出後堂大門就逃。

陽雲漢正待招呼大哥楊千山一起追趕出去,卻聽楊千山喊道:“四弟,慢。”陽雲漢扭頭看去,卻見大哥楊千山臉色赤黑,身體猛地搖晃了幾下,仰麵跌倒在地上。陽雲漢大吃一驚,趕忙奔到大哥身邊,一把將大哥抱住。如兒和陽夢溪也趕了過來,圍在楊千山身邊。

楊千山伸出漆黑的手抓住陽雲漢的手道:“四弟,大哥毒氣攻心,已經不行了。我死之後,你記得將我和你大嫂,還有兩個侄兒葬在一起。”

陽雲漢聽到大哥的話,淚流滿麵,他緊緊抓住楊千山的手,泣不成聲道:“大哥,都是我害了你啊,我不該來永興鏢局。都是我害了你,害了嫂子,還有兩個侄兒。大哥,是我對不起你。”如兒和陽夢溪在一旁也是淚如雨下。

楊千山艱難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四弟,你錯了,陽家遭遇慘禍,即便你不來找大哥,大哥也會去尋你,永興鏢局之禍責不在你。可歎天道無情,眾生皆苦,紅塵六欲,豈甘沉浮,死又有何懼哉。”

楊千山說到這裏,眼神突然明亮了許多,他急促說道:“四弟,殘殺陽家和我永興鏢局眾人的是玄古幫,你要記得為陽家和永興鏢局報仇雪恨。隻是靠你一人之力無法和玄古幫抗衡,你馬上去找你二哥,借助峨眉派的力量聯合武林各大名門正派,共同討伐玄古幫。想來玄古幫這些年倒行逆施,武林各大派怕再也不能坐視不理了吧。”

一口氣說完這段話,楊千山眼神驟然黯淡下來,他抓住陽雲漢的手緊了緊,悵然說道:“四弟,你要聽大哥的話,不要自責,記得為我們報仇,大哥要去了。”

說完這話,楊千山抓住陽雲漢的手鬆了開來,不自覺地向天空中抓去,口中喃喃不清地說道:“賽男、福兒、州兒,我來了…….”突然,楊千山腦袋一垂,雙手墜落,沐然而逝。

陽雲漢這段日子,先失去父母雙親、叔父和陽家眾人,接著連累建州農舍兩個無辜老人慘死,此刻再次痛失義結金蘭情同手足的大哥楊千山,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痛不欲生。

陽雲漢緊緊抱著大哥楊千山的屍體,當年四人義結金蘭的一幕幕湧上心頭,“今楊千山、淩孤帆、趙破空、陽雲漢,雖然異姓,既結為兄弟,則同心協力,救困扶危,匡扶武林正義。我四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實鑒此心,背義忘恩,天人共戮!”四人當年的誓言一直在陽雲漢耳邊回**著。

陽雲漢邊流淚邊細細回憶著光陰荏苒十年裏和大哥楊千山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痛徹心扉的感覺一遍一遍侵襲著他。

如兒看到陽雲漢悲痛欲絕的模樣,走了過來,緊緊抓住陽雲漢的肩頭,邊哭邊道:“漢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為大哥和家人報仇雪恨隻能靠你了。我們聽大哥的話,一起去峨眉山找二哥。”

寅時,郊外,兩座孤墳,三道人影。

天空中的月亮是那樣的渾圓慘白,被月色籠罩的兩座墳包,一座巨大,一座稍小,大墳包裏埋葬的是楊千山一家四口,小墳包裏埋的是永興鏢局二鏢頭鄭柏硯。

陽雲漢默默佇立在墳前,突然想起十年前東京會仙樓酒家裏無夢道人給大哥的判詞:“不會當時作天地,剛有多般愚與智。到頭還用真宰心,何如上下皆清氣。大道冥冥不知處,那堪頓得羲和轡。義不義兮仁不仁,擬學長生更容易。”想來大哥楊千山一生仁義,生死之間,不離不棄,終得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