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碑文

“秀然……他沒事吧？”銀夏見秀然一直不動，便小心翼翼地向亞當問道。

亞當苦笑了一下，讓秀然平躺在了地上——就在他的不遠處，鳳瀾的屍體也躺在那裏——回答道：“他沒事，我想隻是因為爆發狀態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以致於現在他絲毫沒有力氣了。”

秀然當然能夠聽到其他人之間的對話，可是現在他的情況就連開口說話也是極其奢侈無比的，他隻能保存體力。他怎麽可能因為亞當現在的舉動就相信了亞當的話呢？要知道，先前亞當也是因為這麽做了，結果就輕易背叛了他們的信任。秀然這麽想著，想要提醒銀夏，對亞當心存戒心，可是他沒有力氣開口。

“那麽……這麽說你現在是我們的盟友？”銀夏試探性地問道。

“差不多吧。”亞當點了點頭，看著迪厄斯的鎧甲上，金光正在逐漸消失，又變回了原來的樣貌。

“那你是不是可以——”

可是這時，沒等銀夏說完，亞當的腹部感到一陣劇痛——又是攻擊那裏？轉眼一看，他發現那裏血流不止。他直感到睚眥俱裂，現在的魔獸怎麽都喜歡攻擊腹部？但是他沒工夫如此腹誹了，因為隨之而來的攻擊再次讓他疼痛不堪。他扭頭一看，一名鯊頭人身的魔獸正站在那裏，手中握著精鋼魔叉。

“天剛？”亞當很詫異，剛才的那一擊，使瑪茲鎧甲徹底支離破碎。“為什麽——？”

“不好意思，我得服從魔神的命令。”天剛陰沉著臉，如此說道。就在剛才，他受到了潘多拉從魔壇中發出的信息，讓他快速拿回火星碎片，因為亞當叛變了，此時碎片在他手中極不安全。天剛雖然沒辦法，但他隻能這麽做。

“潘多拉……是嗎？”亞當自言自語道，又挨了天剛一腳。此時天剛已經恢複了等身大小，但是戰鬥力仍然不在話下。他的精鋼魔叉，也是一把極具威脅性的兵器。叉麵光滑如鏡，映出了亞當森森驚白的臉，叉口的中間凝結著一點寒光在不停地流動，更增加了鋒利的涼意。這無疑是把利器，在握柄上還刻有魔星專有的符文。

“破！”天剛大喝一聲，隻見那精鋼魔叉在氣空中劃出三道黑紫色的劃痕，那是魔叉在揮至亞當身上前的殘影。這一擊，凝聚了天剛和魔叉的全部力量，將瑪茲的鎧甲打得火花四濺，金星迭起。雖然下次穿上鎧甲的時候，鎧甲幾乎能夠自動愈合上次戰鬥所留下的全部傷痕；但是這一次，亞當是肯定不能再戰鬥了。亞當也有自知之明，自動退出了鎧甲狀態，化為了魔獸形態。

“在守護者和魔星人之間轉換得得心應手啊！”天剛嘲笑道，又揮斬出了一擊，這次正正好好地擊在了亞當沒有鎧甲護體的肉身上，打得他口吐鮮血，腳步不穩，手指一滑，原本被亞當緊緊攥住的火星碎片也掉落在了地上。天剛借此機會，快步上前，拿起了火星能量碎片。他沒有理會身後某人發出的一陣驚呼，因為他知道，他們不可能前來阻攔自己。

天剛沒有想錯。就在眾人欲上前阻止時，一隻展翅的大鷹撲襲過來，擋住了眾人的去路。那是鳳瀾家族最小的妹妹——海瀾。她收回翅膀，身形緩緩縮小，也變回了原本的姿態——這一次，她對布雷思果實力量的控製可以說是好了許多，起碼沒有費勁全力才達到目標。

“海瀾……”櫻海瞪大了眼睛，終於將視線從鳳瀾轉到了她的妹妹上麵。

“休想過去。”海瀾冷靜地說道，同時瞄了一眼後麵天剛和亞當的戰鬥——天剛此時完全壓製了亞當，對方就算是想要奪回碎片也是束手無策。亞當跪倒在地上，可憐地乞求天剛，“你忘了我是誰嗎？”

“我從沒有忘記。”天剛說，“但是你現在的這副模樣，到底是在向我哀求，還是在威脅我呢？”

其實，兩者兼而有之。亞當咬咬牙，站了起來，但是又再次被天剛踢倒在了地上。天剛的腳壓住了亞當的腹部，這次亞當就是拚盡全力也沒有辦法站起來了。天剛自然明白這一點，便自動離開了亞當的身邊。亞當看著天剛手中閃現的微弱紅光，疼痛不堪。

“不要！”亞當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大叫。但是這又有什麽用呢？天剛依然我行我素，仍然沒有因為亞當的一聲咆哮而停下腳步。反而亞當卻因為被天剛不斷的攻擊，再加上之前盛怒的迪厄斯瘋狂的拳頭而終於暈了過去。

秀然以為天剛已經拿到了火星能量碎片，準備離開了，卻發現天剛已經近在咫尺。但是他渾身麻木，仍然沒辦法揮動一根手指頭去抵擋一下。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天剛彎下腰來，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地球能量碎片，一臉得意地看著他，然後離開了他的身邊。

“不……”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他們好不容易擺脫了海瀾的攻擊，卻發現天剛已經將兩人的能量碎片給拿到了手。現在在計較下去又有什麽用呢？行星守護者敗局已定，根本無力回天。隻有櫻海還試圖抗爭，可是她一想到麵前的魔獸是鳳瀾的親人，就實在是下不了手。

“你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服從是軍人的天職。”天剛簡單地說道，把玩著手裏的兩塊碎片，然後將臉轉向了海瀾：“我們回去吧。”

兩人隨之化作兩道綠光，飛向了正展現出一絲光明的天際。漫漫長夜已經過去，但是前來迎接的曙光並沒有將希冀一同帶來。事實上，眾人都已經心生絕望；他們攻擊也不好，不攻擊也不好，這樣的敵人甚至比嫉妒魔獸還要難下手。為什麽從鳳瀾的隻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天剛和海瀾，和麵前的兩頭魔獸聽起來完全是兩個人？

沒有人說話。朝陽帶起了新一輪的沉默。銀夏默默地走到秀然的身邊，將他攙扶了起來。在觸碰到秀然身體的那一刹那，銀夏發現他全身都繃得非常緊，肌肉宛如岩石一樣堅硬；雖然秀然的體重根本沒有增加，但是銀夏卻感覺他就像是一尊石雕，堅硬無比。

“勞駕搭把手吧。”銀夏對其他人說，前來幫助他的人是橋賢。他們一人管一隻胳膊，抬起了秀然。但是，秀然的嘴巴張著，想要訴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來。橋賢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秀然指的是一旁倒在地上的亞當。兩人驟然醒悟，看著對麵的另外兩名女士，像是拿不定主意一樣，“他怎麽辦？”

堅勝和櫻海都知道他們說的是亞當，可是現在她們也猶豫了。是否該救下亞當呢？雖然他救了自己的命，可是將他一同帶回嫉妒實在是引狼入室。而且，就先前秀然對亞當的反應來看，他和亞當是水火不容；如果秀然恢複過來後發現亞當睡在他的旁邊，又會作何感想呢？

“就讓他先待在這裏吧。”半晌，堅勝說道，她終於做出了決定，“多一個他，少一個他，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兩樣，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會和他開戰。現在處理掉一個敵人不是挺好的嗎？”

“敵人？亞當？”銀夏質疑道。其實大家都應該知道亞當的身份才對，雖然真正麵對過亞當的隻有秀然一人，可是在兩個月前，秀然就已經將他和亞當之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焚曉的，所以堅勝應該知道亞當是他們的盟友才對。

“雖然他的立場不清楚，但是你要知道，他昨天傷害了秀然。”堅勝說道，看了一眼秀然肩上的傷口，“而且他也沒死，我們把他丟在這裏，他仍然能夠找到回去的路。”

“是這樣嗎？好吧……”銀夏妥協道，然後和橋賢一起將秀然抬起，向前走去。赤金色的陽光照在他們的身後，背光行走的兩人背影模糊不清，無法窺見他們臉上的表情。

未來的道路多災多難，險象環生，他們是否都已經做好了麵對這一切的準備呢？昨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他們一下子就損失了兩塊能量碎片，如果像火星碎片先前那樣乖乖待在抽屜裏還好，可是這一次，他們喪失力量的同時，也為敵人增添了一絲戰鬥力。顯然，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命運感到措手不及，甚至都沒有準備好麵對這種可能性——在未來，很有可能他們會全軍覆沒，能量碎片全部淪落於魔神之手。

如血的朝陽將金光灑遍了整個大地，在光芒中跪倒著一個人影。她的腳下，躺著另一個人。櫻海將鳳瀾邁進了一塊她自己挖的墳墓中，隨泥埋葬絕對是對鳳瀾的侮辱。可是櫻海要將這件事牢記在心，她要給自己一個殺死所有魔獸的堅定的戰鬥理由——正是他們的到來，使鳳瀾在死後也隻能淪陷於這種命運。鳳瀾的死也是一件出乎意料得事。況且她可能是現在唯一一個能夠告訴他們真相的人了。她的死，再次為這整個事件增添了一抹神秘。

“絕對會為你報仇。”櫻海簡短而有力地說道。在她身後，堅勝、橋賢、銀夏都走了過來，“我們也是。”他們異口同聲，他們將在探尋真相的道路上走到最後，他們將說服天剛和海瀾，以了結鳳瀾的心願。

櫻海用手指在泥土上題寫碑文。雖然她知道風一吹這些字就會沒有，但是她仍然這麽做了。這些話，是蘊藏在她心底深處的全部話語，是她徹底成為行星守護者的契機與誓言。這些話，將永遠銘記在她的心中，在她再次迷失方向的時候能夠想起，同時重回正道。

那把沾血的匕首，那串散落的項鏈，成為了她心中永遠的痛……

鳳瀾長眠於此，她是堅持正義的善良魔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