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獸火
估計這是亞當唯一一次不想見到她了。
那時候亞當正化作綠光飛快地在空中移動著，馬上就要脫離地球大氣層，前往魔星了。他認為，就算行星守護者有飛翼形態，仍然不能追上他的速度。可是，他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來阻礙自己。
亞當沒有辦法，隻好找了一片空地降落了下來。但是莉莉絲也隨之緊跟，和他同時落在了地麵上。亞當實在不明白莉莉絲的想法，隻能長歎一口氣，問道：“你想怎麽樣？”
莉莉絲倒也毫不避諱，開門見山地說道：“把火星碎片交出來。”
“單刀直入嗎？”亞當又歎了一口氣。
“已經沒有時間了。”莉莉絲說，“雖然我跟你是老相識，但是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逼我出手。”
亞當翻了翻白眼，“為什麽？就因為他？”
“不，還有我。”莉莉絲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亞當，你變了。”這是她在長久的寂默中開口說出的話，或許也是表達了她的心聲吧。莉莉絲或許知道，又或許不知道，亞當被人植入了控製芯片。但是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亞當現在為潘多拉做事。“是什麽讓你變成現在這樣？還打傷了秀然。”
“我沒有攻擊他，”亞當冷笑著說，“是他衝過來的時候帶動了肩膀上的傷口，不攻自敗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傷口就是你給他刻上去的。”莉莉絲快步走到亞當的麵前，將手伸了過去，“不用再說了，碎片給我吧。”
亞當狐疑地看了莉莉絲一眼。莉莉絲又說道：“沒錯，我知道你潛入後拿走了火星碎片。是潘多拉讓你這麽做的嗎？還是你自願的？”
“我自願的——啊！”亞當突然抱頭大叫起來。這句話是他大腦中的芯片讓他這麽說的，可是或許在他心中，他還本能地抗拒著說出這種話。所以，他的言語和芯片不契合，才會發生這種事情。
“控製芯片？”看到亞當的反應，莉莉絲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我明明記得那個時候我和瑪茲已經——？”
“你不明白……”亞當幹澀地說著，頭腦又是一陣劇痛。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幹了什麽，隻聽到莉莉絲的一陣驚呼。在錯亂中，他的眼前浮現著雜亂無章的人影和手臂，有他自己的，也有莉莉絲的。手臂被撥開，一隻幹枯的拳頭在亞當的眼前砸了下去——一瞬間，萬物都靜止了。亞當終於回過了神來，看見自己的右拳正砸在莉莉絲的胸口上。
莉莉絲看著他，這種眼神與其說是驚恐，倒不如說是詫異。她愣了一下，“這麽說，她又給你植入了一塊新的碎片？”
“差不多吧。”
這次的控製芯片的另一個好處是，被植入者仍然擁有植入芯片前的記憶。也就是說，在亞當服從潘多拉的同時，他內心深處也在與芯片搏鬥著。潘多拉相信芯片帶來的力量，她認為亞當在受到雙重壓迫時，那種感覺反而會讓他法發自內心地服從自己。可是，這一次的芯片的這個優點，同樣也有可能成為缺點：因為亞當並沒有喪失屬於他自己的記憶，這就造就了輕易脫離芯片控製的可能。不過潘多拉相信，亞當的意誌力還沒有達到那個水平。就像現在，亞當雖然痛苦不堪，但是他仍然無法控製他的拳頭，一拳又一拳地砸在莉莉絲的身上。
不……不行……我不能……亞當痛苦地想著，他終於收回了他自己的拳頭。本來，他以為自己的善良終於壓倒了芯片所放大的陰暗麵，可是他卻恐懼地看著自己的手拿出了火星能量碎片，對準夜空，一束紅光射了下來。在紅光散去後，身穿瑪茲鎧甲的亞當從漫天的煙霧中走出。
“有人和我說過，她相信我能夠成為守護者。一開始，她就想讓我擁有碎片。”亞當的頭突然不痛了，他冷靜地說道。
“但是她肯定不願意讓你用這種力量助紂為虐！”莉莉絲大叫道。但是這無濟於事，亞當的拳頭夾雜著烈火再次向她揮來。莉莉絲側頭躲過，但是亞當一個俯身，彎腰再次襲來。
“為什麽……？”莉莉絲嘶啞著嗓子，在這一秒鍾內，發生的轉變實在太多。她無法理解亞當為什麽會心甘情願地幫助潘多拉做事。按理說，他不是從心底厭惡潘多拉嗎？就算是芯片的力量，為什麽會讓原本一直心存反抗的亞當在一瞬間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呢？如果這不是芯片的力量，莉莉絲思前想後，唯一能夠解釋這一切的理由就隻有火星碎片。不知道曾經屬於焚曉的碎片被亞當使用後產生了什麽樣的反應。很有可能瑪茲碎片已經認定焚曉為主人，而其他人一旦使用碎片，碎片就會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反抗。而亞當腦中的芯片為了完全將火星碎片收於手中，必定會使出渾身解數；這樣做的副作用，就是亞當被完全發揮力量的碎片所壓製，心智徹底被湮沒了。
“聽著，亞當，”莉莉絲一邊躲避亞當-瑪茲的拳頭，一邊說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不要被控製芯片所俘虜了！”但是話雖這麽說，莉莉絲卻毫不懷疑，亞當根本沒有聽進他的話，因為他的拳頭的力度沒有絲毫減輕，反而因為她的話語而變得更加凶猛了起來。
瑪茲右掌一揮，在空中劃出了一道烈焰。這烈紅色的火焰，與背景的黑夜格格不入。就像是撕破天空的怪獸一樣，火焰發出異樣的嘶吼，熊熊燃燒著，被亞當的一拳衝散於夜空，隨後又再次聚攏起來，衝向了莉莉絲。
這是就連焚曉都可能沒法使出的絕技，需要使用大量火星能量方可實現的“火焰拳”。
莉莉絲被火焰拳的氣焰震得後退了幾步。煙塵籠罩在她的眼前，沒有辦法看清楚亞當的下一個動作。她知道，如果自己再這樣任由亞當攻擊，而自己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或許在火星碎片還沒有拿回來之前，她就已經吐血身亡了。她絕對不能讓這一切發生，她甚至都還沒有看到亞當重新取回自我，反抗潘多拉的統治呢！她怎麽能在這之前就死去呢？
“抱歉了，亞當……但是現在的你……”莉莉絲這麽喃喃著。不知何故，她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焚曉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此時的你，隻是一頭瘋狂的魔獸而已”……那是在亞當第一次被潘多拉植入控製芯片，被命令去抹殺火星守護者的存在時，亞當和焚曉展開了交戰。在終於打倒了不能抑製自己戰鬥本能的亞當後，焚曉如是說道。現在的情況是不是就是這樣呢？莉莉絲此刻，似乎終於能夠明白當時焚曉的心境了。她默默用力，一邊躲過亞當接連不斷的襲擊，一邊將右掌置於腹部。一個大洞從上出現，洞內深不見底，就像是能夠吸收一切的黑洞一般。從黑洞中出現的，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利劍。此劍名為“斷牙”，乃是吸取魔星各族魔獸生命之精華，將其凝聚於一把利牙之內；應該說，此劍蘊含了數不勝數的魔星能量，斬邪除惡，刺妖滅魔，破世之惡！
莉莉絲將斷牙劍置於胸前，一絲紫煙緩緩從劍刃上飄浮而出。然後就在猛然間，莉莉絲狠狠地將這把劍瘋狂地揮舞著，七道魔星符文從紫煙中分裂出來；原來，那紫煙正是產生幻身之魔符的母體。
幻身之魔符飛速地襲向亞當，亞當操縱著鎧甲一一閃過。看來，他不僅能將幻身魔符操縱得淋漓盡致，躲避它們的侵襲也是不在話下。當然，莉莉絲對這事有著深刻的自知之明，她知道自己的實力遠比不上現在的亞當——更何況對方還穿上了火星守護者的鎧甲。不過，鎧甲似乎不是十分樂意讓亞當操縱：即使亞當沒有表現得非常明顯，但是莉莉絲也看得出來，亞當現在正在不斷反抗控製芯片和火星鎧甲的雙重力量。這或許就是魔星人使用鎧甲的弊端了：因為他們雖然受到了聖陽的輻射，但是同時，行星能量也是他們的克星。用這種以毒攻毒的方法，實在不能算得上是明智。
“可惡……”亞當惡狠狠地吼叫著，瑪茲的鎧甲似乎正從體內用烈火焚燒著他。這火如果由行星守護者使用，那麽是可以淨化魔獸的正義之火；但是這夥如果由魔獸使用的話，那麽反而是孽火，那是來自地獄的罪惡業火啊！
火焰熊熊燃燒著，亞當已經不可能再衝出一道火焰拳了。莉莉絲看準機會，將重心放穩，將目標對準亞當的腹部——那裏是他受傷最多次的地方——然後極速衝上前，將斷牙劍猛地劈了下去——
散發著腐肉氣味的紅血中透著一縷綠色。這是今晚發生的最能讓莉莉絲感到驚恐的事情了。這血的顏色，就代表亞當的體質已經發生了變異嗎？控製芯片竟然還有類似布雷思果實的力量，讓使用者的體質產生異樣的變化，最終化為一頭凶殘的野獸。潘多拉如果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那麽她是不是刻意讓亞當走向這一條破滅的道路呢？莉莉絲這麽想著，心中不免升起對潘多拉的憎恨……
“莉莉絲……”亞當呼喚著她的名字，瑪茲的鎧甲終於從他的身上消失了。亞當的頭腦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但是控製芯片馬上又讓他的大腦疼痛了起來。他頂著無比強烈的劇痛，從地上直起身來，渾濁的雙眼看著那個再次讓他身負重傷的人——同時也是拯救了他的那個人。
“擺脫她的控製，好嗎？”莉莉絲看著亞當終於暫時停止了瘋狂的舉動，欣慰地笑了。在那一瞬間，她似乎忘記了火星碎片還在亞當的手上。她自認為自己已經讓亞當脫離了束縛，所以現在，就算火星碎片還在亞當的手上也不是很危險了。不過不管怎樣，亞當仍然是潘多拉養的一隻戴鈴鐺的貓，盡管現在鈴鐺不響了，可是莉莉絲不知道什麽時候這鈴鐺又再次響了起來——或許潘多拉又換了一個新的鈴鐺也說不定。但是現在，歡愉感讓莉莉絲暫時停止了對這件事的思考。因為這一晚，她思考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莉莉絲等待著亞當的回應。但是亞當沒有回話，他疲勞地揉了揉腦袋，雙眼惺忪，支撐著身體，跌跌衝衝地向前走去。
“喂，你要去哪兒？”莉莉絲見亞當已經走遠，大聲問道。
“前方。”
聽到了亞當的回答，雖然模棱兩可，但是莉莉絲仍然微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