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烏鴉
華盛頓公園此刻徹底籠罩在了冰冷的暴雨中。可能是當時絕對零度領域影響了雲層,銀夏總覺得這次的雨還以往他任何一次見到的雨都不一樣——比以前更加狂暴,毫不留情地帶著悲傷的情緒砸在每個人的身上——尤其是堅勝。她在將橋賢生前遺留下來的木風匕放進隨身攜帶的小包後,就默不作聲了。
整個公園中此時隻剩下了四個人——他、堅勝、伊唯還有躲在角落胖的烏鴉先生。他剛才觀察過一陣烏鴉先生,老人臉上的表情忽晴忽暗,說不上是高興還是憤怒。他的心思可能比潘多拉還要難以捉摸,銀夏突然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到現在為止,他都不明白烏鴉先生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麽——他可能已經猜到一點了,可是不方便說出來,因此隻好繼續瞞著。
伊唯此刻也終於醒了過來,但她也沒有發話。四人就這樣在雨中站立著,每人都在為自己過去的行為反省——至少銀夏認為是這樣。但與其說烏鴉先生是在反省,倒不如說是在悔恨。可是他在悔恨什麽呢……?銀夏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他明白了過來,當時不應該幫助潘多拉,還是說他後悔沒有讓雇傭兵殺死自己?
首先挑開話匣子的不是他和堅勝,而是伊唯·斯格沃克。她走到了老人的身邊,用母語和他說話。但銀夏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麽。“烏鴉先生,”伊唯·斯格沃克說,“快點回頭吧,趁這時候和他們和解,與他們一起戰鬥不好嗎?”
“你不懂,伊唯……”烏鴉先生痛苦地看著她,“這其中發生了某些事,我不得不聽黛瑪的話……因為某些關係所以我才走到了現在……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我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伊唯繼續嚐試勸導,“但你也知道黛瑪幹了什麽,你不可能永遠偏袒她,是非觀念有時候還是要分清楚的不是嗎?”
烏鴉先生沒有答話,但銀夏弄清楚了——伊唯的話證實他先前的猜測沒有錯。而且現在看來,伊唯也已經徹底洗心革麵,站在他們這邊了,這個轉變很不錯。
堅勝悄悄在他耳邊問道:“銀夏,他們在說什麽啊?”
“這你都聽不懂?”銀夏有些奇怪地看著她,“你不是老師嗎?這麽幾個單詞就把你打倒了?”
堅勝徹底無語,“他們說的話我當然聽得懂,可是那些單詞組合在一起我就不明白了——你知道烏鴉先生和潘多拉之間有什麽關係嗎?他們為什麽要那麽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銀夏搖了搖頭,他並沒有將實話告訴堅勝,因為他自己也不能確定,“我們聽下去吧,他們以為我們聽不懂他們說的話,這樣的話他們可能會在之後把真相說出來。”
堅勝點了點頭,隨後不再作聲,和銀夏繼續聆聽伊唯·斯格沃克與烏鴉先生之間的交談。
“黛瑪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也有一部分責任,所以我更加不能讓她自己行動了——我希望我能夠依靠現在的行為來牽製住他。”烏鴉先生對伊唯說,“如果讓她以為她在地球人中還有同盟的話,我覺得應該會好一些。”
“可如果她反而更加變本加厲地對地球進行侵略呢?”伊唯不解地看著烏鴉先生,“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想錯了,會造成什麽樣的後果?萬一黛瑪根本就不在乎與你的約定,依舊我行我素該怎麽辦?”
烏鴉先生沉默了,伊唯亦然。過了五分鍾後,她才重新開口:“烏鴉先生,看在我的份上,別再繼續下去了……這對我們,對大家都沒有好處,黛瑪會再次回到你身邊的可能性小得可憐,你為什麽不去幫助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呢?”
老人依舊緘默不語,銀夏猜不透他的腦中想些什麽。在伊唯將自己的想法說出後又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不對……絕對不行……黛瑪她……我隻能靠現在的手段來束縛住她的心……”
“那萬一你的做法反而再次玷汙了她的心呢?”伊唯反問道,“萬一她從來就沒有奢求你的幫助呢?你隻是她的傀儡也說不定……就像你與我們之間的關係一樣。這樣的話,你還覺得你能夠看住她嗎?現在她已經走到了一條我們誰都幹涉不了的道路上,我們隻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如果你真的還想拯救她的話,就與行星守護者聯手吧……當時瑪茲在這裏的時候你不是也答應了嗎?那個時候——”
“我知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麽!”烏鴉先生的語氣突然變得十分粗暴,他怒聲說道:“不用你來提醒我!但是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為什麽要答應他的請求?因為他提到了黛瑪……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我才同意與他合作……正是因為他提出了這條可能性,讓我還對黛瑪抱有希望……他說,黛瑪她……她是……”
老人突然不說下去了,銀夏憤懣地看著他。明明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他還不願意承認嗎?如果他說出來的話,這個困擾他們已久的謎團就要揭開了……他看向身旁的堅勝,她的臉上也充滿了期待與渴望的神情,希望烏鴉先生能夠將潘多拉·黛瑪-雷森的真實身份說出來——這樣的話,也能夠驗證先前銀夏的猜測是對是錯。
然而烏鴉先生卻不做聲了。伊唯·斯格沃克也同樣帶著期望的眼神看著他,希望他能夠說出來。然而,老人就是不說話。這份寂靜持續了許久,直到伊唯再次開口:“烏鴉先生……把一切都說出來吧……與行星守護者合作,這才是讓黛瑪重新回到征途的唯一方法。”
可烏鴉先生還是不說話。伊唯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慍怒,她這次用中文大聲說道:“烏鴉先生,我們要爭取一切能夠爭取的權力,來達成我們的目標。”
銀夏知道她突然用中文是為了什麽,就是想讓他和堅勝也了解真相。看來現在,伊唯·斯格沃克也不再對烏鴉先生抱有信心,決定自己來宣布事實的真相了。
烏鴉先生恐嚇地瞪著她。伊唯深吸一口氣,但老人突然神經質地大叫起來:“你敢說!我讓你敢說!你敢說一句試試看!”
伊唯被嚇住了。然而此時,銀夏終於忍不住。他立刻堅勝的身邊,冒雨快步走到老人的麵前,朝著他徑自大聲說道:“烏鴉先生!都這種時候了,你還想再瞞下去嗎?為什麽一直瞞著?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潘多拉就是你的女兒?”
全場一片寂靜,隻能聽見暴雨的轟鳴響聲。
烏鴉先生還想抵賴,他顫顫驚驚地看向了銀夏:“什麽?小夥子,你說什麽?我不明白。”他竭力將自己的臉裝得十分無辜,但銀夏知道:他的猜測沒錯。見烏鴉先生還不承認,他隻好歎了口氣,兀自從包裏拿出了那本《聖陽》,“我不知道斯格沃克女士是有意還是無意的,但我在這本書中確實見到了。”
“見到了什麽?”老人臉上先前無辜的神情**然無存,這次完完全全是迷惑;他身旁的作者本人也同樣是疑惑不解。
“看這一段。”銀夏說,將書翻到了第一章:輿論中的真相,然後翻開先前他在基地中看到了那兩頁,指著上麵的兩行字念了出來:“看看這裏,不是寫了嗎?據悉,夏娃女士在半年前,曾與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建立了友好關係,並且,她和一名科研人員的領頭人物克勞·布萊克-雷森先生——看看這個名字:克勞·布萊克-雷森,有沒有感覺有些似曾相識?”
這時堅勝也來到了他的身邊,一聽見他提起這個名字,立刻點了點頭。銀夏得意地一笑,“這就對了。堅勝,還記得亞伯怎麽和我們說的嗎?還記得潘多拉的原名嗎?黛瑪·雷森。再看看這個名字,姓氏同樣都是雷森,不覺得其中有什麽聯係嗎?然後再聯係據現在的情況以及後文,不難發現這個一閃而過的名字就是烏鴉先生的真名。”
烏鴉先生還在嘴硬:“那你有證據嗎?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叫克勞·布萊克的。”
“你太小瞧我的英語功底了。”銀夏冷笑一聲,扭頭向堅勝點了點頭,“咱們兩個好歹還都上過大學,這麽簡單的兩個詞怎麽會不認識?為什麽大家會叫你‘烏鴉先生’?這個稱呼本身就是個雙關語,與克勞·布萊克正好呼應①。”
烏鴉先生大驚失色,先是恐懼了幾秒,仿佛產生了轉瞬即逝的想要逃跑的的念頭;但沒過多久,他冷靜了下來,苦笑一下,“紙果然還是包不住火的啊……好吧我承認,我確實是黛瑪的父親。而且她會走上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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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克勞(Crow)”意為“烏鴉”,故克勞·布萊克-雷森就是烏鴉先生。
天這條不歸路,多多少少還和我這個做父親的有些關係。”
銀夏和堅勝對望了一眼,這一點銀夏倒還真的沒有想到。
“恐怕正是當時我的言行才導致了她變成如今的這個樣子吧……”烏鴉先生仰頭望天,冰冷的雨滴打在他蒼老的臉孔上。老人低下頭,絮絮叨叨地開始訴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