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纏綿(下)
CASE5:橋賢,他的情況。
這裏是……?橋賢站在燈光昏暗的舞台上,茫然不知所措。
“這裏是你的心。”秀然出現在他的身後,如此說道。
“也就是說,這裏是秀然心中的我的心。”橋賢說。秀然點了點頭,燈光變暗,秀然隱去,偌大的舞台上隻剩下橋賢一個人,孤獨填滿了他的內心,讓他十分悲傷。
舞台後麵傳來陣陣尖刺詭異的笑聲——宛如成群妖魔,魑魅魍魎圍繞他旋轉。他的對手是人類,他怎麽能向人類下手呢?那樣的話他豈不是和那個水星守護者一樣了……不對,當時的敵人是原住民;也不對,當時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
他的大腦十分混亂,不知道現在究竟該不該與航天局派出來的雇傭兵格鬥——如果要戰鬥的話也絕對不能殺死他們,那樣的話和櫻海有什麽區別!或許,他們本身就沒有區別……
那是在十三年前——
“果然又臨陣脫逃了吧!”橋賢大叫著,直衝焚曉的臉上打了一拳。
“行了!你們別打了!”銀夏叫喊著。
“你說你有苦衷?那你就說出來啊!說出來什麽不都解決了嗎?”
焚曉的嘴角已經淌出了血。看來這次橋賢是完全爆發了。其實他何嚐不肯說出來呢?可是他一旦道出事實的真相,腦海中又浮現出自己好不容易妄自做決定後夏娃的嘴臉。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沉默。
“卑鄙——懦弱——膽小——自私——”橋賢每打一拳都會用上一個貶義的形容詞。他的身邊似乎出現了一圈屏障,其他三人怎麽也無法接近他。拳頭打倒焚曉臉上的聲音,馬上就要蓋過一旁戰鬥的聲音了。
“我……說出來的話……我得離開……不得不離開……”焚曉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走啊!你倒是走啊!”橋賢吼叫著,“你這個懦夫!”
“不許叫我懦夫——!”焚曉終於忍不住了,咆哮著衝向橋賢,一拳將他打倒在地。“你們什麽都不明白——什麽都不明白!”
其實橋賢早就對焚曉有意見了,他知道:這樣的隔閡也最終會演變成激烈的爭吵。現在,其他人誰也幫不上忙,和解隻能靠他們自己。
“我們……我們休息一會兒吧……我是說,我們都冷靜一下。”焚曉喘著粗氣說道。
橋賢不置可否,坐在了地上。那時候他不是也對地球同胞拳腳相向了嗎?至少那時候他以為對方是同胞……那為什麽現在不行呢?他是在害怕著什麽嗎?害怕與別人的關係,害怕和別人的感情,害怕再次被認定是朋友的人背叛……
因為在一年半前——
當初橋賢在高中結識的兩名同伴,在畢業後各自分道揚鑣了。但是他讀到大二後就輟學了。本來想以找到新工作為由離開大學,卻沒想到因為他的暴躁性格被各種老板們踢來踢去。結果他過起了流浪漢的生活。那一段的日子真的是很艱難啊。直到那一天他在街頭碰到了已經合夥經商的兩名同學。他們成功讀完了大學,做起了商人。此後雖然他的性格杜絕他做這種事,但是礙於生活經濟所困,他隻能厚臉皮地向他們借錢了。卻沒想到過去的同學是高利貸,早已身無分文的他希望同學能夠網開一麵,但是沒有成功。
三個人一起走,總會有一個被排除在外。那種感覺……真是比一個人走路還要孤單啊!東西掉了,蹲下去撿,站起來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遠了。就隻好慢跑著追上去……而他們隻會說,“你怎麽那麽慢?”
當經過一家店,想要買東西,而他們不想,就說:“你自己進去。”可又不喜歡一個人,就會放棄那些喜歡的東西。追上走遠的他們……
不是友誼不可靠,而是他們從來沒把他當成朋友過。
走投無路的他遇見焚曉後終於找到了一絲生機,這才決定成為木星守護者傑普特。但是他的暴躁性格讓他在守護者的團隊中也依然十分不好過,唯一能夠壓製住他的人,就是堅勝。
別人(主要是銀夏)都在起哄,他當時不以為然。但其實很久很久以前,這種莫名的羈絆就已經悄悄建立了。最初的時候,他曾經被一名能夠操控人心的魔獸控製過,是堅勝救下了他。那件事可以說是契機,至少他看堅勝的眼光在日後也有了些變化——堅勝不再咄咄逼人了,她是一個十分負責任的人,她將自己的指責看得十分重要……
橋賢不知道當時自己被魔獸控製的那段時間經曆了什麽,但是清醒的時候,他已經昏倒在了堅勝的懷中——就像現在一樣——聞到她身上清香的氣味,感受到她粘稠的汗水。
然後便是幽怨魔獸。那也是一頭十分強大的魔獸,而且還開啟了強大的**態。當他看見幽怨將堅勝攥在手裏的時候,心中對魔獸的憎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那個時候,他第一次召喚出了飛翼,衝到幽怨的身前將已經不省人事的堅勝救下;隨後,看待他人的眼光改變的人就不隻是橋賢了。
和堅勝相處的日子變多,他與堅勝之間的交際往來也越來越多……他甚至能夠清晰地記得他每次和堅勝目光相對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終於在一年後——
由於饕餮護法的攻擊,堅勝失去了意識。橋賢讓她睡在佳璿森林中搭的帳篷裏,待到堅勝醒來,已是深夜。在聊了會兒天後,他們便走出了帳篷,來到了外麵的草坪上,坐到了那簇篝火旁。火焰燃燒著,照耀著她的臉龐,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通紅。
橋賢也跟著她走了過來,仰望黑漆漆的夜空,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忽然以極低的聲音說道:“我說……”
“嗯?”堅勝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真的很想說出來……
可是他卻沒有勇氣……
其實橋賢並不指望她能聽見的,但是偏偏這種時候她的耳朵就是這麽靈敏。他咽了咽口水,告誡自己:這就是另外一場挑戰。克服恐懼。鼓起勇氣。在良久的沉默後,他開口道:“別人都在杜撰我們的關係……你知道嗎?”
堅勝沉默著點了點頭。
“那麽……你對我是怎麽看的呢?”橋賢看著堅勝的側臉。“在你的眼中,我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是狂妄,是卑鄙,是自私,還是刻薄,抑或是傲慢無禮?”
堅勝的臉通紅,但並不是被火光映照出來的。
“我想……這層關係是不是可以捅破了呢?”橋賢晦澀地說,“讓別人不再是猜測,或是言傳,或是其他鬼知道什麽的方式——我隻是想說——我隻是想說——我—我——”
他突然結巴了起來。
堅勝完全將臉轉了過來。
蟬鳴在寒冷之後又複蘇了。它們在枝頭高唱,將夏日的悶熱氣息重新帶回了人間。加之篝火的燃燒,兩人周圍的一切突然變得格外溫暖。
“我隻是想說……我隻是想說……看著我的臉。”
堅勝看著他的臉。
月光披在他們的身上,兩個人影於寂靜的黑夜中清晰可見。
橋賢將所有的勇氣爆發了出來。
“我愛你。”
“我知道。”堅勝語氣輕柔而緩慢。
——如果一切都定格在那裏,那麽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然而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帶著她的感情承受到最後,他們是不是能夠活到最後呢……?
現在——
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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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SE6:堅勝,她的情況。
這裏是……?堅勝站在燈光昏暗的舞台上,茫然不知所措。
“這裏是你的心。”秀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如此說道。
“也就是說,這裏是秀然心中的我的心。”堅勝說。秀然點了點頭,燈光變暗,秀然隱去,偌大的舞台上隻剩下堅勝一個人,孤獨填滿了她的內心,讓她十分悲傷。
她十分艱難,十分困惑。盡管舞台上隻有她一個人,但她能夠感覺到自己身邊成群結隊的士兵。如果這個時候死了,那麽一切努力不就都白費了嗎?她還沒有告訴橋賢呢,告訴他真相……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都瞞著他的話,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會生她的氣嗎?橋賢平時最討厭別人有事瞞著他了。
對……所以她絕對不能再將這些事瞞下去。她要告訴橋賢,告訴他一切的真相。首先都想辦法從這裏脫身。可是他們的談判還沒有開始呢……果然,烏鴉先生是不會接受他們的條件的吧,畢竟潘多拉都已經……
台上燈光開始變得明亮。堅勝感到十分刺眼,不禁用手捂住了眼睛,然而卻沒有捂住舞台上新出現的事物。
秀然又出現在她的眼前,嘴角有一個似有似無的譏笑:“你還真是現實呢。別人的心中,都包含著過去;別人的識海中,看到的都是對過去的自己的反省——隻有你在展望未來。如果接下去發生的事情與你預想中的都不一樣,那該怎麽辦?”
不會的……堅勝猛然搖搖頭,將秀然搖出自己的腦袋,舞台上又隻剩下她一個人。雖然孤獨,但可以更好地反省自己——她這算是在反省嗎?總之,她絕對不能再讓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死去了。
現在——
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