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伊唯

夏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遠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在黎明的東方出現的那種很純的魚肚白,總是給人一種迷離,天馬行空的感覺,仿佛整顆心都隨著清晨的魚肚白一點點慢慢地升起。

距離他們前往魔星,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隨著日子的推移,夏娃也開始彷徨起來——她知道,戰爭隻是一個階梯;然而,其所通向的地方,她原本以為是勝利,但是她卻沒有意識到:這種勝利,究竟是屬於誰的?

她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出事。那孩子還太小,正如她一直和焚曉所說的,秀然還沒有準備好接受這些東西。但焚曉每次卻總是以相同的話來回答她:秀然作為真正的守護者,遲早要麵對這一切。

不知不覺間,夏娃的心也被帶動了過去——她也開始讚同焚曉所說的話了。但是她的心中也仍然存在著許多不安。她不知道在麵對真相的時候,秀然會做出什麽反應;盡管那是她的孩子,但是她卻發現,自己根本猜不透秀然的心思。

現在地球上的人中,隻有她一個人了解所有的事情。她將這些秘密埋在了心底,沒有人可以傾訴,隻能自己煩惱下去。

夏日的蟬鳴充斥在她的耳朵中,時而短促,時而漫長。暖風透過窗間的縫隙,吹拂著她的麵龐,將她的皮膚吹皺了;夏日特有的氣息填滿了整個心靈;她眼皮的單褶下,是早就在硝煙中被摧毀的鬱金香花園,還有各種好管閑事的人堆放的辱罵性的標牌。

秀然的母親臉上掛著一抹淒美的笑容。她想,這個夏天很煩躁,希望下一個夏天蟬鳴聲能小一點,他們每個人都能夠迎來永久的和平。

在地球這個環境中,愛管別人閑事的人總是層出不窮。自從守護者們在公眾的眼裏暴露了他們的身份之後,每天便不斷有記者堵在夏娃的家門口,到晚上又會離去——想必過會兒,他們又會架著長槍短炮跑來了吧。

不過夏娃也已經習慣這種事情了——在很久以前,這種情況就發生了。那個時候或許她還會感到煩躁焦慮,不過現在,她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她基本上不出門,所以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被別人找到問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學會了將秘密藏在自己的心中,不與他們分享……這已經成為了夏娃的一個習慣。她在謊言與黑暗中行走,已經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蟬鳴聲還在持續鳴響。夏娃看著沒有被破壞的灌木叢林,它們還依然保持著被自己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樣子,一片夏日的景象出現在她的眼中——她曾經度過了無數個夏日,但是那都是與朋友歡笑度過的愉快時光;她的心境與昔日截然不同,而唯一能夠和此刻相比的一個夏季,便是四年前的那次發生在魔星上的全球性世界大戰了吧。

她將窗關上,最後的一絲縫隙也被她抹除了,蟬鳴聲立刻被統統阻隔。

她向客廳走去,碧綠的長裙裙擺在她的身後飄動,就像是一隻巨大的蝴蝶似的,可是本人卻沒有那般美麗。

夏娃坐在了沙發上,這張沙發的材質可比守護者基地中那張會放屁的沙發要好得多。但是基地那邊,也有著這裏所沒有的許多東西——比如說此刻這本躺在夏娃手中的名為《聖陽》的書籍。

這本書是一本回憶錄,但是卻描述得像說故事一樣,也難怪剛出版的時候放在回憶錄書架,沒有多少人去買。不過夏娃深知這裏麵所寫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沒有半點虛假。因為,《聖陽》裏麵所記載的事情,便是以一個地球人的眼光看待的魔星戰事。

書的作者是夏娃在美國的一個朋友,她現在正在國家航空航天局裏工作。她所寫的這本書,出版於魔星大戰結束之後,她特意送了本中文譯本給夏娃,但是之後便被熟知真相的夏娃放在了基地中,後來卻被她的兒子給翻了出來,此後一直帶著這本書——而現在,秀然已經前往了魔星,因此這本書便重新被夏娃拿了出來,此刻正平靜而毫無光澤地被夏娃拿在手中,隨手翻開一頁閱讀著。

——你們對正確的執著,跑到哪裏去了?那

個瞬間,我真的想這麽對他們說——還是說,你

們的良心被狗吃了?

他們明明知道,我和烏鴉先生所探尋的就是

真相,但是他們卻避免了解它們。麵對自己所不

熟悉的事物的時候,在他們身上的第一反應總是

這樣,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不過事實是,真相總是會公之於世的——雖

然我和烏鴉先生的行動受到了限製,而他老人家

也被測出患上了絕症,時日不多,隻能夠依靠機

械設備維持生命,但是我們仍然盡我們所能尋找

各種證據,來證明確實有外星人在對我們地球打

壞主意。

最近我又找到了一個可靠的證據——是由

我那個在中國的朋友告訴我的。原本她一直想要

阻止我深入調查下去,但是後來漸漸的,她便接

受了我的行動,開始和我紙筆來往,用書信來告

訴我那些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根據她的回信,我得知了許多對我們有用的

信息——比如說在幾個月前,我所看見的那個貓

臉怪物並不是第一個來到地球的冥王星人(按照

夏娃的說法,他們的正確名字應該是魔星人),

在她之前,還曾經有過一名另外的外星人來到過

地球。

據夏娃所說,那名先行者的名字叫做“維歇

絲”。不得不說一句,外星人名依靠音譯翻譯過

來的拚法和讀音真的是很詭異……

維歇絲是貓臉怪物的一個手下,但是並沒有

什麽人見到過,而維歇絲本人也在不久之後失去

了行蹤,至今都沒有再次出現過——

這是當然的了。夏娃想,因為那魔獸已經被當時的焚曉給淨化了。但是其實,她並沒有告訴伊唯全部的事情——比如說,她就沒有告訴伊唯:那個名為維歇絲的魔星人是魔星原住民,而且還是自己在魔星上的朋友之一。

至於她怎麽會和魔星人維歇絲變成朋友的,夏娃想都不願去想——她隻要知道一點:最後維歇絲倒戈到了魔神的一方,成為了他們的敵人。夏娃眼睜睜地看著被友人背叛,心中又恨又澀,但是那股怒氣無處可以發泄——誰叫她叫了這麽個善變的朋友呢!此後,這件事也讓夏娃不再交朋友了。她的最後一個朋友,便到魔星的維歇絲為止。

在事發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以來,夏娃都想說服自己,說維歇絲隻不過是一時間昏了頭,為了保住性命才不得不向敵人出賣朋友。但是夏娃的內心深處,深知絕對不是如此——維歇絲的每一個舉動,皮膚上的每一條紋路,她記得都是那麽清楚。那魔星人長了張尖臉,笑起來的時候和狐狸一樣;還生了張碎嘴,促狹的笑容從來沒有離開過嘴角。

可能維歇絲根本就沒有拿自己當朋友吧……夏娃此後一直都這麽想。維歇絲隻信任維歇絲自己。結果弄得後來夏娃也變得隻信任夏娃自己了。

至今夏娃還記得,那個時候她看見傲慢護法率領著一支大軍站在自己的麵前,而他身旁的維歇絲是什麽樣的一副嘴臉。

“抱歉啊,小夏,我有太多的缺點了,”維歇絲裝出可憐的樣子,“而這隻不過是其中之一。”

之後為了給剛剛成為火星守護者的年青焚曉練手,維歇絲就變成了他的攻擊對象——當然,這並不是夏娃有意為之的。當小焚曉興奮地告訴他自己殺死了一名魔獸之後,她還有意無意地為朋友辯護,告訴焚曉:他所殺的並不是真正的魔獸,隻不過是一個沒有戰鬥力的平民而已。

這是錯誤的。夏娃自然明白,因為在維歇絲加入到魔神的陣營的那個夜晚,她就墮為了魔獸。對魔獸沒有絲毫憐憫之心,而那也是唯一一次夏娃為魔獸辯護的情況。

夏娃合上了書本,不想再讀下去了——反正她知道,伊唯·斯格沃克在書中所寫的是她了解的全部事情,而那些事情還不到真相的三分之一,夏娃也不用指望她會發現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就拿聖陽來說吧,伊唯會以這個名詞作為書名,完全是因為夏娃告訴她:此刻她正在和行星守護者們尋找聖陽鎧甲的守護人。若夏娃沒有告訴她這件事的話,恐怕伊唯根本不會想到用這個詞來作為書名吧。

但是想到聖陽,夏娃便立刻聯想到了那個遲遲沒有出現的聖陽守護人。據說守護人出現的時候,八塊能量碎片會合為一體,便會聖陽的能量石。可是夏娃卻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見孩子回來,將這件事告訴他了……

夏娃想要將這件事告訴秀然,便馬上找來了筆和紙,但是卻突然想到:一張紙很難保存,而且萬一被心懷不軌的人發現了,後果十分嚴重。她歎了口氣,將白紙揉成一團丟掉了;隨後翻開《聖陽》,翻到了最後一頁。她必須以極其晦澀的語言暗示秀然和其他人,將來的某一天如果他們再翻開這本書,一定要知道某件事情——如果在那個時候,八名守護者已經齊聚,否則一切免談。

她咬著筆尖,將自己想要寫的話斷開,然後一一為它們找到了合適的代詞,這才寫了上去。

書名 歸一 家 複數 儀式 毒氣 內部 我

她寫完之後,以秀然的視角代入進去讀了讀,確信秀然可以破解這些字的含義之後,才長長舒了口氣。在這件事上,她並不擔心秀然得知真相後會怎麽樣,因為這天遲早會來臨的——就如焚曉所說——而且它本身也和秀然沒什麽關係。

可是這時候,敲門聲突然響了。夏娃知道那群好事的記者又來了,立刻合上了書本,打算到門前回絕他們——可是她剛來到貓眼前,卻透過貓眼看到了一個她怎麽也想不到的人。

夏娃打開了家門,將伊唯·斯格沃克迎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