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同胞

“為什麽他們的目光都這樣恐怖?”銀夏哆哆嗦嗦地向堅勝問道,堅勝拍了拍他的肩膀,無奈地搖了搖頭。

“行星守護者?”原住民之一用充滿憎意的聲音憤怒地確認道。而他身旁的那些同樣懷有憤怒情緒的原住民們則低聲交頭接耳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十分看不慣我。”焚曉的聲音從擋風麵罩中傳了出來。秀然立刻扭頭去看他,但是他麵具下的表情秀然卻根本看不見。

“你知道個些什麽!”那個原住民暴躁地吼道,做出了侮辱性的手勢,但是焚曉根本沒有放在眼裏。他淡淡一笑,繼續說道:“很大原因,是你們對我們抱了太大的期望——而我讓你們失望了。”

“別說的那麽好聽——自命不凡。”那名原住民不屑一顧地嚷著,不過焚曉身旁的亞伯卻讚同地點點頭,引來了那原住民的憤怒:“你到底是幫誰的?為什麽你還去偏袒外人說的話?”

“我和你們是一樣的。”焚曉苦笑著說。

“誰相信你的話!”對方粗魯地大叫道,“你怎麽會是我們呢?你出生在四季如春的地球中——而我們卻出生在這個鬼地方——雖然這裏一開始並不是這樣的,可是你知道潘多拉·黛瑪-雷森對這裏做了什麽嗎?你根本就不知道!”

“不,我知道。”焚曉平靜地說,“而且你將地球誇得太大了——那裏並不四季如春,那裏也有砂礫和殘忍,那裏也有寒冷的冬日。死亡和威脅也同樣在那裏蔓延,隻不過沒有你們這裏那麽明顯而已。”

“但無論你怎麽說,我們終究還是兩個世界的人。”原住民倔強地說。

“這話我讚同,”亞伯突然說道,神色比先前更加凝重了,“伯克斯人和地球人的世界觀大相庭徑,但我們都是被這茫茫宇宙所孕育而出的生命,不是嗎?但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都是同胞啊!”

“照你的這個說法,連魔神都可以是我們的同胞了。”那個原住民冷笑著說,“那為什麽我們還要像現在這樣縮頭縮腦地躲避我們的同胞?答案很簡單嘛,因為他是一個殺人犯,他在追殺我們——所以我們永遠也不會將他認為是同胞。”

“所以這就是現在的問題。”亞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問題就在於:你們是不是將同胞視為同胞。就像我一直跟你說的,行星守護者是我們的盟友,如果連我們自己的盟友都不能信任的話,還有誰能夠獲得你的信任呢?”

“本來我們是信任他們的,”那個原住民指著以焚曉為首的那群人說道,“但是我現在發覺,我們是受到了你的熏陶,才會產生這種意識!你一直和我們說,行星守護者是可能會成為我們的救世主的人,所以一定要相信他們;你也會在魔星上與他們一樣,和潘多拉做抗爭——可是在親眼見到他們之後,我就明白這不過是你一個人無力的詭辯罷了!

“他們說他們會消滅潘多拉和她的幫凶——可是現在呢?已經過去了兩個月,這件事情依然一點進展也沒有。”

“可是對方也沒有任何進展啊!”銀夏狡辯道,“所以說我們的努力還是有效果的。”這麽說著,他的聲音中竟然有一絲沾沾自喜。

“那不能代表你們付出了全力!”原住民大聲說道,“亞伯把你們的實力吹得天花亂墜,說你們隻要一出馬,萬夫莫敵啊!可是現實情況就擺在眼前:你們根本就沒有發揮出你們真正的力量,你們覺得這件事情很好玩是嗎?”

“我們從來沒有這麽覺得。”焚曉靜靜地說,“但是我不會否認你所說的話——因為我們確實沒有發揮出我們的全力。我們自知無法匹敵傲慢,所以隻能夠盡我們所能拖住他——在這點上,我們已經使出了渾身解數。在和你們說話的同時,我們此刻應該已經在一片人煙稀少的沙地裏修煉了。沙漠能夠讓人增強意誌,還有求生的本能。我們渴望能夠將自己的力量徹底發揮出來,所以我們也已經很努力了。我們付出了全力去努力。”

那名魔星原住民的臉突然變得僵硬而扭曲。他將臉湊近了焚曉的頭盔,冰藍色的視線擋風鏡上映照出了他灰色的影子。突然間,他用一種秀然從來沒有聽見過的語言開口說話了:“你不知道,因為你從來就不理解別人;你不知道,當一個人對他人給予了厚望,而那個人卻根本就沒有使出全力的時候,對方會想些什麽;你不知道,我此刻認為你沒有使出全力時的感覺是如何激**憤怒的!”

秀然意識到,這才是魔星原住民所使用的真正的語言——魔星語。亞伯聽見這話後,立刻不安地翻譯成了地球的語言,但是根本不需要他的翻譯,因為看焚曉的神情,就知道他已經聽明白那原住民在說些什麽了。

這時候,秀然突然想起了焚曉在很久以前曾經私底下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作為一個守護者,作為一個人類,我不僅要會說地球人的語言,我還會魔星的語言。”

那時候,秀然剛剛成為地球守護者迪厄斯。在艱難地完成了他的首次戰鬥任務之後,他被焚曉帶回了守護者的基地。他們在一個塵封的房間裏就行了一次隻有兩個人的談話——秀然覺得,那次談話的主要目的,是焚曉為了讓他迅速成長起來。

那間房間裏放置了許多書,似乎曾經是書房。焚曉讓他讀了一本名為《伯克斯拜伯經》的書中的一段內容,之後他驚奇地發現:這本書竟然全是由魔星文字書寫的,而他竟然一次不差地將意思完全讀了出來!焚曉對此的解釋是:他是輪回中的守護者,能夠了解魔星的一些信息。但是焚曉他自己也明白魔星的文字,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那個時候,焚曉所給出的解釋,便是這一句話——現在想來,那時他說這句話,仿佛有另外一種意思。

這時,焚曉的聲音打斷了秀然對他的聯翩浮想:“而你也不知道,你所說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個魔星原住民愣住了。“你怎麽可能——?你不可能。”

“我可能。”焚曉淡淡地說,“而且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和你此時心中的感受。確實,當你認為一個人十分強大的時候,那個人卻沒有像你所想的那樣發揮出自己的全部實力,確實是非常讓人生氣的一件事。然後在我們之中,就恰恰有人切身體驗過這種感覺——而我,便是那個擁有力量而沒有發揮力量的可憎者。”

對方呆住了。焚曉看了橋賢一樣,隨後繼續說道:“但我們對彼此的憎恨卻沒有一直延續下去——因為我們都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如果我們內部再不合,那麽我們的團隊就會不攻自破。因此在一個夜晚的筵席上,我們冰釋前嫌了。

“所以聽了我的話,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魔星原住民宛如石化了一樣,一動也不動,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其他人也開始竊竊私語了起來,就連守護者團隊中也是如此——尤其是橋賢,盡管隔著鎧甲看不見,但是他的臉肯定就像是剛剛被人塗上了一坨屎一樣。

整個密室中的人都在悄聲談話,但是沒有一個人敢站起來大聲說出自己的觀點。這時候,在場的每個人卻都突然感覺到自己被人凝視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亞伯的目光投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亞伯仔細盯著在場的每一個人,觀察他們臉上的神態和表情。猝不及防間,他快速走到了兩三個坐在一起勾肩搭背的原住民前,一把抓住了他們的圓褶衣領,將他們朝後麵的古牆推去,動作是那樣果斷又毫不猶豫。

“這裏不需要異己者——每個人都必須團結一心,保持一致;不然的話,那就滾吧!”他朝著那幾個原住民大聲吼道,把他們嚇住了。但是亞伯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歇,硬生生地把他們推到了密室的大門那邊。

“我說過了——瑪茲也說過了——如果我們連內部都不能團結在一起的話,那我們又能夠抵抗什麽呢?我一直很反對那些陰險小人。”亞伯陰沉地說道,“你們有什麽話就直說,反對我們的話都可以告訴我們,但是在那邊竊竊私語算什麽?既然你們這麽不信任我們的同胞,那你們也不用加入這場戰爭了,靜靜地到一邊去等死吧。”

那幾個被亞伯抓出來的原住民惱恨地看著他,神情十分暴戾。但是他們沒有力量去戰鬥,因此也隻能束手無策地安然站在門前。

“本來我也和你們一樣,”亞伯深吸一口氣,“對守護者失望了——可是剛才在密道中,我得知了他們的決心。因此,我決定助他們一臂之力——而剛才被我抓出來的那幾個人,我聽見了他們刻意放低聲音說的話;這算什麽本事!

“想想我的兄長該隱吧——沒錯,我說的就是那個已經死掉的該隱。他和你們中的某些人差不多,不信任別人,但是又渴望和別人攀交在一起,希望得到全天下所有的權利——然後他就將自己的命給栽進去了。我不是想要指責他什麽,但是這就是一個事實。他的理念和我正好相反。他有那種不切邊際的想法,結果他喪失了父親,喪失了塞特,喪失了權利,喪失了榮耀,喪失了幸福,喪失了友情,喪失了信任,喪失了生命——他渴望得到所有,但是他卻喪失了所有,最後孤獨地在地球上死去。

“這就是你們所希望的嗎?嗯?希望步該隱的後塵?我不知道他在死前看到了什麽,不知道他是否悔悟了,但是可以肯定:該隱絕對不是我們所應該效仿的榜樣。”

他的一番話,讓原本嘈雜的密室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就像是一泓清泉點醒了眾人。

“我給你們的忠告是:團結在一起吧,唯有這樣,方能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