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鷹

雖然在暴怒的麵前傲慢表現得十分自然,但是一離開懶惰的宅邸,他的神色便立刻凝重了起來,眉頭緊皺不展:暴怒絕對是一個強有力的威脅,會對他以及魔神陛下日後的事業造成嚴重的阻礙。

傲慢的手顫抖著,緊緊攥住“孔雀之羽”的劍柄,行走在大街上。旁人都能看出這位護法此刻心中惴惴不安,因為他手指的關節已經開始發白了。他的額頭上滲出一滴滴的冷汗:他在戰鬥中鎮定自若,但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卻十分後怕。在戰場上,他反而能夠做到自如地布局,可是如今細想,他便發現每一個細節都會要自己的命——如果他沒有將時機把握準的話,如果他沒有將“孔雀之羽”刺進暴怒的手掌的話……已經有太多的如果了,而隻要其中一條實現,那麽他此刻就已經命喪黃泉。

他忐忑不安,自己看似擊敗了暴怒,但這也隻是暫時性的。他了解暴怒的性格,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增強自己的力量,直到他徹底殺死傲慢為止。傲慢並不想真的殺死暴怒,但是暴怒卻又此意。傲慢念舊情,然而暴怒卻不。什麽所謂的昔日的友情,早就已經在暴怒獲得帕陸托碎片時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

此後的日子一定會很艱難吧……傲慢心神不寧地想著,他表露出這樣慌張的神態也是第一次,結果弄得他身邊的普通百姓們都以為自己認錯人了。

傲慢皺緊了眉頭,指甲裏的肉深深陷入了劍鞘中。汗涔涔的臉上麵泛菜色,兩眼失聲。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考慮:他想要拿回帕陸托碎片,因為隻有那樣才能夠複活魔神陛下;可是如果那樣做,就意味著他與暴怒之間必定會有一場殊死搏鬥。而以傲慢現在的實力,他知道自己肯定勝不了暴怒——起碼在一對一的公平對決下,他一定處於下風。可是話又說回來,在剛才的戰鬥中,傲慢發現了暴怒的一個弱點。如果他能夠有效地利用這個弱點,將局勢向自己這一方傾倒,把暴怒引到一個對傲慢有利的戰鬥環境中,那麽傲慢也有很大的可能會在戰鬥中突然翻盤。

但是這樣又有什麽用呢……?即便傲慢真的打敗了暴怒,將劍架在暴怒的脖子上,他也不能確定他真的能夠痛下心來下手。暴怒徹底喪失了理智,可是傲慢卻尚存一絲對暴怒的友情……他們畢竟是經曆了那麽多場南征北戰的戰友,還存在一絲人性的傲慢也不可能對舊友說殺就殺。

結果,傲慢步履沉重地在大街上走著,腦海中一直盤旋著這些事情,以致於他根本就沒有去想自己的目的地究竟在何方。他衡量著他的兩個選擇中利益較高的那個:要麽就此安寧下去,要麽殺死暴怒,將帕陸托碎片拿回來,複活陛下。這實在是非常難以權衡,他也知道他沒法做到兩全其美——因為暴怒根本不可能自動將碎片交出來,在傲慢不傷及到他一分一毫的情況下和平解決這件事情。

傲慢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爆炸了。結果,這時候突然傳入他耳畔的聲音,可以說是接下來一場暴亂的導火索。

“護法……傲慢護法……?”

這是一個猶豫不決又喃喃的聲音。音量非常低,卻將傲慢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讓傲慢終於聽清楚了對方在說些什麽。那人呼喚著自己的名字,他是一個普通的魔星居民。他肯能是看到了傲慢反常的神態,所以才會叫傲慢的名字吧。他的心地是善良的,但是卻讓傲慢越來越煩躁了。本來就沒辦法在兩種情感的碰撞下做出抉擇的他,此時恨不能要找一個地方發泄——而這個聲音的源頭,便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他將怒氣發泄的地點。

“閉嘴!”他咆哮一聲,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手做了什麽。他看見刀光一閃,人頭落地;而他的長劍已經脫離了劍鞘,被他的右手抓住,淩空懸垂著。

猩紅的鮮血正無聲地在沙黃色的土地上蔓延開來,人群發出一陣驚恐的尖叫,然後便四處奔竄著,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然而,傲慢卻發現:他一旦開起了殺戒,就很難收手了。他覺得,這種獵殺的快感似乎能夠短時間地讓他不再去想那些令人腦袋爆炸的事物。他抽起“孔雀之羽”,快速朝著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跑去——他的速度雖然比不上帕陸托-傲慢或是擁有真元力的懶惰,但是相比這些普通魔星人而言,也是非常快的速度了。僅僅在一眨眼間,他的腳下就已經橫屍遍野,那些魔星人甚至沒有反抗,在看到傲慢身影的那一瞬間,便已經化為了屍體。

可是傲慢卻覺得他做得還不夠。他握著“孔雀之羽”,快步行走在這片住宅區中,那些魔星人也逃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們仍然沒有逃脫傲慢的視線。傲慢心煩意亂,在這種狀態下的他速度是何其之快,僅僅隻需要一秒,他便閃到了人群的麵前,將劍對準他們的喉嚨迅速一劃,四射的鮮血便飛濺到了傲慢的臉上。傲慢聞到一股刺鼻難聞的腥甜氣味,皺了皺鼻子,隨後再次將“孔雀之羽”砍了下去——

不出多時,這整片地區中就隻剩下傲慢護法一個活人了。他的鎧甲,披風,乃至全身上下都沾滿了赤紅色的鮮血。他呼出幾口重氣,這才慢慢平複了下來,思緒又回到了一開始的狀態。

他步伐凝重地行走在大街上,大街空無一人,到處都充斥著鮮血的氣味。他所走的每一步,都顯得緩慢異常,因為他的思緒不在道路上,而在日後的計劃上。黑色的袍子拖在他的身後,卷起一股股濃煙,上麵用金色墨水書寫的名字隱約可見,但是此刻,它已經變成了赤金色——那多出來的紅色,便是魔星人體內已經幹燥的鮮血。

傲慢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出了這篇街區,人慢慢多了起來——他們的反應總是那麽遲鈍,思維絲毫不靈敏,根本就沒有發現隔著一條街上發生了一場屠殺。他們互相交談著,那些小商小販高聲喧嘩,出售自己的各種商品,或是蔬菜、水果之類的東西。他們像市井小民一樣,與前來買菜的人討價還價,但是無論是老百姓還是那些商販,一看見傲慢護法的身影便都不做聲了。他們看傲慢如此沉重的神色,以為他要對他們做什麽事情。但是他卻隻是默默地走過了他們的身旁,一句話也沒有說。

背後的吵鬧聲又逐漸開始響了起來,但是傲慢隻當沒有聽見一樣。他繼續向前走著,卻突然撞到了一個人。他這才稍稍從臆想世界中回過神來。他抬起頭,看看麵前撞倒的人——那是一名年輕的女性。對方也很吃驚,顯然認出了傲慢的身份。她微微張開了嘴巴,想要避開什麽東西一樣,快速離開了傲慢的身邊,前去賣菜的商販那裏了。

傲慢奇怪地看了那名女子一樣,她也最多就十八歲吧。她劈著一頭散發,垂到衣領上,手中提著一個袋子,不知道裏麵放了什麽東西。傲慢覺得她很熟悉,但是他就是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了。於是,他也隻好作罷,離開了這裏,繼續思考著自己的問題,前往下一條街。

另一名女子緊跟而上。她驚恐地看了傲慢一眼,然後跟上了那個在買菜的女孩。相比那個十八歲姑娘,這名女性的歲數要老一些,大概有二十幾歲吧。她扯了扯比自己年輕的那名女孩的袖子,將臉湊到她的耳邊,低聲說道:“海瀾,真的沒關係嗎?剛才我總覺得傲慢護法不懷好意……”

“沒關係,”年輕的女孩報以一笑,“他並沒有認出我——雖然他很疑惑,但是他並沒有認出我到底是誰。我想,他們都已經忘記我了吧。”

“可是——”

“這樣的話反而不是更好嗎?沒人還記得我,這樣我就可以過著我想要的生活。”曾經的海王星守護者對她的同伴微微笑了笑,然後將臉轉向了那名賣菜的小販:“給我一盎池潘多姆芽菜。”

海瀾挑了一株比較好的,然後將錢付給了那名商販。隨後,她將芽菜放進了袋子中,又對那名陪同的女性說道:“阿鸞,不要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很好。你看,我們天天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這我知道,”阿鸞擔憂地說,“但是剛才傲慢護法走過去的神色,真的讓我和害怕啊……搞不好不知道哪一天,我倆性命都結束在了他的手上。”

“不會的,這種引起公憤的事情他不會做的。”海瀾微笑著安慰朋友,“傲慢護法是一個有腦子的人,他不像嫉妒,他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有他的道理,否則他不會輕易殺死我們的——所以現在,安心吧。”

阿鸞這才點了點頭。半晌,她又說道:“那麽海瀾——我還有一點擔心,請你不要在意……如果到時候真的爆發了戰爭——我是說如果——你的納普特恩碎片還在嗎?”

“當然。”海瀾一臉輕鬆,“我一直將碎片放在我的身邊,隻要時機成熟,如果哥哥需要我的話,那麽我就會回去。”

兩個人越走越遠,離開了這個鬧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