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追魂(八)

夜色已深,霧氣漸淡,青依、少陽和霍彥三人艱難的走在西常村的迷霧之中。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遠,隻感覺到這條路不知通向何方,好似沒有盡頭一般,三人早已滿頭大汗,再加上少陽和霍彥兩人在這兩天兩夜裏幾乎從未休息,此時已顯露出筋疲力盡的態勢。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這村子裏的霧氣,好像漸漸淡了。”青依一邊氣喘籲籲的說著,一邊用手擦幹額頭上正往流下的汗珠。

正在被少陽攙扶著的霍彥,抬頭看了看周圍,說道:“這附近好像有風,可能是這霧氣被風吹散了吧?”

“咱們還在西常村裏嗎?恐怕早就走出去了吧?”少陽說著便和青依一齊轉頭看向霍彥。

而霍彥努力的回想了片刻後,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清楚,這個西常村我隻來過一次,對這裏也不是很了解。”

見到沒有結果,青依和少陽也無可奈何的繼續向前摸索著走去。“咱們這究竟要走到什麽時候,不如先休息一下等到天亮再走?”忽然少陽開口提議到。

走在前麵的青依,聽到少陽的話後,立刻回絕道:“不行,現在還不知道舒展那裏是什麽情況,再說這霧氣中說不定還有什麽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恐怕會更危險。”

“嗯,她說的有道理。”霍彥附和道。

少陽看到這兩個人既然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打算,隻好拖著自己疲憊的身體跟在青依後麵繼續走著。轉眼之間,三人不知走到哪裏,隻見身邊原本還很濃厚的霧氣漸漸消散,青依第一時間察覺到這一現象,向身後的兩人說道:“看來咱們好像要走出去了,你們看看這霧氣已經快沒有了。”

少陽環顧四周的說道:“嗯,還不知道走出去後會到哪裏,咱們還是應該小心一點。”

被少陽攙扶著的霍彥,一邊用手捂著胸前的傷口,一邊用手臂架在少陽的身上,在霧氣中一路走來,霍彥隻感覺到這路上總有一種莫名的陌生感,但細想之下卻又無法形容,雖然西常村在自己的印象中僅來過一次,但感覺這條路和村口小路相比似乎有著一種不同之處的感覺。

“額...”想的入神,霍彥盡不知覺的從口中發出聲音。

青依回過頭來問向霍彥:“怎麽了?傷口好一些了嗎?”

“好多了。”霍彥回道,但在語氣中卻稍顯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你之前是因為什麽事情,來到西常村的?”青依繼續問道。

“是我剛剛調到這個轄區,之前的那名冥差告訴我,這個西常村從前叫做刀尖嶺,是一個集千百厲魂於此的萬葬坑,這裏是個不祥之地,特意囑咐我,讓我不要過來。當時因為好奇,來過一次,最後總感覺這裏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怪異,後來便再也沒有來過。”

“上次你來的時候,遇到過這種情況嗎?”扶著霍彥的少陽,也問了過來。

“沒有!隻是在西常村中遇到很多的冤魂,數量太多,一時也記不清到底有多少,隻記得有很多。”霍彥在少陽的攙扶下,一邊艱難的向前走著,一邊回答著青依和少陽兩人的疑問。

“這裏的確有很多說不清楚的怪異感,而且從來都沒有見過,但是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青依走在前麵,閑來無事的說道。

“啊?像您這樣見多識廣的也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聽到青依的話後,少陽驚訝的說道。

“廢話,什麽事都要讓我遇到過一次嗎?能不能往我身上想點好事兒?”走在前麵的青依向少陽訓斥道。

少陽雖沒看到青依的表情,但從口氣上也能夠聽出來,這位“老板娘”已經開始急躁了,立刻笑嗬嗬的跟著青依說道:“您也別著急嘛!咱們齊心合力啊!齊心合力!”

青依懶得繼續和少陽閑聊,隻管自顧自的向前走去。忽然間,隻見在手電筒的照射下,前方依稀呈現出一個個樹木,青依立刻提起了精神,“咱們好像要走出去了。”

當青依剛剛說完,少陽和霍彥立刻抬頭看向青依手電筒光亮所指之處,見到三人的正前方,霧氣稀薄且可以依稀看清外麵的事物,少陽馬上興奮起來,“咱們居然走出這鬼地方了,也不知前麵到底是哪裏,但總比這個什麽都看不清的鬼地方要好!”

旁邊的霍彥也登時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屆時,三人加快腳步,徑直向前方霧氣淡薄的地方走去。片刻間,在手電筒燈光的照耀下,隻見黑夜裏,一顆顆樹立筆直的樹木,林立在草叢之中,腳下一條小路延伸至前方夜色之中。回頭向後看去,那西常村的迷霧依然漂浮在那裏,而腳下的土地仿佛與那西常村猶如兩個世界,那霧氣一點也沒有向這裏飄過來。

“天太黑,什麽也看不清。但好像是村子的入口。”少陽拿著手電筒四下照去,很怕錯漏掉一絲的細節。

“嗯,這裏的確很像村子的入口,但怎麽感覺有一些不一樣呢?”站在前麵的青依,低聲疑問道。

霍彥是三人中,對這裏較為熟悉的一人,同時也抬起頭,滿臉興奮的向四周望去,雖然夜色漆黑,但與之前的濃霧相比,這裏最起碼可以望到遠處的黑暗。向周圍看了一會兒,霍彥的表情漸漸凝固住,急忙的向青依和少陽兩人說道:“不對,這裏不是西常村的入口。”

聽到霍彥的話,青依和少陽兩人不約而同的一起看向霍彥,“天太黑了,你是不是看錯了?你看這不就是村口邊的草叢嘛?”說著,少陽便直接將手電筒的燈光照向三人腳下一旁的草叢上。

“不是的!你們有沒有發現,西常村的入口小路是直接連到山上的,而現在腳下的這條小路,居然是通向前方的,而且村口的小路也沒有這麽長啊!”霍彥急忙的解釋道。

說完,青依和少陽兩人紛紛將手電筒的燈光沿著腳下小路照向前方,隻見前方不知通往哪裏,而那燈光也漸漸消失於夜色之中。“這條路的確是有些長啊!”一邊用手電筒照著前方,青依一邊在嘴裏嘀咕著。

“會不會是記錯了啊?再說了,這村子裏也不會隻有一個出口吧?”少陽繼續說道。

“是的,這個西常村的確不隻有一個出口。”說話間,霍彥逐漸顯露出緊張和恐慌,好似想到一件不敢想象的事情,同時也不斷的向周圍望去,當視線遇到旁邊那草叢時,不知覺的將視線停留在那裏,似乎在尋找什麽一樣。

“你感覺,咱們現在應該是在哪條出口?”少陽追問道。

霍彥艱難的站直身體,放下原本架在少陽身上的那隻手臂,呈現出全神戒備的狀態,“當初在我之前的那個冥差和我說過,這西常村一共隻有兩條進村的入口,一條是我們進村走的那條路,而另一條就是通往山穀萬葬坑的小路。”

霍彥說完,少陽和青依的臉上登時露出驚訝的神色,三人的神情也越加緊張起來,少陽急忙向霍彥問道:“那條通往山穀萬葬坑的小路,能不能走出去?”

“這個他沒有說過,但好像不能!因為這西常村是坐落於山穀中的山村,進出山穀好像隻有那一條路。”

少陽馬上滿臉驚訝的追問道:“你那意思是說,我們不僅沒有走出去,反而還走進山穀了?”

霍彥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舒展!”突然青依向前方黑暗處大聲的喊道。而一旁的少陽和霍彥頓時被青依的喊聲驚嚇到。

“舒展!”青依沒有聽到回應,便再喊了一聲。

隻聽青依的喊聲,不僅沒有得到回應,反而在這山穀之中,漸漸**起回聲,頃刻間幾乎響徹整個山穀。

當青依還想大聲呼喊舒展的名字時,少陽快步走上前去,阻止住青依,“大姐你不要命了?這孤墳野嶺的,你就不怕把那些髒東西都給喊出來嗎?”

青依回頭向少陽說道:“怕什麽?不是有你們倆呢嘛?”

“大姐,你看看我們倆。”少陽立刻指了指自己和一旁的霍彥,繼續說道:“走了這一路,我已經累的不行了,再加上還有一個傷員,到時候真的從那些墳堆裏跑出一群鬼,恐怕咱們連跑都來不及。”

青依見沒有舒展的回應,隻能暗暗的歎了口氣,說道:“看來舒展不在這裏,所以現在隻有兩個可能了。要麽就是舒展現在還在桓縣的縣城之中,要麽就是舒展現在已經回到市裏了。興許現在舒展可能在十九號驛站上夜班呢!”

少陽立刻嘲笑道:“我看第二種可能不現實,舒展如果真的平安無事的在十九號驛站裏上夜班,一整天都沒看到咱們倆,你認為他會不聯係我們嘛?平時天天都能見到的兩個人,突然之間都消失了,他不會起疑心嗎?”

“那就剩下一種可能了,那就是舒展現在還在桓縣的縣城裏,看來我們是找錯方向了。”

“額...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先考慮該怎麽出去?”霍彥打斷了青依和少陽的對話。

“好!”兩人異口同聲的回道。

說完,三個人便轉身向身後的迷霧中走去。這一次三人已經找到了出村的方向,因此三個人便忽然不知覺的提起了精神,畢竟這一回已不再是之前的亂走亂撞。

當青依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迷霧中後,就在之前三人所處的小路邊的草叢裏,突然一隻消瘦的手掌從草叢中伸出落在地麵上,隨後一個男人的身影從草叢中走出。細看去,隻見那男人一身的破衣爛衫,而他的雙腳在落在地上後,腳跟卻沒有著地,就那樣飄飄然的沿著青依三人的路線走進迷霧之中。

當那男人的身影進入迷霧中後,在草叢裏陸續有人影走出,和之前那男人一樣,不僅腳跟沒有著地,而且雙目無神且雙臂好似在隨風搖擺,兩眼直直的看向前方,一個接著一個的走進那西常村的迷霧裏。

月光明亮,但山穀中卻漆黑一片,好似那月光半點也照不進這山穀之中。在月光的另一邊,桓縣旅館內,舒展與那“董大小姐”雙目對視,周圍環境既寂靜又顯詭異。

“董大小姐”伸出手掌,緩慢的向舒展身上抓去,隻見“董大小姐”的動作慢的出奇,而舒展此時已被嚇得四肢無力,勉強站立在那裏,看到“董大小姐”的手掌不知為何僅剩下一副枯骨,不時還有幾滴血液從手腕的皮肉中滴下。

正當那隻白骨一般的手掌將要觸碰到舒展的身上時,隻聽舒展連忙大喊道:“等一下!”喊聲頓時充斥在整個房間裏,躲在角落裏的福伯和老板娘被舒展這突如其來的喊叫嚇得不輕,一齊看向舒展,並等待著事情的轉變。

當舒展喊完,那“董大小姐”仿佛在配合舒展一樣,那隻已成白骨的手掌停留在舒展身前。而舒展也不知為何要喊出這一句,或者是死亡前的恐懼,也或者是想要拖延一下時間,總之這聲喊叫已經達到了效果。

額頭上的汗珠紛紛落下,舒展好似剛剛出水一般,冷汗早已打透了身上的衣服,“能不能先讓我說句話?”舒展結結巴巴的說道,而說話的語氣似乎是在懇求一樣。

“董大小姐”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就隻是靜止在那裏,就好像等待舒展完成最後的遺願。

正當舒展與“董大小姐”說話的過程中,福伯偷偷的看向牆上的時鍾,時間已至淩晨四點有餘,距離天亮已為時不多。福伯靈機一動,腦中已想到解決的辦法,轉眼向老板娘的方向看去,看到老板娘此時也正在向福伯這裏看來。

福伯用眼神與老板娘交匯,而老板娘的臉上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片刻後又露出疑惑的表情,隻見福伯的雙眼先瞅了瞅老板娘,之後又立刻將眼神轉到了“董大小姐”一邊,單從表情上來看,那老板娘好似還沒有領會福伯的意圖。

“我...”舒展低下頭結結巴巴的說道,話說到一半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是好,隻好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而雙眼卻一直緊盯著“董大小姐”已伸出的那隻手。

“我想說...”

氣氛一時凝固住,房間內的兩人一鬼,都在等著聽舒展想要說些什麽,“我是想說...”

“我是想說一聲...”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那“董大小姐”似乎已經沒有了耐心。突然間,那隻白骨一般的手掌緊緊握住舒展的脖子,而舒展登時感到呼吸變得艱難。

“等一下!”福伯的聲音從角落中傳出。

舒展和老板娘一齊向福伯方向看去,甚至連“董大小姐”也轉過頭來看向福伯。

“我有話要說,你先放了他!”福伯滿臉嚴肅的對著“董大小姐”喊道。

而“董大小姐”卻沒有反應,那隻抓住舒展的手也正緊緊的握在舒展的脖子上。眼看著舒展的臉上泛紅,呼吸的頻率也越加急促,離天亮的時間也逐漸縮短。急忙之中,福伯腦中飛快思考,一時僅沒了辦法。

“那塊肉是我讓他割下的,和他無關,想要報仇就來殺我啊!來啊!”福伯一邊用著挑釁的口吻和“董大小姐”說著,一邊用手指向自己。而那“董大小姐”漸漸的似乎被福伯說動,那隻握在舒展脖子上的手也逐漸收回了力道。頓時,舒展仿佛獲得了重生一般,大口的呼吸著空氣,並且眼睛看向牆上的時鍾,當看到時間之後,便知曉了福伯想法。

此時,“董大小姐”已經鬆開了抓住舒展的那隻手,正慢慢的向福伯走去。“那塊肉在我的背包裏。”舒展說完後,房間內的溫度登時寒冷了幾分,而福伯的臉上掛滿驚訝的表情並看向舒展,而“董大小姐”也以極快的速度轉身回到舒展麵前。

那雙通體黑色的眼球,緊盯著舒展的雙眼,一絲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襲上了舒展的心頭。“董大小姐”頭上的長發在隨風飄舞,不時有幾絲長發飄到舒展的臉上,舒展愣愣的看向那雙黑色的眼球,身體不知覺的緩緩向後退去,無論舒展後退多遠,那“董大小姐”皆會隨著舒展的速度跟上並與舒展之間,保持著同樣的距離。

舒展盡可能的調整呼吸的節奏,進而壓製住心裏的恐慌,但效果卻恰恰相反,隻感覺到在“董大小姐”麵前,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不斷在心裏冒出。慢慢的放下背包,將其拿在手中,趁著“董大小姐”未注意時,舒展使出渾身的力氣,將那背包扔到房間的另一個角落處,隻見在背包掉落的時候,不偏不正的正好落在了角落裏老板娘的手中。

轉眼間,所有人的目光一齊向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