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來(三)
第四十五章 回來(三)
聽到樂濤尖利的聲音,邢誌新被嚇了一跳,差一點把手裏的東西都扔到地上,他奇怪的看著擋在麵前的樂濤,不滿的訓斥道:“你幹什麽?”
都說泥人還有三分土性,邢誌新脾氣再好,被樂濤折騰了這麽久也有點煩了,要不是看在樂濤人少又是思念親人的份上,早一腳把他踢一邊去了。現在程斌已經回來了,雖然不知道他們出了什麽事,但是既然程斌沒有忙著叮囑他們趕快離開,那麽危險肯定也沒有迫在眉睫,所以心情總算放鬆下來,這時就覺得有點忍不了樂濤,而且他心裏也的確對樂濤不怎麽高興,這小家夥和自己鬧騰得歡實,程斌回來卻隻敢對他怒目而視,一聲都不敢吭,分明是欺負自己脾氣好,邢誌新已經在很認真的琢磨要不要給他看看自己也是有脾氣的。
樂濤畢竟人小,不明白人心裏麵的陰暗,或者說不知道好人也不都是菩薩心腸,張著手對邢誌新說道:“我姨在換衣服。”
邢誌新本來準備把樂濤拔到一邊去的,就憑樂濤這小身板,想擋住他實在沒什麽可能,可是聽到他的話,這屋子還真就進不去了,他倒是不反對有機會偷瞄兩眼卓安妮吃吃豆腐,不過他一直算是一個本份人,從前的道德根深蒂固,再加上有侯佳在一邊看著,怎麽也不敢在人前露出這種心思來,聽到樂濤這樣說,腳下就有些遲疑,雖然炕上的簾子已經拉了起來,就算是進去也看不到卓安妮的春光,但是隻隔著一層布簾,多少心裏有些異樣。他瞪了一眼樂濤,連忙把手裏的區箱放到桌子上,自己拎著獵槍退了出來。身後傳來侯佳的聲音:“老邢,你燒點熱水。”
三個人出去折騰了一天,從藥廠回來的時候爐火已經滅了,他們當時是準備要跑路的,也就沒心思重新生火,這房子保溫的能力不錯,外邊又有院牆擋風,室內的溫度倒不算低,但是對於卓安妮這樣的病人來說,還是要早作準備才行。
邢誌新答應了一聲,把手裏的獵槍和背著的步槍都放下來,立在門邊,自己蹲下去掏爐子生火,樂濤似乎還是怕他闖進屋子裏去,站在門口沒動,眼睛卻在兩隻槍上打轉。
這時房門又開,程斌挾著冷風鑽了進來,他胳膊上搭著自己的風衣,手裏拿著幾個藥瓶,剛才他急著抱卓安妮回家,所以把風衣落在了車裏,邢誌新眼睛裏隻有獵槍,直接無視了程斌的衣服。程斌出去關院門的時候就看到邢誌新興衝衝的走回小屋,這才想起自己的衣服來,所以回到車上取了衣服,又回皮卡車上找自己的東西,結果發現那裏的東西都已經被邢誌新搬上了貨車,他隻好又回貨車上找,這才耽誤了時間。
他在外間的門前站了一下,向邢誌新點了點頭,掀開門簾走進裏間,樂濤站在門口居然沒有攔他,反而側身讓開。邢誌新正在往火爐裏擺木柴,連忙出聲提醒他:“她們換衣服呢。”話音沒落,突然看到樂濤小小的身子飛快的一閃,向門邊撲去。
程斌當然知道侯佳她們在幹什麽,但是他的心思沒有邢誌新那麽多,很自然的認為隔著一層布簾沒什麽問題,那玩意是用床單改的,掛起來密不透風,根本不用擔心走光。所以聽到邢誌新的提醒,腳下沒停,嘴裏倒是解釋道:“我把藥放到桌子上。”剛說到這裏,就聽到邢誌新叫了一聲,他叫道:“放下。”
程斌連忙回頭,就看到樂濤正雙手端著葉雙飛的雙筒獵槍,吃力的對著他,男孩不是軍事發燒友,所以分不清軍用民用的區別,隻是簡單看到獵槍的槍管比步槍粗,而且還是雙管的,就認為這隻槍的威力更大,直到抄槍在手才發現有點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樂濤既然已經鼓起勇氣拿槍,當然不會被邢誌新的一句話嚇到,他根本沒有看邢誌新,隻是盯著程斌尖聲說道:“你把我姨怎麽了?”
程斌沉默的看了看他,似乎在想什麽事情,然後才慢慢說道:“你能拿得穩一點嗎?”
獵槍很重,槍身又長,幾乎超過樂濤的身高,所以樂濤端著獵槍重心不穩,槍口不停的劃著圈,看起來倒像是在追蹤目標,他憤怒的叫道:“你沒聽到我說話嗎?”
程斌搖了搖頭:“你會開槍嗎?你知道開槍時是什麽樣子嗎?”他慢慢把手裏的藥瓶放到桌子上,接著說道:“最重要的是,你往槍裏放子彈了嗎?”
前兩個問題顯然沒能引起樂濤的重視,在他想來,開槍這玩意還用會嗎?看電影裏的人用槍,不是隻要擼就行了嗎?但是最後的問題讓他開始猶疑,這一分神,就被身邊的刑誌新看出了便宜,他聽了程斌的話,也以為槍裏是沒有子彈的,畢竟程斌有保持安全的習慣,於是飛快的伸手奪過獵槍,順手在樂濤的腦袋後麵拍了一巴掌,罵道:“小破孩子,拿什麽槍。”這一套運作順暢之極,如行雲流水,所以根本沒有看到在奪槍的時候,程斌的眼角不由自主的跳了一下。
樂濤被他打了個趔趄,倔強的站在地上,臉上充滿了悲憤,基本上配上羽扇綸巾,就可表現壯誌未酬身先死了,可惜麵前的兩個人都不懂得欣賞,這個POSS剛擺上還沒有兩秒,就被邢誌新拉開房門直接扔了出去,“你先讓風吹一會,冷靜一下。”邢誌新說道,然後順手關上了房門,把自己和樂濤都關在了門外。
樂濤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跟著出來做什麽,事實上邢誌新還真是好心,程斌自從和他們在一起之後,除了表現得有些不合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所以他很擔心大家都忘記了程斌從前的豐功偉績,這可是連殺三個人還能臉不改色毀屍滅跡的家夥,如果惹翻了他,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邢誌新其實可以理解樂濤的做法,卓安妮跟著程斌活蹦亂跳的一起出去,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半條命的樣子,放誰身上也要懷疑一下,不過看卓安妮的樣子,她的確像是生病了,至少要問清楚了才能做出決定,這個時候,邢誌新就忘記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打程斌的那一拳了。
他把樂濤拉出來也是為了不給程斌發彪的機會,可惜房子太小,也隻能把樂濤推來了,當然這兩天氣溫回升,外麵的溫度也還能湊合。他用右手拎著獵槍站在樂濤麵前,低頭看著他,在樂濤手裏顯得過份長大的雙筒獵槍在他的手裏顯得短了不少,提在手裏也沒看出吃力的樣子。
邢誌新看了樂濤半天,本來指望樂濤能主動認個錯什麽的,沒想到樂濤居然就那樣一臉不服的站在麵前保持沉默,邢誌新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應該說點什麽好,說到底,你要訓人,總得先有一個立場,邢誌新和樂濤什麽關係都沒有,要用路人甲的身份來教導樂濤做人的道理顯然缺乏說服力。
他不是一個言辭便給的人,所以想了一會沒什麽結果,腦子居然很神奇的開了小差,心說這孩子不會是在等律師吧?這個念頭在腦子裏一閃,就被他消滅在了萌芽之中,然後很羞愧的在心裏譴責了一下自己的不務正業。他清了清嗓子,向樂濤說道:“你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麽嗎?”他舉起右手的獵槍,槍口指向天空,加大音量以提高說服力,繼續說道:“幸好槍裏沒子彈……”說到這裏,他下意識的扣了一下槍機,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在他的手裏響起來,劣質發火藥發出的濃烈煙霧差一點把他和樂濤一起包圍起來,這槍裏並不是像他想像的那樣沒有子彈,而且也不像步槍那樣有保險,它居然被他打響了。
聽到突然傳來的的槍聲,侯佳嚇了一跳,外麵發生的事,她在火炕上其實都已經聽到了,隻不過等到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樂濤已經被邢誌新拎了出去,她正忙著給卓安妮檢查身體,也就沒有出現,直到槍聲響起,她不知道又出了什麽事,頓時嚇了一跳,飛快的從火炕的簾子裏鑽了出來,跳下地衝了出來。程斌在邢誌新拉著樂濤出去後,就一直站在外間的房門後隔著玻璃向外麵看,所以看到了邢誌新開槍的過程,並沒有急著出去,這個時候看到侯佳像火燒屁股一樣衝出來,從他的身前竄出門去,歎了一口氣,也跟著走了出去。
邢誌新自己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槍聲嚇壞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親手開過槍,更別說是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開槍,他目瞪口呆的保持著開槍時的動作,定定的看著樂濤,後者也同樣滿臉震驚的看著他,一大一小兩個爺們一起在心裏轉著念頭——上了程斌的當了。
這時一個什麽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重重摔在地麵上,把兩個人驚醒過來,邢誌新動了一下脖子,看了那東西一眼,那玩意不大,掉在雪地上也沒砸出什麽動靜來,看上去不像四大天王,卻好像是隻小雞。還沒等他看仔細一點,侯佳已經一陣風般衝了出來,因為跑得太急,她連鞋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光腳站在門前的水泥地上,看著他們一臉的驚恐:“你們沒事?剛才誰開槍?”
邢誌新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手裏的獵槍,又去看樂濤,後者趕緊轉過頭去,恨不得手裏舉塊牌子,上書五個大字——我不認識他。
程斌從侯佳的身後走了出來,伸手接過邢誌新手裏的獵槍,掰開槍管把剩下的那一發子彈退出來,淡淡的說道:“這槍裏本來是沒有子彈的,回來的時候我怕路上有危險,所以裝上了子彈。”他看了看麵前的三個人,又看了看地上的那隻東西,走過去撿了起來,那居然是一個灰色羽毛的鴿子,半個身子都被獵槍的子彈打沒了,他點了點頭,向邢誌新說道:“槍法不錯。”
大家就這麽看著他左手獵槍右手鴿子走回房子裏去,過了一會,侯佳才明白過來,憤怒的盯了邢誌新一眼,回頭也跟著程斌走了回去,為了表示自己的心情,關門的時候還很是用了一點力氣,門上的玻璃都隨著關門聲響了一下,似乎在表示自己成了池魚的不滿。
門前空地上的兩個人再次互相對了一下目光,一直縮起了脖子,現在大家都是待罪之身,大家不用笑二哥,誰也不要客氣。
侯佳進了外間,看到程斌正站在火爐前看著自己,她正是心情不好的時候,雖然知道在這件事裏程斌沒什麽可指責的地方,但是想想也沒什麽可說的,幹脆板著臉向他點了點頭,直接進裏屋上炕去了。程斌看著他掀開門簾走進去,苦笑著搖了搖頭:“小的就夠笨了,老的居然更笨,自己怎麽找了這麽一幫奇葩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