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探索(六)

第三十三章 探索(六)

程斌並不知道邢誌新正在為自己的玩忽職守而羞愧,他雖然做不到從不後悔,但是至少不會為了後悔而耽誤正事,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一腦門的官司,也實在沒有時間去幹後悔這麽高難度的事。

吃過了早飯,他又要出去,不過這回背包裏的夥食比昨天豐富多了,他給自己挑了一盒午餐肉罐頭和兩塊巧克力,又灌了滿滿一瓶水,昨天他水帶得少了,下午裝車的時候嗓子差一點渴得冒了煙,隻好嚼雪止渴,天地良心,那玩意的效果真不怎麽樣,還冷得牙痛,程斌一向很注意保護牙齒,所以牙痛的時候心裏也痛,這時侯可沒地方找牙醫去,要是得了牙周炎不能吃東西那就隻能等死了。

他整理行裝的時候,邢誌新也坐在桌子前按照程斌教給他的辦法擦試步槍,五六式半自動步槍被大分解成了幾塊,分別擺放在桌子上,他正拿著一塊軟布仔細擦試,程斌給了他一小瓶槍油,但是嚴肅告誡他盡量不要使用,一方麵是他的存貨不多,這玩意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得到補充,另一方麵則是潤滑脂使用過多並不能提高步槍的精度,反倒很可能造成故障,像五六半這種低射速的槍支,實在用不著在精密性方麵花上太多的功夫,當然如果再考慮到邢誌新的槍法,這槍有沒有精密性其實也是可以商量的。

程斌仔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武器,向大家點了點頭算是告別,然後拿起背包準備上路,邢誌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卓安妮低聲叮囑道:“小心一點。”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程斌再不近人情,也沒辦法無視卓安妮的好意,隻好向她點了點頭,最後向邢誌新說道:“你也小心一點。”

“放心。”邢誌新沒他那麽多心理活動,很認真的點頭說道:“要是人來得少,我就開槍。要是人多,我們就上車跑路。”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步槍,說道:“可惜子彈太少。”

“你又不準備打一場中等規模的戰爭。”程斌沒好氣的說道,如果邢誌新一槍嚇不走來人,那麽再打十槍效果也就那樣,雖然說五六半的射擊精度很高,程斌也不指望邢誌新能人品爆發,一槍一個準,一般情況下,如果你一槍打在敵人身邊,那會讓人害怕,但是如果左一發子彈右一發子彈的都打到人家的身邊,那麽對方很可能會產生你就是打不到我的感覺,程斌可不希望邢誌新去給別人陪養信心。

邢誌新怎麽也想不到程斌給他這支槍隻是為了讓他壯膽用,豪氣幹雲的拍了拍桌子:“放心吧,這裏交給我。”

程斌點了點頭,慢慢的又問了一句:“你確定能自己把它裝回去?”

直到他走上公路,還在想著邢誌新那幽怨的目光,想不到這五大三粗的家夥居然也能這麽看人,太讓人起雞皮疙瘩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是絕對不會把後方交給邢誌新這樣的人的,這人絕對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戰士,但是很顯然程斌現在別無選擇。

這次出行他仍然選擇了步行,一方麵大貨車要留給邢誌新他們準備跑路用,另一方麵開車出去目標也太大,他既不想讓別人提前逃跑,也不希望遭到別人的伏擊。

有了昨天得到的補給墊底,他決定這次好好搜索一下那個村子,他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如果那裏真有某種凶猛的動物存在的話,那麽他在搜索的時候很可能會和它正麵相遇。但是相比起被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偷襲,程斌寧願選擇和危險正麵遭遇。

村子裏麵仍然靜悄悄的,程斌走在村內的道路上,覺得和昨天似乎有了什麽不同,這讓他變得更加小心起來,直到一腳踩在一個小水窪裏,他才猝然一驚,他知道為什麽會感到不同了,今天的氣溫更高,暴露在陽光下的積雪開始溶化了,事實上有過北方生活經驗的人都知道,滿天大雪的時候未必會很冷,相反下完雪後氣溫可能會變得很低,那是因為雪水溶化吸收了熱量,程斌沒有感覺出熱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想到這裏,程斌心裏一驚,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他們的用水來源主要是化雪取水,現在積雪開始融化,想用水可就沒有那麽容易了,他得趕快回去提醒邢誌新等人儲備雪水。

想到這裏,他立刻轉身向村外跑去,陽光下,一群飛鳥突然從不遠處飛了起來,亂紛紛的向天上飛去。他愣了一下,心裏閃過一絲疑惑,一般情況下,鳥群是不會無緣無故亂飛的,但是想著用水的問題,還是按下心頭的疑惑飛快的跑了回去。

顯然這世上並不是隻有他這一個聰明人,當他回到小屋的時候,邢誌新等人已經發現了正在快速逼近的危險,所以正忙著從屋頂的陰坡取雪,陽麵的積雪已經開始融化,顯得髒兮兮的,幾個人雖然都沒有潔癖,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也不願意過去收集,寧可費一點事去刮房頂上的雪。

遠遠看到程斌跑回來,邢誌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為他發現了什麽危險,差點從房頂上摔下來,他連滾帶爬的拿起步槍,緊張的站在屋頂上向程斌的身後看,弄得程斌啼笑皆非。等到邢誌新知道了程斌回來的原因,就忍不住苦著臉抱怨道:“這老天爺不是玩人嗎?”如果沒有這場雪,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達省城了,而不是被困在這裏,現在氣溫又開始回升,融化的積雪不但使得道路更加泥濘難行,還給他們的用水來源製造了麻煩。

程斌又不姓蕭,當然沒有興趣和邢誌新一起譴責賊老天,既然回來了,也就不再提起出去的事情,和大家一起奮力儲存雪水,因為有足夠的煤炭,所以屋子裏的溫度很高,他們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就把所有能夠裝水的器皿裏都盛滿了融化的雪水,順便也把小屋和廠區裏被圍牆遮擋還沒有曬到陽光的部分積雪都搜刮了一個幹淨。

看著擺了滿地的盆盆罐罐,幾個人相對苦笑,都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果天氣轉暖,那麽他們就得斷水。

折騰了這麽半天,就連程斌都覺得熱了,他早就脫了外衣,隻穿著M65風衣的裏襯靠在門邊的牆上,慢慢說道:“如果雪化幹淨了,我們就離開這裏去省城。”

“沒那麽容易。”邢誌新的生活經驗要比他多得多,這個時候搖頭說道:“就看這雪什麽時候能化淨了,如果晚上上凍,那還不如下雪好走。”

在座的幾個人都是貨真價實的東北人,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北方晝夜溫差很大,多的時候能差上十幾二十度,白天公路上的積雪融化後沒來得及蒸發掉,晚上溫度下降,就會凍結在路麵上,形成一層薄冰,這種路麵的光滑程度堪比鏡子,而且因為冰的融化速度比雪慢,第二天也不容易迅速融化,車輛在這種路麵上行駛,危險性非常大。

程斌也知道這麽做有多危險,但是顯然斷水的危險性更加直接,不過還沒等他開口,侯佳就已經搶著回答邢誌新道:“總比沒水強。”

邢誌新瞥了她一眼,皺眉說道:“你怎麽知道離開這裏就能找到水源?”

“好了。”程斌沒好氣的說道:“反正現在也走不了,到時候再說。”從前有陳瓊為這些事情煩惱,他隻要服從命令就好,後來他獨自離開,也就隻需要對自己負責,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這還是第一次發現帶個隊伍有多麻煩,幸好他的隊伍還隻有五個人,雖然大家的能力不同,至少沒有豬隊友和努力拖後腿的,現在他開始明白當初陳瓊承擔的壓力有多大了,如果隻有他一個人的話,他可是有過連露水都儲存起來當水喝的經曆,根本不用考慮得這麽多,想來如果陳瓊自己一個人生活,過的日子也會比帶著一群人艱苦奮鬥要好得多,估計也不會短短一年就積勞成疾猝死了。

雖然沒有明確的認定,但是他基本上已經算是幾個人中公認的領頭人,所以另外幾個人聽到他這樣說,也就閉上了嘴巴。

吃過午飯,程斌搬了塊木頭一個人坐在門口發呆,午後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如果是在從前,他一定會非常喜歡這種天氣,但是現在,他實在有些無奈,城市化進程的一個特點就是公共設施集中化,他記得從前家裏的小區就是自帶供水塔的,但是他畢業後有一次回家,卻發現水裏的雜質似乎比從前多了一些,問了一下父親才知道,那是因為小區自己帶的水井不讓用了,所以給接了市裏的自來水,小區的水井是深水井,雖然鈣鎂鹽含量高,但是燒開後水質很好,市裏的自來水取的是江水,水裏的有機物較多,所以需要層層過濾,也不知道哪個環節沒有處理好,他們小區的水裏經常出現大量的黑色顆粒狀懸浮物,自來水公司的人解釋說那是活性碳粒,並不影響飲用。

雖然這樣說,但是大家仍然心存疑惑,強烈要求恢複從前的自供水,結果後來自來水公司拿出國家規定,說是自供水一樣要交水費,而且是正常水價的三倍,還有雜七雜八的管理費用,而實際上水井抽水和維護費用仍然要平攤到小區業主的頭上。他們那個小區是從前某個國企的家屬樓,現在企業不景氣,大家收入都不高,算了一下自供水的費用後,恢複從前用水的提議也就無疾而終了。

這種現象並不是隻發生在一個地方,基本上所有能通自來水的地方都已經消滅了自用水井,這個結果直接導致了自來水廠出了故障,整條線路上的居民都無水可用,現在連整個城市都停擺了,當然不能指望自來水公司,到了這時大家才發現,人們想用水有多難。

這種困難從前在基地裏跟著陳瓊的時候就遇到過,不過那時候基地旁邊的山腳下就有一條小河,河水是從山上流下來的,口感清咧甘甜,水量雖然不大,也足夠他們使用了,程斌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居然會被困在這麽一個沒山沒水沒河流的地方。

一般來說,沒有地表水的情況下當然就隻能打井,不過程斌自問沒學過鑽探專業,讓他挖坑還能勉為其難,要打洞那就隻能一翻兩瞪眼了。

他捧著頭坐在那裏冥思苦想的時候,覺得身邊出現了一個人,開始的時候還以為是邢誌新,但是很快就發現不對,這人穿著一雙高幫旅遊鞋,這雙腳比邢誌新足足小了好幾號。他抬起頭順著身邊的這雙腿往上看,正好看到卓安妮在他的身邊彎下腰來。

卓安妮知道他不怎麽待見自己,本來隻是想和他說幾句話,沒想到程斌的反應這麽靈敏,剛剛站定他就抬起頭來,自己剛好彎下腰來想提醒他自己的到來,這一下倒顯得主動湊過去勾引一樣,連忙後退了一步,這一下退得有些急,腳下踉蹌,差一點摔倒在地,眼看著程斌不帶沒有站起來扶她的意思,反而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心中不禁一陣氣苦。她定了定神,展開手裏昨天程斌畫的圖紙,向他問道:“這裏的標誌是什麽?”

“是個製藥廠。”程斌看了一眼她手指的地方,漫不經心的說道,他對這種廠子並不熟悉,所以也沒有花費太多的精力,隻是本著工程技術人員一貫的細致在圖上把它畫了出來,事實上按照他的想法,他會把每次出去探查的地方都畫下來,最後組成這個縣城的地圖,他既然不打算在這裏落草為寇,那麽探查的目標當然也就有詳有略,像藥廠這樣的地方,隻要在地圖上占個位置就好。

卓安妮隻所以拿著圖出來向他求證,就是因為昨天她聽程斌畫圖的時候說起過一句,當時她就留了一點心,像他們現在這種情況實際上是在吃災難前工業社會的福利,趁著從前的物資可以利用的時候搜刮出來供自己使用,但是隻要想得長遠一點就知道,這種情況不會一直存在,總有一天從前社會遺留下來的財富會煙消雲散,那麽幸存者們就必須回到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的時代去,直接退回到男耕女織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卓安妮曾經仔細考慮過應對的辦法,那就是趁著一切都還可以維持的時候,盡可能多的收集從前的設備和技術,一旦時機成熟就立刻組織生產,初期的時候甚至不必考慮產品的實用性,隻要保證能夠拿握這種生產技術就可以。每掌握一種生活必須品的製造技術,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一分。相對於衣食住行這些居家過日子的必要條件來說,醫療保健同樣也非常重要,得了絕症固然沒救,但是如果讓一場感冒或者腹瀉奪去生命,那就太冤枉了。

比較起來,糧食可以通過種植農作物來獲得,卓安妮不知道怎麽種水稻,卻知道玉米和土豆這兩種東西非常容易種植,對環境要求不高,就算馬鈴薯有個脫毒的問題,種點玉米總能填飽肚子。隻要解決了吃的問題,其他的問題就沒有那麽重要了,比如衣服,那些從前留下來的各種麵料服裝不會自己消失,隻要保存得當,很多衣服麵料可以穿一輩子。住行兩項也都可以對付,唯一不容易解決的就是醫藥問題,所有的藥品都是有保質期的,無論她們提前儲備多少,一旦到了規定的日子,這些藥品就都成了雞肋,用著心驚,扔了心痛,而最重要的一點是,在任何社會,掌握著醫療資源的人地位都很高。

所以當她聽說這裏有個藥廠的時候,她的心裏立刻一動,正規的生產企業都有作業流程,雖然不知道這裏都生產什麽藥品,但是至少肯定在這種縣城生產出來的藥品不會是什麽名貴品種,如果是常用藥那就最好了,她們完全可以從這裏找到一些生產配方,然後嚐試著小批量生產或者幹脆人工合成,反正她們人少,需求量也小,更重要的是,如果她掌握了這種技術,那麽在幸存者當中的地位也會立刻重要起來,那才是在末世生存的真正保證,而且價格可以隨她的心意到定,即使再便宜,也不可能是兩個饅頭一夜三個慢一套那麽廉價。

但是現在她出來找程斌並不是要和他說藥品生產的重要性,現在程斌頭痛的是水源的問題,至少在短時間內他都必須把吃喝問題放在健康的前麵來考慮。卓安妮自問還能分得出輕重緩急,所以不會這個時候來觸程斌的黴頭,她出來是另外有事情要說。

向程斌求證藥廠的地址隻是一個引子,為了引起程斌的注意,同時也是為了讓程斌不至於發現自己對這個藥廠有多感興趣,所以當她得到了確定的回答後,立刻向程斌說道:“據我所知,製藥企業對於給排水都有非常嚴格的要求。”

“啊?”程斌的心裏似乎閃過了一絲亮光,但是卻並沒有能夠及時抓住,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卓安妮,第一次不帶感情色彩的看著她,皺眉說道:“那又怎麽樣?”

“那就說明它需要有自己的一套水淨化設備,如果運氣好的話,它很可能用的是深水井。”卓安妮很願意在程斌麵前表現出自己的才智,一個男人通常不會願意自己的女人太聰明,但是絕不會在意自己有一個聰明的同伴,既然程斌不想把她變成他的女人,那麽卓安妮就決定改變自己的定位,努力做程斌的同伴,她已經看出來程斌對有能力的人會很尊重,這一點從他對侯佳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來,如果沒有她,還可以說那是異性相吸,但是無論從哪個方麵看,侯佳都比不上卓安妮對男人更有吸引力,所以隻能說,讓程斌對侯佳另眼相看的原因是侯佳操持家務的能力。卓安妮自問在這方麵不可能比侯佳做得更好,她也沒興趣在這麽小的團隊裏引入競爭機製,幸好她還有其他的能力可以得到程斌的承認,事實上比起以貌事人,卓安妮對自己的才華更有信心,唯一缺乏的隻是識貨的人。

所以她聽到程斌的反問,立刻接口說道:“雖然可能是機井,但是一定會有動力設備,至少我們現在已經有了七百多升柴油。”她指的是貨車裏的那兩個大鐵桶。

聽到她的話,程斌頓時明白過來,事實上所有製藥企業都可以扣得上水汙染的帽子,所以製藥廠在承建的時候必須有配套的廢水淨化設備,同樣的,製藥企業的用水標準也要比飲用水高,如果是在水資源缺乏的大城市,一家藥廠的用水還可能受到限製,但是像這種小縣城,這家藥廠完全可能擁有自己的水井來取水淨化,他因為不了解製藥行業的特點,居然完全沒有想到要去那裏碰碰運氣。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卓安妮,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就去看看。”

卓安妮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感激之情,不動聲色的笑著接受了他的好意,目送程斌飛快的跑回屋子裏,她這才輕輕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輕輕的哼了一聲,以色事人不能長久,幸好自己並不隻是長得漂亮,隻是很可惜,懂得欣賞自己才華的人比起欣賞自己外貌的人來,數量要少得多,但願這是一個例外,隻要他懂得欣賞自己,就不用擔心某一天他會突然拋下自己和樂濤獨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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