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再見,朋友

葉默空門大露,腦門上頂了根手槍,臉上卻古井無波毫無異色。與他相反,對方卻是一腦門的汗流不盡,等兩人下了樓,藍色的口罩都濕透了。

“你有事?”葉默問。

對方點頭,葉默也就沒再說話,反手把樓門鎖上,這才邁開了腳步。對方一怔,還以為他是要有什麽動作,手槍頓時頂得更緊了。

“放鬆點,找個清靜點的地方。”葉默說。

對方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也放下了握槍的手,但保險卻一直開著。葉默掃了他一眼,隨即笑了起來:“你覺得這玩意對我有用?”

話音剛落,他已經搭上了對方右肩,一提一沉,對方啊的一聲慘叫起來,手槍也掉到了地上。他顧不上喊疼,連忙彎腰去撿。葉默伸腳一踹,先把他踹到地上,然後撿起那把槍,嘩啦幾下就拆成了零件。對方瞪著眼珠子直愣神,等反應過來,這堆零件已經被葉默沒收了。

“用不上這東西還拿它幹什麽?嚇唬人嗎?”葉默冷笑著,然後伸手揪下了他的口罩,接著很鄙夷地把口罩扔到他臉上,擦著手上的水埋怨道:“流這麽多口水幹什麽?你是幼稚園還沒畢業的孩子嗎?”

對方臉上一下漲成了豬肝色,支支吾吾尷尬地看著他。葉默也沒等他自己招供,徑直問了起來:“誰讓你來找我的?”

對方閉口不答,葉默想了一會,突然笑道:“那個殺手是你們的人?”

年前他和白凝霜在路邊閑逛,突遇神秘殺手襲擊,最後讓他一記飛刀擺平,此事距今不過一個多月,葉默記得很清楚。

對方神色大變,連忙奪路而逃。葉默一抬手,一道寒光突然從袖口飛了出去,把對方紮了個透頸涼。對方痛得幾欲大叫,奈何這刀已經紮斷了他的氣管,最後幹啞地張了張嘴,倒下了。

葉默走到他身前,拔下了那柄短劍。遠處黑暗中突然出現了幾個人影,向他緩緩走來,有人哈哈大笑著:“好一招‘袖裏乾坤’!”

葉默微微一笑:“你總算是出來了。”

“當然。”對方卻沒有一點意料之外的樣子,笑著站在了一個路燈下。昏暗的燈光下,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雙唇一開一合,散發著猖狂的笑聲:“要再等久一點,我這輩子怕也見不到‘死神’的真麵目了。”

葉默一怔,意外道:“你是誰?”

這世界上知道他的人不少,但能當麵說穿他真正身份的人,全天下至今也就隻有石家的石林。葉默當然不會認為石林會給自己開這麽個玩笑,眼線死了還能無動於衷的,除了一些亡命之徒,就隻有某些心狠手辣的高層官員了。

對方微微一笑,聲音中透出些許傲然:“馬文博。”

葉默挑挑眉毛:“你就是馬文博?”

“不錯。”

話音剛落,他身邊一人突然張大了嘴,啞啞地嘶鳴著倒了下去。身邊手下隨即亂作一團,望向葉默的目光無不充斥著憤怒與驚恐。

葉默放下了袖子,緊緊地盯著他。而馬文博此時早已經驚呆了,這一劍來得如此突然,他還在這想著怎麽開場呢,手下就已經倒了一個,而且無聲無息,連個反應的時間都不給。

想到此人以前的所做所為,他突然有了些惶恐。

“你來找我幹什麽?”

年前他和白凝霜在閑逛時差點沒橫死當場,現在又擺出這麽一個陣勢來“請”他,要說葉默不怒是不可能的。他千提防萬提防,防了警方卻又引來一條狼,就是再和善的人也忍不住動怒。

“我……”馬文博擦了擦汗,醞釀了一會,終於鼓起勇氣把話說了出來:“我想找你對付警方。”

葉默嗤笑:“你憑什麽認為我會跟你一起跟警方鬥?”

馬文博一下沒了主意。要按他來之前的想法,本該自己才是大頭,葉默不過是他階下囚而已,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想怎麽談就怎麽談,卻沒想到葉默出手這麽狠。先幹了他的挑頭小兵,接著又不露痕跡地當著他的麵砍了他的人,而且看這架勢,就算己方全上也不一定幹得過。

但黑幫就是黑幫,正麵打不過還可以迂回,他深吸口氣,冷笑道:“你不怕和你住一起的女人也一起遭殃嗎?”

話音未落,頭皮突然一陣發涼。馬文博嚇得一個激靈,等再看時,他的人又倒下了一個。

“說話最好小心點,馬文博,我可不是什麽拿著執照的警察,殺你,我可用不上通緝令。”葉默淡淡地說。

馬文博臉色一變。葉默竟然會這樣說,難不成他是動了殺心了?他連忙擺出一副笑臉:“哪裏哪裏,不過說個笑,幹嗎那麽認真呢?”

葉默卻很認真:“我從不說笑。馬文博,你要是再說錯一句話,你這人頭,我就幫你收了。”

馬文博心頭一緊,連忙賠笑:“是是是……”

“這三個人。”葉默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屍體,說道:“你把他們領回去,別讓人起了疑心。”

“是是是……”

“還有,以後別來找我。”葉默靜靜地看著他:“對付警方,我沒興趣;跟你合作,我更沒興趣。”

馬文博怔住了,看著地上三具屍體發起了呆。葉默頭也不回就要離開,馬文博連忙又追了上來:“這個,合作可以不要,但是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談談。”

葉默看了看他,再看看那幫正惶恐不安抱成一團的手下,點點頭。

兩人來到一個幽靜的地方,隨便找了個台階坐下。

“什麽事,說吧!”

馬文博咬咬牙,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似的,抹開了自己的袖子。葉默借著燈光一看,頓時笑了起來:“你想讓我救你?”

馬文博點點頭,葉默繼續笑:“找我沒用。”

馬文博怔住。

葉默靜靜地看著他,眼神裏寫滿了悲哀與幸災樂禍:“這東西,我解不開,也沒法解。倒是軍方那裏有點眉目,你可以去那裏看看。”

馬文博一下變了臉色。他這頭號通緝犯要去軍方,那跟去地獄沒什麽兩樣,是見麵就要槍斃的類型。他跳了起來:“我不去!”

“那你就等死吧!”葉默攤開手輕鬆地說。馬文博這種人就是對他再客氣,他也不可能忽略對方的所做所為,因為對方性格裏的陰暗成分注定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葉默殺人,那是有目的的殺,以殺止殺;而馬文博殺人,完全就是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一氣。這種人,就是有辦法他也不會去救。

馬文博咬緊牙關,蛇一樣地盯著他。他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槍,顫抖地指著葉默叫道:“不可能!你一定有辦法,要不是這樣,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找你??”

葉默看了他一眼,隨即不屑地撇了撇嘴。他是有人找,而且有很多人。但是那些人和馬文博的出發點不一樣,他們是為了活命,是為了擺脫眼前的困境。可馬文博呢?就是救了他也是救了一個禍害,倒不如不救。

馬文博一雙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他冷冷地看著葉默,摸出手機就要給手下打電話。葉默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手,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去樓……”

“呯!”

槍響,馬文博驚愕地倒下了。臨死之際,他努力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遠處的黑暗中,一個人正保持著瞄準的姿勢對著他。

“我……不想死……啊……”

他吐出了最後幾個字,倒下了。葉默鬆了口氣,笑著看向了那人:“來得倒挺快。”

對方麵無表情,又把長槍對準了他。隻聽一聲槍響,葉默條件反射舉起了袖子,“叮”的一聲,破開的子彈又彈了回去,射在了對方腳下。對方嚇了一大跳,然後驚愕地看著他,最後,驚愕變成了苦笑。

“果然是你。”對方苦笑著放下了手中的長槍。

塞在床下的衣服和特製木劍讓他一度懷疑是死神盯上了自己的好友,他瘋了般到處尋找死神的蹤跡,卻不想臨到頭來,他想找的人,恰巧就是自己最想維護的人。

他們對視著,時間仿佛凝固,緩緩流過,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葉默開口打破了這令人難受的沉寂:“那你準備怎麽做?”

蕭強苦笑,他還能怎麽做?如今的他已經退出了高層,成為所有人最想除去的心腹大患。這時候就算抓住了死神,他也照樣逃不過一死。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抱住了頭。

他已經不是軍人,沒有資格再為國家而戰。雖然他堅持著自己的路,可是,沒有人會承認他的功績。那些人已經鐵了心地要把罪名強加在他頭上,就算他做得再多,回報的也不過是一紙通緝令和一顆廉價的子彈。

冒著生命危險,得到死神的資料,為追擊死神,他來到了這裏。為了大義,他拋棄了個人榮辱,向他的好朋友扣動了扳機。為此,他曾動搖過,失落過,可是……為了大義!

他緊緊地攥起了拳頭。血絲順著拳縫染紅了手掌,針紮一樣的疼痛瞬間襲遍全身。

可是,就算抓住了他又有什麽用?拋棄朋友,拋棄名分,拋棄生命,換來的也不過是一死!

為什麽當初沒被他們炸死!!!

蕭強狠狠地想著。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這麽窩囊地死去,明明秉持著一顆公心,為什麽我一定是這個下場?與其落到今天這個地步,當初自己為什麽不陪著戰友一起長眠地下???

葉默靜靜地看著他,直到他重新握起了手中的槍,這才問道:“你要去哪?”

蕭強看了他一眼,苦笑著。

他還能去哪?

天大地大,已無他的容身之處。高層容不下他,國家容不下他。他們不會容許一個知道真相的人活在世上。眼下,除了那裏,他還能去哪?

“聯盟。”

他苦澀地笑著。他本是一名軍人,和這些恐怖分子對著幹的角色。如今卻不得不與這些人為伍,以至於在說到這個敏感詞匯的時候,他反常地沒有仇怨,反而有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安心。

相比起道貌岸然令人惡心的嘴臉,還是那些麵無表情的家夥更可愛一些吧?

他苦笑著離開了。風中傳來葉默淡淡的歎息:“你,可不要成為死神啊!”

蕭強的腳步突然緩了一下,他低下頭,幽幽的歎息聲在夜空中回**。

“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腳步聲再度響起,漸去漸遠,直到消失不見。葉默抬起頭,望向深邃的黑暗處,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是啊!未來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他頭也不回打開了大門,淡淡的蕭索縈繞夜空,伴隨著刺耳的拉門聲,一切重歸寂靜。

再見,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