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逃

虎牙關修葺的苦工們每天都會覺得辛勞的白天度日如年,可晚間的休息時間卻過得飛快。然而這幾日,卻是齊一鳴和雷剛緊張籌備他們計劃的日子。除了熟讀功法,每日按時按量的開鑿石板之外,每到日落之後,齊一鳴和雷剛便分開來流竄於各個囚奴們休息的帳篷之中。

“聽說了麽,要打仗呢,這次抓來的人都不會放走的,唉,咱們死定了。”齊一鳴剛剛喝飽了稀飯,便進了一個帳篷,神色擔憂的說著。

原本三三兩兩或坐或臥的帳篷中的囚奴們立刻被這番話吸引過來。

“什麽意思?怎麽就要打了?”

“我聽人說過,往年這個時候,修城牆的勞工是該遣返了。”

恐懼這種情緒感染力極強,齊一鳴悲觀的話頭加上旁的幾個人添油加醋的議論,整個帳篷中都彌漫著慘霧愁雲。

“而且那些官兵們恨不得咱們送死呢,打仗的話肯定把我們這些人派到前麵,就當抵擋那些虎賁精兵的肉盾啊。”見時機差不多,齊一鳴又補充一句。

“什麽,憑什麽啊,老子才不會去,那些虎賁兵可是厲害的緊!”

“哪有你來決定,到時候把人往前麵一趕,後麵是手握長刀的督軍,敢臨陣逃脫立斬啊。”

“是哇,城牆上還有那些弓箭手,即便從督軍那裏僥幸逃過,也會被亂箭射死啊。”

後麵的事已經不需要齊一鳴再多說,這群人已然群情激奮,再要沾染一點火星恐怕就要爆炸了。齊一鳴默默退出帳篷,正好碰見了從隔壁帳篷掀開簾子出來的雷剛。

“怎麽樣?”齊一鳴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雷剛先看了看周圍,然後輕輕點了點頭,“一切順利。”

“好,我看,就是今晚,不能再拖了。”齊一鳴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越是臨近這個日子,心中的緊張越甚。好在這十天來一切還算平安,他們倆人私下的小動作也沒有被那些看管囚奴的官兵發現,成敗在此一舉。

當下兩人約定,身體瘦弱的齊一鳴先行前往北去大雪山的小路等候,而雷剛則留在營中製造混亂局勢。

三更時分,囚奴營方向一陣人聲嘈雜,齊一鳴心裏明白,大哥開始行動了。

“抓人了!”雷剛在帳篷中一聲大喝,也不管其他,轉身出了帳篷,又鑽進隔壁的一間,“還不造反麽!”

熟睡中驚醒的人們一時難以辨別真偽,這幾日本身早已是風聲鶴唳的囚奴營一下便炸了鍋。等到看管的官兵來查看時,這群本身就是出身草莽甚至有人命在身的囚犯們早已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啪!”一鞭子先抽了過來,看守的官兵還以為是過往那些他們高高在上的日子,然而鞭子卻抽空了,這些平日裏畏畏縮縮如同羔羊的囚奴,此刻卻露出了他們凶暴的一麵。

一枚飛石狠狠襲來,正中那個拿著鞭子的兵士麵門。

“誰?誰他媽的敢打老子!看我不把他扒皮抽筋!”那兵士罵罵咧咧的想在周圍的人群中尋找打自己的元凶。

然而他的話如同水滴進了沸油,一個接一個的石頭不斷地朝這群兵士身上招呼過去。此時他們高舉的火把,更像是指路的明燈般,吸引著石頭不斷地砸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兵士嚇得扔掉了手中的火把,他還是個新兵,來虎牙關戍守不過半年。平日裏跟著那些老兵油子欺壓這些囚奴作威作福,那些囚奴無不低眉順眼,卻從未想過這些人會變得像今天這般凶神惡煞。接著,一種絕望的冰涼從頭到腳的澆到了他全身,他想起這幾日因為虎牙關前戰壕修築,以及關內一些事物分別幾次調走了好幾隊看守囚奴的隊伍。而今夜,看守的官兵隻有他們兩隊的四十來人。而在他們周圍,卻站著八百憤怒的幾乎失控的囚奴們,那些火把照到處圓睜的滿漢仇恨的赤紅雙眼,讓他不寒而栗。

“弄死他們這些當兵的!”黑暗中的人群不知誰喊了一句。

其他的兵士這才明白今夜的虎牙關囚奴們,可不是起夜吵鬧那麽簡單了,飛石“呼呼”的接踵而來,不約而同的,他們也丟掉了手中的火把。

黑暗,是最能激發人內心陰暗的環境,連日來當牛做馬被這些官兵們欺辱的囚奴們,內心的仇恨不斷放大。這些官兵們在火把滅掉前瑟瑟發抖、驚慌失措的樣子,讓他們有種隱約的快感。包圍的圈子不斷縮小,接著一陣陣的慘叫聲不絕於耳。雷剛明白,今夜的行動早已失去了控製,此時的囚奴營剩下的,就是一幫嗜血的野獸。

“趁他們不防備,殺上虎牙關,離開這裏才能活命!”喊完這句,雷剛後背全是冷汗,不敢在此地多留,悄無聲息的摸出了囚奴營,先是直奔那些守軍駐紮的營地。

此處營地是虎牙關軍士專門看管囚奴們的臨時營地,設置的較為簡陋,雷剛胡亂翻找一頓,總算摸到幾隻火把、一個火折子還有一些幹糧之類的補給。匆匆用衣服卷了,雷剛就要邁出營地,腳下卻不知被什麽絆了一下。

“什麽玩兒意絆老子!”低低的咒罵一聲,雷剛順手一摸,運氣,竟是自己那雙被官兵們搶走的靴子,穿進去有點潮濕,看來是被晾在這裏的。雷剛哪裏會計較那麽多,高高興興的蹬著靴子就一路往北跑去。

月色朦朧,齊一鳴在路口等的心焦,囚奴營地那一片的動靜越來越大,也不知大哥怎麽樣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視野中,齊一鳴仔細辨別了一下,那身形那姿態,確是大哥無疑,迎著那身影便跑了過去,“怎麽樣,大哥,成了麽?”

雷剛此刻一路跑來,加上剛剛緊張興奮之情過度,心跳的比那兔子還快:“成、成了、快、快跑!”

茫茫大雪山,在這秋末冬初的季節,即將落雪,在那之後,便是長達九個月之久的大雪封山。這是因為此,虎牙關的兵士們並不太擔心奴隸們逃跑,不論是往南逃到雄關之下還是向北躲入雪山之中,都是死路一條。

然而修習了邵氏體術皮毛的雷剛、齊一鳴兩人,身體比起平凡之人自然好了不少,內心更是都有堅定的信念支持,他們倆共同選擇了這條九死一生的逃亡路線。

一進雪山,雷剛便開始毀掉兩人前行的痕跡,以免被虎牙關的士兵們追蹤。在齊一鳴看來,此舉簡直有些多餘,放眼望去,莽莽山川、皚皚白雪,那些貪圖享樂的軍士,怎麽會為了他們兩個逃亡的囚奴追到這裏。

雷剛雖然身為雪山下的獵戶,但也是在雪山東麓的清華林一帶,對於這裏,他也並不熟悉。“糟糕!前麵好像沒有路了!”雷剛撓撓頭,有些懊惱,進入雪山之後,自己和小弟空著肚子跑了一天一夜,現在卻走上了一條絕路,實在讓人絕望。

這會兒天色越來越暗,若還是不能找到一處棲身之所,怕是夜裏的極寒會把兩人凍死在山中。雷剛轉過身想要再去尋找別的出路,齊一鳴卻覺得有些古怪。這裏分明像是有人走過的樣子,不該是條絕路的。

“等等大哥,咱們點火把看看。” 雷剛點燃火把,齊一鳴緊盯空曠的岩壁,火光忽明忽暗之中,他仿似看到岩壁上有什麽不同尋常的痕跡。雷剛索性舉起火把,往岩壁四周都照了照。

“這是什麽?”光滑的岩壁上一條若隱若現的痕跡吸引了雷剛的注意。將手觸上岩壁,夜晚的寒涼激的雷剛微微一抖,“這是條裂縫?還如此整齊?”若不是方才火把靠的太近,融掉了裂縫中的結冰,這縫隙幾乎和整個岩壁連在一起難以分辨。

“這倒像是人為的痕跡,大哥你看,這線條如此整齊。”齊一鳴慢慢站起身,目光隨著裂縫向上延伸。

“恩,而且還有人故意往上麵倒了水,這雪山之中極為寒冷,用不了多時水便凝成了冰,這些縫隙就被完全隱藏了起來。”雷剛以前倒是用過類似的法子來隱藏自己做的陷阱,倒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奧妙。

“難道這岩壁之中還藏著什麽秘密不成?”齊一鳴很是好奇。

“我們看看就是了!”雷剛說幹就幹,拿起火把不斷地在裂縫的位置熏烤,不一會兒,就見融化了的冰水順著岩壁流淌下來,而那縫隙也露出了它原本的麵目——一個拱門的形狀。

雷剛把火把交給齊一鳴拿著,自己用肩膀頂住那拱門中間的位置,用力的向內推動。

“動了!大哥!”那拱門的形狀在雷剛發力推動之下,竟然有了移動的意思,齊一鳴不禁大喊出來,“真的有扇門在這兒。”

不曾想到,這人跡罕至的雪山之中,千仞崖壁之下,竟會有個暗門的存在,望著門內黑漆漆的通道,雷剛與齊一鳴兩人愣愣的站在洞口。不知道這樣一條隱秘的通道會是通向哪裏,又有怎樣的危險在等待著兩人。

“大哥,咱們要進去麽?”齊一鳴舉著火把往黑暗的洞內探了探,深邃的通道像一條怪獸的喉嚨,不知蜿蜒伸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