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英雄血·緣已斷,情難舍
阿水騎上高頭大馬,隨著眾人離開。他的心中早已熱血澎湃,卻沒發現他的師父正遠遠的觀望。也未能想到多日後,他會與心中敬之愛之的師父生死相搏。
他不認識身邊的人,他們的組織有無數的高手,但卻又都隱藏了身份。在組織裏,他們都有不同的稱號。
而他,就叫做“江南”。
而他們的組織,就叫“煙雨樓”。
煙雨樓並不是江南嘉興的那座聞名中華的酒樓。而是天下最大的殺手組織。
煙雨樓有十個分堂,遍布各地。
這位老者就是襄陽府煙雨樓的分堂堂主,阿水等人不知他的真實姓名,不知他的武功高低,隻知道他自稱“毛三爺”。於是他們也就喚之毛三爺。
毛自然是老者的姓,而“三爺”,則代表著毛三爺在煙雨樓中的地位,他在十個分堂堂主中排名第三。
阿水之所以成為煙雨樓的殺手,更名“江南”,就是經毛三爺引薦。
而阿水之所以能成為天下第一殺手,也是毛三爺一手提拔。
毛三爺打馬至阿水身側,低聲道:“這件事情極具風險,你可以不用參加。”
阿水一愣,道:“為何?”
毛三爺目光凝在阿水身上,似乎已看透了他的心靈,令阿水毛骨悚然。好半天,毛三爺才道:“你沒有放下你的仇恨,這次襄陽之行,於你而言就是一個挑戰。”
阿水道:“殺人和我報仇有什麽幹係?”他一向敬佩毛三爺,說話時一直彎著身子。
毛三爺道:“秦楓在襄陽,秦楓是你的仇人。李若文也會出現在襄陽,李若文是你的師父。”
阿水拳頭緊握,道:“秦楓是我仇人,他在襄陽更好,正好趁此機會殺了他。我師父••••••我想你們不會對他下手的。”
毛三爺眯著眼睛,問:“哦?”
阿水道:“我師父是公認的武林第一高手,你們怎會與他為敵?豈不是自討苦吃?當年我師父一手打敗我樓八大殺手,讓我樓在武林中消失好一陣子。難道你們還敢惹他?”
毛三爺微微點頭,道:“你說得很對,隻是在我看來,李若文必死。”
阿水搖頭道:“我想不會的。”毛三爺問:“為何?”
阿水笑道:“煙雨樓如今才有了一些起色,不會浪費全樓的力量去對付一個武林第一人。再者,月湖宮隱隱有與煙雨樓爭奪天下之勢,你們怎會沒有防備?樓主何等聰明,怎會沒有想到這點?在滅了月湖宮之前,他不會對武當動手。”
毛三爺伸手拍拍阿水肩膀,道:“半年不見,你還是一點沒變。等三爺我死去的一天,我的位子就會是你的。”
阿水拱手道:“多謝三爺。三爺神功蓋世,又有我們這群忠心的手下,怎會死去?恐怕我坐上你的位子,還需要五十年。”
毛三爺哈哈大笑,對阿水更是歡喜。
襄陽城與大理城相比,隻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大。
襄陽城中三公子所占的城區就足以和大理相媲美。
距襄陽城不足一裏,毛三爺一聲令下,眾人分散開來,在不同的城門不同的時間進城。
阿水揮動著馬鞭,緩緩進城,城中百姓見慣了武林人士,並不以為異。甚至都不曾抬頭看一眼這位可能會引起襄陽動亂的人。
城西是“粉麵郎”趙世傑的地盤,城西所有青樓、酒莊全是他的產業。而城西又是襄陽城最為繁華之地,以“日進鬥金”形容他,一點也不為過。
阿水此刻正在城西最大的一座酒樓,他沒多少錢,不能去樓上享受高等級的待遇。隻能夠在一樓和眾多普通人喝一壺再普通不過的辣酒,吃一盤花生外加一疊鹹菜。
門口進來一人,衣著光鮮,全場顧客均是放下了手中筷子酒杯,垂首肅立。阿水也站了起來,身為一名殺手,必須要學會隱藏自己。最好的隱藏,就是將自己化身成普通人。而阿水在這方麵一向做得很好。
這人生得油頭粉麵,倒是一副好模樣。上唇上方留有一撇胡子,他此刻正用套了一隻綠玉扳指的拇指輕輕摸著胡子。鷹鉤鼻上方,銳利的眼神一掃屋中眾人,似乎並無人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客棧老板迎了上前,笑嘻嘻道:“趙爺,您要查閱的賬單已經準備妥當。”
阿水嘴角上揚,一切正按照計劃中上演。
毛三爺早已探明趙世傑會在這日的這個時間到他經營著的最大的客棧內查閱賬單,所以便派了阿水到此,同時間,其餘殺手也會按照計劃潛伏在酒樓之內。
粉麵郎趙世傑身後是兩名保鏢,左首一個是個清瘦漢子,是嵩山少林俗家弟子,論及輩分,與阿水同輩,是阿水的師兄,這人叫做陸無為。旁邊的是他的結義兄弟,叫做席友能,是昆侖劍派的好手。背上背負的長劍是他一身最為搶眼之處。
阿水見了席友能的的長劍,伸手摸摸腰間纏著布袋的“無情劍”,心道:“論劍,他那把劍哪及得上我這把。隻是他的劍術登峰造極,我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陸無為和席友能緊緊跟著趙世傑,相距不會超過兩尺。
正是有了他二人,趙世傑才能在襄陽城獨霸一方。
趙世傑在兩名保鏢保護下上了樓,進入早已準備妥當的雅間。
阿水無法上二樓,也隻好靜聽樓上什麽時候傳出訊號。
門內又走進兩人,阿水抬頭一看,頓時心中“砰砰砰”直跳。
這人是個年近三十的婦人,雖已是婦人裝束,皮膚、身材依舊千裏挑一,不是大多數二八女子所能比擬。
而她手中牽著一隻小手,是個八九歲的小姑娘,一雙眼睛四處轉悠,用嬌嫩動聽的聲音說道:“娘親,爹爹怎麽還沒來?”
——是她女兒?她的女兒已經這麽大了?
——嘿嘿,她嫁了個好丈夫,夫妻皆是人中龍鳳,有個如此可愛的女兒一點也不奇怪。
忍不住向小姑娘多看了幾眼,見她也看向自己,慌忙將臉轉至一旁。
他不願見到這婦人,也不願見這小姑娘。
哪知一股風掠來,這小姑娘卻一跳一跳到了阿水桌前,嘻嘻笑道:“叔叔,你看見了我為什麽轉過臉去?我娘親說我長得好看,難道你認為我不好看麽?”
阿水心中更亂:“我怎麽辦?要是柔兒走過來認出了我怎麽辦?我怎麽還叫她••••••柔兒?該是叫柳••••••柳夫人才對。”
他多年以後再遇見心中朝思暮想之人,卻看見了她的女兒。這對於他,是多麽大的諷刺?
小姑娘繼續問:“你怎麽不理我?咦,你怎麽臉紅了?”
阿水連忙道:“沒、沒有,哪裏會臉紅?”
小女孩兒回頭道:“娘親,這位叔叔看了我會臉紅。是不是他就是喜歡我?”那婦人緩緩走了過來,柔聲道:“傻孩子,誰說臉紅就是喜歡你?”
阿水心跳得更快、更亂:“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心中極不願見到眼前已是嫁作他的仇人柳千秋的妻子的上官柔。但他思念了她八年,如今人就站在身前,怎會不抬頭看一眼?可是要是被上官柔認了出來又該如何?
他終究是抬起頭來。
時隔多年,他終於又和心上的人兒四目對視,為了這,他已等了八年。
八年,於他已是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