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滇南秋·少林

披星戴月,阿水總算成功將舒叔帶到了少林。

阿水近日已想得明白,自己武功低微,難以報仇,不如找個地方學習鬼手神醫傳下的“金針密法”。待武功大成,這才回江南報仇。

少林僧人見舒叔長得斯文,阿水又是一個瘸腿之人,上前打個問訊,道:“兩位是上香祈福……” 舒叔道:“我二人自杭州來,有事求見空空禪師。” 知客僧人道:“即是如此,兩位請隨我來。” 當先引路。

少林寺自漢以來便修了無數禪寺,至明朝,寺廟更盛。知客僧人帶了二人行了約半炷香時間,到了山上一處小小禪院,躬身道:“稟方丈,自杭州有兩位客人前來拜見。”

少林空空在武林中好大的名頭,但二人看時,卻是一個矮小瘦弱的老者,一雙眼睛似隻有一條縫,正上下打量二人。

阿水自懷中取出血書,道:“大師,這乃是家師給您的書信。”

誰會寫血書?如若不是事情緊迫,誰願意以血寫字?

空空慌忙接過書信,顫抖著手讀完,閉目多時,這才緩緩睜開本來便隻有一條縫的眼睛,道:“舒大人大駕光臨,老衲未曾遠迎,恕罪恕罪。” 舒叔道:“現已是戴罪之身,淪為階下囚也已多年,哪裏還是朝廷大臣。” 空空道:“左施主信中所說,托我替大人剃度。大人乃書香世家,家學淵源,加之精通佛法,若能出家為僧,實乃我寺之福。” 舒叔慌忙施禮:“不敢。”

“隻是……” 空空看向阿水,道:“他又叫我收你為徒,傳授武藝……恐怕……” 阿水知他意圖,道:“大可不必。我喝酒吃肉慣了,不願做和尚。”

空空道:“並非是要你做和尚,而是做老衲俗家弟子。” 阿水一愣,心頭一動:“空空大師武功精深,若能教我一招半式,何愁武功不成?”

空空道:“你眉宇間孽氣深重,孽根不除。若強行學我佛門武功,恐怕……不僅武功不成,反而走火入魔。” 舒叔道:“還求大師指點阿水。” 空空道:“你在我少林待上一段時間,機緣一到,自然傳你武藝。你手腳皆廢,便跟在我空門師弟身邊,讓他替你醫治。隻是,你行事萬萬不可學習空門。” 阿水不知空門是誰,點頭應允。

空空命弟子引阿水前去拜見空門,行了不多時,在一座茅屋前停下,弟子道:“師叔正在午休,你在門口等著他便是。”一轉身,一溜煙的跑了。

阿水愣在原地,心想:“隻要學好武功,在少林寺做什麽我都願意。”

在門口坐了良久,也不見內有人出來。阿水索性上前敲門,卻也無人應聲,輕輕推房門時,一股酒氣撲麵而來。

阿水吃了一驚: 佛門中怎有酒味?

一名黑衣僧人赤袒著胸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右手握著酒壺,左手捏著一根骨頭。細看之下,這人鼻子通紅,長得倒也可親。走近他身邊,不僅是酒肉之氣,腳臭味也很濃。

阿水搖搖頭,四下一顧,屋子裏盡是些書籍。阿水心想:“這酒肉和尚也懂得看書?我卻隻識得幾個字哩。” 隨手拿了一本,竟是一本醫術,心中忽的明白了:

——空空大師命我跟隨空門大師,便是因為空門大師是位神醫。但他又不守清規,這才又讓我不可向他學習。嘿,這老方丈為人倒也不錯。

隻聽空門喉嚨咯咯咯的響,忽跳起來伏地便吐,酒肉之氣彌漫整間屋子。

空門吐盡腹中酒肉,醉眼見房中多了一人,嘿嘿笑道:“大膽毛賊,竟敢入室行竊……” 舉著手中骨頭便要打來,阿水要躲時,卻見空門嘻嘻一笑:“咦……我怎麽有肉?” 張口咬下一塊肉,又喝了一口酒,仰天又睡。

阿水微微一歎,掃盡了屋中垢物,又將肉和酒拿了,想要抬空門上床時,隻覺他重有千斤,抬他不動。加之他右手筋斷,本無多大力氣。見空門死睡不起,阿水也覺困了,倒在**睡去。

空門醒來時已是半夜,月光自窗戶照進來,室內一片亮堂。抬頭見一人睡在**,喝道:“什麽人。” 舉著一把椅子便砸了過去。

阿水被他一喝驚醒,不及回頭,聽得呼呼風聲,當即身子一彎,自床尾滾下地來,怒道:“空門大師,為何與我動手?”

空門笑道:“小子好身手,再接我幾招。” 身子一沉,一掌呼的打出,聽得陣陣虎吼之聲,阿水吃驚不小,運用左通天傳授的縮骨之法,自窗戶小孔鑽了出去。空門更是驚訝,另一掌打向窗子,掌力追向阿水。

掌力洶湧,將窗戶打破,碎木擊在阿水背上,竟也頗為疼痛。空門大步出門,嘿嘿笑道:“快說,你是何來曆?不然我不與你肉吃。 ”

阿水聽空門說話滑稽,也不生氣,道:“方丈命我跟著你,我叫阿水。” 空門大笑道:“即是方丈叫來的,那便可以吃肉。”阿水笑道:“莫非你認為每個人都想吃肉?”

空門道:“不吃肉哪兒來的力氣?沒力氣怎麽學武功?你的身法不錯,不知拳腳如何,來,看我吃肉之人的武功。” 一拳打向阿水,拳上卻並無拳風,隻是在考驗阿水的拳腳。

阿水道:“我是瘸腿斷手之人……” 話未說完,已被空門一把提了起來,重重摔向一棵大樹。阿水自忖這棵樹子定教自己骨斷吐血,當下腰身一扭,想要避開。

空門不知何時已到了阿水麵前,喝道:“扭什麽扭?” 伸手抓了阿水的腳踢在樹上,用腳踢了阿水的手拍在地上。如此腳踢樹手撐土,剛好卸去來勢。

阿水大喜:“多謝大師指點。” 空門將他放開,阿水頓時摔在地上,雖是灰頭土麵,卻也滿心歡喜,道:“請大師多指點幾招。” 空門一愣,道:“那你要經摔才行。”阿水拍拍胸脯,道:“我身體好,肌肉結實……” 空門大笑道:“廢話少說。” 伸手不知如何作為,將阿水又重重摔在地上。阿水爬將起來,歡笑道:“請大師教我。”

空門哈哈笑道:“我不是教你了嗎?” 阿水一鄂,隨即大喜道:“是是。” 回想空門摔他的手法,卻怎麽也記不清,隻得抓著頭發,望著空門。

空門搖著大光頭,道:“那你再好好看看,我隻摔一次了。” 阿水不敢回話,凝神看著空門的每一個動作。

這次卻看得清楚了,但來不及在頭腦裏記住,空門已將他摔倒。

空門搖頭晃腦說道:“我少林武功學來簡單,不似武當功夫那麽深奧。你隻要記得招式,將每個動作練熟,就算沒內力也可修煉高強的功夫。可在武當不行,武當功夫就算你懂了每個招式,若沒有高深內功,那都是無用。”

阿水點頭稱是。

空門見有人可以專心聽自己說話,專心記憶自己的話,心中大是歡喜,道:“這些少林臭和尚看不起我的武功,說什麽徒有其表,哼,我既然不能打他們,你這外人可以啊,你學了我自創的這摔人的手法,便去找少林小和尚過招,打得他們爬不起來,那我就再傳你其他武功。”

阿水連忙磕頭。

空門道:“空空老和尚把你送到我這兒來,無非是讓我治的傷,但剛才摔你之時我已經摸得清楚,你的腿傷和手傷都難以治愈,隻有習練高深武功,自然可以生筋長肉,你的傷雖不能全好,但也能夠和常人無二。” 阿水更是歡喜,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道謝不已。

空門見阿水一直磕頭,對自己是崇敬不已,心頭高興,道:“來,我再摔你一下。你好好記著。” 伸手在阿水腰間一撥,阿水頓時頭重腳輕摔在地上。

阿水記得清楚,不隨空門進屋,自行在屋外練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