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楚考烈王

此言一出頓時將春申君鬧了個大紅臉,聽到老熟人奚落卻沒有一點懊惱。再說剛才明目張膽的包庇也確實有點那個,對麵這位可是看得真真的。轉念一想我的地盤我做主,就算是這樣又有什麽大不了的!?擺手示意眾侍衛散開,摸起桌上的茶碗就想給自己倒杯水喝。看了一眼嫌太髒,順手丟在一邊。卻見呂子毫不在意拿著喝水,也是驚歎不已。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既然都在官場上磨豆腐,你我二人也就不要再分出彼此來了。”

聽到這話,呂子趕忙放下茶碗澄清道:“您老才是官麵上的,小弟我可不是!”

春申君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隻是微微一笑。突然驚訝道:“哎呀!真是沒想到啊!竟然能在這裏碰到呂先生!剛才都是孩子們不懂事,讓您看笑話了。不過我敢保證,我堂堂楚國隻有這一撥敗類。”

呂子露出好奇的表情,肯定道:“在下也沒想到能在此碰到黃先生!是真的嗎?隻有這一波!?我怎麽不覺得不象呢?”

“哼!肯定是真的!今天來不及了,等明天就遣散這幫家夥。將這群害群之馬清除出隊伍,以保證我楚國上下官兵的純潔性!”

“噢!倒是小弟誤會了!”

春申君拱手衝左手邊拜拜,更加肯定道:“自我考烈王繼位以來,那可是國富民豐兵強馬壯。軍民關係極其融洽,已達前無古人的水平!”

呂子自然也懶得跟這種官場老油條多說,拿起一碗米酒示意。見對方並不打算共飲,回頭提醒站在身後的侍衛長過來坐下一起吃飯。

若是沒外人在座,侍衛長也就沒大沒小了。畢竟以前經常如此,而呂子從來都是這樣要求的。不過今天當著眾多楚國兵將的麵,果真如此無禮是會被人笑話的。但主人說的話,又不能不服從!轉念又一想,愛怎麽著怎麽著吧!老大既然這麽說,咱就這麽辦好了!再說早就餓壞了!於是不再猶豫坐在主人的下首位盛滿米飯,然後自顧自地大吃起來。

這是下得逐客令嗎!

春申君見話不投機,隻好順手又摸起一隻茶碗來。他的下屬沒有得到命令,所以都是遠遠地站在外圍作壁上觀。見老大坐在那自顧自地倒茶,更是氣不打出一出來。可是沒有手勢也是不敢近前的,隻好怒視著兩位食客恨不得現在就上去亂刀剁成餃子餡!

呂子見對麵既不說話也沒打算離開,隻好放下筷子說道:“在下聽聞剛才那位是楚國養由基的外孫,想來也是駐守邊關的大將養懷德的兒子。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又是功臣之後。多少照顧一下,想來也在情理之中。”

春申君正端詳著茶碗,猶豫著要不要喝下這碗混濁茶湯。突然聽到對麵終於說話,幹脆放下茶碗支持道:“呂子言之有理啊!”

呂子也不想當著滿屋楚國人的麵讓這位國相大人下不來台,果真如此會挨黑石頭的。於是說道:“在下還是要謝謝國相爺的,若不是你的部下出手打落剛才那位兵爺的殺人劍,那女子現在已經被害群之馬給殺害了!”

春申君聞聽此言,也是微微一愣。因為那個茶碗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下打出去的!轉頭看向坐在房間內另一側的民間武術家們,剛想問話就聽外麵傳來一陣急促踏破雨滴的馬蹄聲。

“籲!!”

喝止聲隨即傳來,聽動靜至少來了有十七八位。楚國侍衛擔心主人的安危,於是紛紛朝春申君的附近靠攏過來。因為兩個人本就麵對麵坐在,呂子也就順理成章地被動保護起來。

客棧掌櫃不知何時已經返回櫃台,聽到外麵再次傳來的馬嘶不由地露出一副苦瓜臉來。由於楚韓之間的戰爭才剛剛結束不久,小店的生意經營豈是一個慘淡可以形容!本以為今天客多,能借此多少回點本錢。沒想到來的竟然都是不給錢的主兒,更甚者還不是隻來一撥!照這個勁頭看來,今天能不被拆了屋就阿彌陀佛了!

但在此時此刻,早已不是誰念上幾句佛就可以化解掉煞氣的時候。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再次傳來,髒兮兮的麻布門簾頓時被來人伸手扯下。一群黑衣大漢隨即衝進大廳,使得室內溫度憑空增加有好幾度。這些闖入者顯然也沒想到今天的生意會如此興隆,屋內又是官軍又是平民的將近百十號人之多。

既然這是在國內,而官軍又是自己人。為首的黑衣人亮出銅牌,大聲喝道:“內衛府辦案!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這他媽的吃個飯也不讓老子消停!來了一撥又一撥的!”民間圈子裏不知誰罵了一句。

此事若是放在平時,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黑衣人此行的目標明確,暫時還不想多生出是非來。為首的這位黑衣人目光如電,瞥了一眼起身準備離開酒桌的人群便不再理會。

處在保護圈內的春申君趁機說道:“你看!咱說什麽來著!這事要是在你們國家發生,當場就能辦了。敢如此亂說話,起碼也要處個黥刑吧!”

呂子自然知道這群黑衣人的目標是誰,剛才還誤會是對麵這位親自帶兵來追剿呢。看來剛才誤會人家了,再說此時也沒有鬥嘴的打算。點頭承認這個說法的同時,示意他的侍衛長稍安勿躁繼續吃你的飯。

春申君此次確實也是為尋找呂子而來,不過不是為緝捕歸案而是隻為敘敘舊。想當年他和太子熊完被當成人質留在秦國之時,生活窘迫也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慘狀。若不是有人家呂子一直暗中派人接濟照顧,別說是自己就是當今的楚王也早就客死他鄉了。

兩人在秦滯留期間,頃襄王病重的消息還是呂子命人給傳遞過來的。若沒有在第一時間接到消息並及時作出反應,現在的楚王就會是熊完的兩個弟弟其中之一。

這王位自古以來可就是一個,也隻允許一個人去坐。春申君黃歇審時度勢,親自去找秦昭公遊說希望秦王能夠明白當前楚國的局勢。他對秦王提到頃襄王病重,此時再扣留太子熊完與秦國毫無益處可言。留作質子的目的本就是為國圖利,而陽文君的兩個兒子都在楚國國內。一旦楚王不幸,而太子又不在楚國。陽文君的兒子就會繼位,果真到那時,現在的這位太子就會失去利用價值。

秦王也擔心其中有詐,於是原則上隻同意太子的師傅回國查看。果真如此的話,可以等消息傳來再議。王命向來都是一言九鼎的,無計可施的黃歇隻好去找當時還在秦國的呂子商議。探討的結果就是讓太子稱病,然後裝扮成師傅的書童離開秦以回楚國繼位。

計劃既然成行,於是第二天便開始正式實施。等太子熊完潛藏離開數日以後,黃歇這才去告知秦昭王事情的真相。秦王當場大怒,決定賜死黃歇。得到消息的呂子通過關係找到當時的秦相範雎出麵,這才及時營救下黃歇。也正因為此,才有了現在的春申君。

這不過是表麵上的文章,當時的情況其實更加複雜。大秦法度嚴明,不是誰想怎麽樣就敢怎麽樣的。再加上太子熊完與黃歇的身份極其特殊,被有意無意地地防範關照自然在情理之中。兩人即使在秦都城生活十年之久,仍然還是人生地不熟。期間若是沒有呂子幫忙疏通各個關口,太子熊完是不會如此順利回國繼位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當初的呂子就沒有現在的楚考烈王,自然也就沒有現在的春申君。如此大恩大德如同再造重生,豈是一句話兩句話就能說得清楚的!?

呂子趕到楚國也是由於別的事情,所以並未去吳地找他的這位老朋友敘舊。但是象他這樣的名人,不論走到那都是被關注的焦點。當得到消息的春申君趕到都城之時,才發現呂子已經悄然離開。人家在不在意那是人家的事情,作為主人是不能失禮的。路過家門若是不去見一麵,這輩子都難心安。於是快馬加鞭是一路追趕,這才在這座山中客棧遇到。

“既然來的楚國也不招呼一聲,是不是老夫那個地方得罪了?”春申君終於決定還是入鄉隨俗,根本沒去理會突然而至的內衛府辦差官而是抓起酒壺給自己添滿。“想來你我二人也有十年的交情,此次一別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見。老夫借這杯水酒敬你一杯,也算是盡到地主之誼好了。”

呂子顯然更不在乎那幫貿然而至的黑衣人,聽到這話忙端起酒碗先陪個不是。畢竟這個忘年交情是真的,自己路過而沒有跟老哥打聲招呼已是失禮在先。春申君能不辭辛勞冒雨跋涉趕來見上一麵,其中的情義可見一斑。剛才尷尬的局麵一掃而空,兩個人仿佛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覺。若不是分為秦楚兩國,此時見麵自然是可以無所不談的。既然每個人都身背著個名份負累,這也算是人生在世的無奈之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