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災厄

天色昏沉,夕陽籠罩著綿延無盡的茫茫荒山,半黃半青的野草隨風舞動,仿佛在展示世間的興衰枯榮。坐落在山腳下的元山城曾經是大陸無人不曉的地方,而今卻隻剩下值得懷念的曆史而已,世間萬物都是如此,興起,一定伴隨著衰亡,人也逃不脫這樣的輪回。

“結局就是這樣。”

仇無衣懶洋洋地靠在葉子已經落光的大樹之下,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酒瓶,隨手將它丟到了一旁。

“不錯的故事,昔日的天才隕落,被同輩視如豬狗,卻忽然有這種奇遇發生,之後揚眉吐氣,爭霸天下,的確聽起來很勵誌,但是也很可笑。”

對麵席地而坐的俊美青年順手撩了下長長的過肩黑發,放下端著的琉璃酒碗笑道,溫潤如玉的左手就足足戴著八枚戒指,將他那雍容華貴的容貌鍍上了厚厚的一層土豪金。

天九,剛剛與仇無衣相識一個多月的義兄,自稱是外國豪商家的大少,性子溫和與豪爽兼備,除了一身土豪氣息揮之不去以外幾乎算得上一個完人。

“大哥覺得哪裏好笑?”

仇無衣舒服地用右臂墊著腦後,並不因為天九說故事好笑而生氣,他的左手富有節奏地摩擦著拇指與無名指上的金屬戒指,形狀奇怪的戒指能夠隨著指關節彎曲而行動,顯然是一件奇門兵器。

“天才隕落,嘿嘿,不過五六年之前,咱們何嚐不是武道為尊,現在呢?隕落一個兩個天才倒是能用奇遇來補足,而今有了天衣,大陸四國當中隕落的天才庸才少說也得有好幾百萬,連我這個沒習過一天武的都比他們強,恐怕挖穿地獄黃泉也挖不出那麽多奇遇給他們翻身吧,這難道還不好笑?”

天九眯著一對桃花眼,麵頰飛紅,顯然已經有了五六分醉意。

“噗……這倒也是,天才這個詞恐怕以後再也聽不到了。可是……力量畢竟還是自己修煉得來的才踏實,服從天衣聖門換來的天衣雖然厲害,總是感覺有點不妥。”

微風忽然吹來,仇無衣略帶苦澀地笑了笑,心頭頓時蒙上了一層陰雲,臉上卻全然看不出異樣。

"老弟你又想多了,天衣聖門為的是天下蒼生,你看自天衣出世以來,這世間豈不是……咦?有人放火燒山嗎?"

鼻子連連抽了兩下,被焦糊氣味打斷興致的天九臉上有些不豫。

"燒山?不對勁!"

腦中神念一閃,仇無衣立刻猛地躍起,左手拇指所戴著的奇形戒指中射出一道勁力十足的長弦,這長弦在粗大樹枝上來回纏了幾圈,拉著他矯健的身體登上了樹幹。

奇怪的味道竟然來自元山城的方向,衝天而起的一道黑煙明晃晃地映在仇無衣的瞳孔當中。

"這!這是……"

仇無衣的呼吸忽然停滯了,腦袋頓時嗡地一聲,迅速收回手中長弦,抱著粗粗的樹幹直接滑了下去。

"老弟?"

"大哥!我先失陪一下!"

顧不及說明情況,仇無衣朝著前方不遠處的大樹上甩出長弦,借著長弦收回的力道向前竄去。待身體飛遠,右手再隨之甩出,同樣藏於右手戒指的另一道長弦又纏住了更遠處的樹,如此重複往複,在山林當中瘋了一般地穿行。

“走了呢。”

目送仇無衣的身影遠去,天九一抬手,優雅地站起了身,金光燦燦的華服沒有沾上半片落葉,也沒有絲毫塵土。

“少主,接下來要去何處?”

沉穩的老年男性聲音隨之響起,卻看不到人影。

“這個嘛,去該去的地方,這種回答你可滿意?”

天九最後瞥了一眼仇無衣消失的方向,溫柔而和藹地微笑著,轉身便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荒山重新變得陰森而寂靜,夜幕也隨之降臨。

太慢!太慢了!

仇無衣的心髒凶猛地跳動著,今生今世還是頭一遭如此怨恨自己的力量不夠,竟然無法一步邁到家中。

那燃起大火的地方,分明就是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父親!父親現在還在家裏,怎可能無緣無故燃起這樣的大火?

無數個疑問湧上心頭,全部化作了一個信念。

快些!再快些!

夜色漸漸降下,元山城高聳的城牆已經映入眼簾,開啟的大門兩側,數十名兵士精神抖擻地肅立左右,城中卻是一片喧鬧。

"什麽人!"

"是我!"

顧不上細說,仇無衣飛速穿過兩排兵士,衝入城門。

"站住!"

"等等!"

士兵們剛要追趕,隊長模樣的人物卻伸手攔住了他們。

"頭兒,那是可疑人物……"

"可疑人物?今天進來的可疑人物還少麽?你惹得起還是我惹得起,站好,都給我站好!這時城主大人的命令,當沒看見就是了!"

隊長喝令士兵們繼續把守城門,卻輕輕地歎了一聲。

街上在騷亂。

"閃開!"

不顧一切地怒吼著,仇無衣踢開圍觀眾人,瞪起布滿血絲的雙眼衝進家院大門。

些許火焰不足以傷到身體,但撲麵而來的滾滾黑煙卻嗆得他咳嗽不已,闖入院內之後,不停揉動雙眼的仇無衣好不容易適應了熏烤,卻猛然立在了院落中央。

裏麵的火勢意外地小,也許是因為能燒的幾乎都燒完了,但父親的起居室已經燒的一幹二淨,從灰燼的模樣判斷,一定是最先燒光的地方。

"哈哈哈去死吧!"

狂笑在仇無衣的腦後突然爆發,並不遮掩自己的存在。

漆黑如夜的戰斧畫出一道弧光,光閃之處,數根細細的銀弦被斧刃一斬而斷。

偷襲出現之前,仇無衣已經察覺到事態有變,手中的弦卻防禦不住這猛烈的攻擊。

"砰!"

仇無衣的身體如斷線風箏一般飛撞到數十米外燒焦的殘垣當中,一塊斷牆轟隆一聲落下,正將他的身體砸在下麵。

黑色戰斧的斧刃邊緣,盡皆被鮮血染紅。

"可惡……"

火燙的碎磚焦木之下,仇無衣忍著胸口的劇痛與後背的灼熱,吃力地睜開眼睛。

全身上下都沒法動彈,使不出半分力氣。

不行……再這樣真的會死!

仇無衣緊咬著滲血的嘴唇,心念迅速轉動,思考著脫身的方法。在這裏很快就會被壓死或者燒死,可是外麵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敵人卻是更大的威脅,自己真的有辦法應對麽?

"哈哈哈!你這廢物,以為老子會被這麽簡單地騙過嗎!"

狂笑從麵前不到數尺的地方再度響起,仇無衣心道一聲不妙,正待運力脫身,腦後卻嘩啦一身亂響,粗壯的大手壓碎層層瓦礫從外麵伸了進來。

幾乎要將頭骨捏碎的龐大壓力令他瞬間失去了意識,扛著長柄戰斧的戎裝巨漢哈哈大笑著將他從殘磚斷瓦當中抓出,隨手一甩丟在了地上,抬腳就要踩上去。

身體摔在地麵的衝擊將仇無衣從昏迷中震醒,模模糊糊地張開雙眼,隻能看到一個大塊頭男人的輪廓而已。

"絕兵·銳弦!"

看上去仿佛已經瀕死的仇無衣突然身形驟閃,左手無名指所戴著的戒指當中鑽出一道蛇形的寒光,目標正是那個巨大身影沒有防備的咽喉中央部分,走向極為刁鑽狠毒,既難以退避,又幾乎無法迅速防禦。

仇家絕技--弦殺術中的核心技法,其名為"五弦絕兵",分別藏在雙手五指的戒指當中,無名指上的銳弦鋒利如刀,殺人的方式也簡潔明快,專門割喉。

人,被割喉必死。

這是強忍著胸中憤怒,在暗中積蓄力量,等待到這個絕佳機會之後所使出的致命一擊。這一擊,不僅貫注了恨意與殺意,還有身為弦殺術繼承者的驕傲。

"嘿嘿……"

身材巨大的敵人仿佛在笑,完全無視自己的處境,退也不退,躲也不躲,直接掄起了手中的大斧。

已經出手的仇無衣頓時全身寒意遍布,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走遍體內每一根血管與神經,他連忙將右手戒指中的重弦射向遠處,看上去細細的重弦能承受千百斤的重量,更能拉著自己騰飛穿行。

"哈哈哈!老子身穿天衣,實力是以前的好幾倍!你就想不到為什麽憑老子我這點本事敢殺上你家嗎!"

銳弦的寒光未等觸擊敵人的咽喉,劈啪一聲便被不可思議的無形力量崩成了數段,與此同時,對方掄起的大斧仇無衣隻剩下數寸的距離,斧身之上赫然刻著一個凸起的金色五角星。

"轟!"

斧風狂嘯,用重弦拉扯身體逃向後方的仇無衣被遠遠地吹了出去,撞向了尚在燃燒的斷牆,轟鳴聲中,斷牆立刻被砸得粉碎。

“唔……這下……糟了……咳咳!咳咳咳!”

雖然沒有被斧刃直擊,卻被這一招轟斷了數根肋骨,仇無衣緊緊壓著胸口,用痛苦強迫自己的意識保持著清醒。

"哈哈!好好看看老子的臉!"

幾步衝過來巨漢大大咧咧地蹲下,狠狠地抓住仇無衣的頭發拎起,圓睜怪眼狂笑不已。

"你……為什麽……"

仇無衣艱難張開的雙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憤怒地咬緊了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