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軍魂
天蒙蒙下著細雨。
深冬的傍晚下起雨來更帶著一股寒意，細絲般的雨線飄在臉下猶如針紮一般，那股冰涼仿佛能透過護體鬥氣，透過皮膚血肉，深入到骨髓之中，深入到內心最深處。
在場的所有觀眾沒有一個人評論這場演練。無論勝利方也好，失敗方也好，將士們都應該從這次演練中反省，自己好好想想在演練中獲得了什麽，又看到了哪些不足。
這是個漫長而又艱難的消化吸收過程，每個人都得靠自己好好的去體會。
戰爭是個殘酷的話題，每個士兵的存活都是一連串的偶然和僥幸，但是每一次的存活，那些士兵們都會做同樣的事情，那就是好好體會這次戰爭的感悟，以便爭取下一次的存活。
現在這些新兵需要做的正是體會感悟。
場中士兵們正在緊張有序的進行著傷兵救治工作，雖然這次所有的兵器都經過鈍化，但是人馬衝撞、刀砍槍刺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有一批士兵們受傷，好在這群士兵們受傷都較輕，略微休養一陣又能重上戰場。
那些逃出場外的新兵在演練結束後並未散去，他們麵容羞愧的幫忙搬運著那些傷兵。
龍穎被首先搬下去救治，他的傷並不重，隻是亂竄的鬥氣損傷了他小部分經脈而已，在魏忠的幫助下，亂竄的鬥氣已經平複下來，隻需再靜養幾日就好。倒是他的情緒像是受到了重大打擊，病怏怏的躺在塌上，雙目無神。
而自從演練結束後眾將士便再也沒見過羽林。
羽林雖然之前沒有演練過平原對戰，但每次攻城演練慘敗也隻是一付略有遺憾的神態，並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此次演練卻一反常態沒有在場安慰士兵，難免引起了將士們一番猜測。
當饑寒交迫的新兵們用完晚飯後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營地時，卻發現一身黑衣的羽林不知何時靜靜站在簡陋搭製的點將台上，在他的臂膀之上，還綁著一條白布！寒雨飄飛，這位小將軍一臉陰沉的低頭站在雨中，整個人似乎比這寒雨更冷！
最先發現的兩名士兵看這情形知道這位平時體恤屬下愛護士兵的小將軍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低著頭也站在了台下。
隨著越來越多的士兵歸營，站在台下的士兵們也越來越多，每個人都大氣不敢出，場中氣氛越發的壓抑起來。
過了大約十五分鍾，營地裏除了還在療傷的士兵外全都站在雨中，羽林這才緩緩抬起了頭，望著漫天飄著的雨絲，輕聲說道：“還是這天懂人心啊。”
隨著羽林這聲輕歎，所有的士兵心中都覺得一緊！
羽林環顧著神情凝重地站在場中的士兵們，故作訝異的輕聲問道：“你們都站在這裏做什麽呀？”
眾將士低著頭，一聲不吭。
羽林像是想起什麽來了，他輕聲笑道：“哦？原來你們是剛剛吃了敗仗啊？”
羽林笑完，來回在台子上走了幾步，這才斂了笑容，正色說道：“你們今天還知道站在這裏，說明你們還有一點羞恥之心。你們不就是吃了一場敗仗麽？這有什麽好難過的？敗給一群有比你們會刺槍比你們會揮刀會你們跑得快的老兵有什麽好丟臉的？你們遲早有一天會超過他們！”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你們竟然會敗給自己！”
“你們衝鋒猶豫，我不怪你們；你們武技不精，我也不怪你們，你們不懂應變，我也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是新兵！我已經給了你們足夠多的寬容！盡管你們這種種錯誤足夠你們在戰場上死上兩三回！不是每支新兵隊伍都有你們這麽幸運能夠擁有這次演習機會的！這一切我都不怪你們。但是我沒想到，你們竟然會臨陣脫逃，足足五百餘人，竟然被兩百不到的敵軍殺得丟盔棄甲！你們告訴我，你們在狼狽逃竄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身後的友軍，有沒有想過在前方浴血拚殺的將士，你們是如何忍心看著因為你們的怯懦害得身邊的戰友白白的犧牲！？”
“無論戰況如何劣勢，隻要還有一個士兵活著站在戰場上，帥旗就不能倒，隻要帥旗不倒，戰鬥就沒有失敗！可是你們呢，有誰能告訴我，你們扛旗的士兵到哪去了？其他的士兵到哪去了？你的戰友們還在前麵奮死拚殺，你們卻自己丟下帥旗倉皇逃竄，告訴我，你們到底是有多顧惜自己的小命？”
“臨陣脫逃，這是砍頭的大罪，就算讓你們僥幸逃脫，讓你們偷偷回到家鄉，你們如何麵對自己的妻兒父母？如何告訴他們你是一個逃兵？如何麵對你戰友的妻兒父母，如何告訴他們是因為你的臨陣脫逃而白白喪命！！！？？？”
“今天，我就是來祭奠那些被你們‘害死’的將士們的！”
“你們有些人可能在心裏說我小題大作，這隻是一場演練而已。沒錯，這是一場演練，就是這樣一場演練，在戰死最多隻是骨折淤青的情況下你們竟然有一半的人做了逃兵！如果哪天上了戰場，麵對的是敵人明晃晃的刀槍呢？你們這樣的表現讓你們的戰友如何敢把後背讓給你？你們這樣的表現讓你們的國家如何敢把重任交給你？你們這樣的表現讓你們的父母百姓如何敢把性命托付給你？！！”
“可能你們會說我羽將軍實力高強，在軍中來去自如自然不怕，你們隻是普通的士兵而已。是的，你們是普通士兵，但是你們別忘了，你們還是一個士兵，你們還是一個男人！在場的每個都比我大，你們最小的也有十八歲，我能站在這裏跟你們說話是因為我實力比你們強，可是我為什麽實力比你們強？是的，天賦，你們很快就為自己找到了借口，在這一點上你們做得非常好。可是你們有誰想過我從三歲開始刻苦修煉時你們在幹什麽，在我十四歲離家從軍時你們又在幹什麽，在每天晚上訓練完畢後我堅持兩個時辰的修煉時你們又在幹什麽？強者，並不是隻靠天賦，還要靠努力，靠拚搏，靠信念！”
“你們的信念是什麽？你們的軍魂是什麽？臨陣脫逃？我告訴你們，軍魂就是堅持，就是不放棄，就是就算還有最後一口氣，隻要帥旗不倒，戰鬥就沒有失敗！”
……
也許假以時日，這支體會到羽林最初軍魂定義的新兵會逐漸成長為將來縱橫大陸的精銳之師，但是曆史一向都是那樣殘酷無情的朝前碾去，一路碾碎了所有的假如，還包括，這支新興的羽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