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掘地三尺

在京的時候,崔楓崔總管每天處於高度緊張狀態,神經都快崩斷了。時刻都得注意著汪大司徒的臉色,一顆心仿佛總提在嗓子眼,連做夢都得捋捋司徒府內一大團雜亂如麻的大小事務,生怕汪大人不滿意。別看汪大人平日裏笑眯眯的,但崔楓心裏清楚,汪司徒對每個人都揣著一本帳,那帳本上記著每個人的功過,是功是過,總有算總帳的一天。崔總管所接手的上一任總管,屢屢出錯,卻倚老賣老,敷衍塞責,還當麵頂撞汪大人。終有一天,汪大人晚上還笑容可掬拍著他的肩膀以示親近,早晨就被人在護城河裏發現了屍體。

入穀以來,崔楓倍感悠哉。每日裏小曲哼著,小酒喝著,閑散時練練功,看看景,高興了就和五個手下賭一把,贏個小錢,不高興了就挨個輪番訓斥一遍。崔總管時不時的感慨:“這小日子過的,嗯嗯!神仙不過如此。等那藥果成熟,差不得還有十年的好日子,美呀!滋潤呀!”

可毫無征兆的,好日子就過到了頭,王五、趙六,還有那兩個小崽子失蹤了!莫名其妙啊,實在他奶奶的,莫名其妙啊!這穀中,進,進不得;出,出不去(那繩子在趙能他們出穀的時候已經被收起來了)。難道被狼叼去了?被虎生吃了?可也沒見有虎狼呀。可事實就是這麽奇怪,九個人剩了五個人,另外四個人,蒸發了,蹤跡全無!

崔總管急怒攻心,一邊氣衝牛鬥,一邊頭大如鬥。

四個人常去的河邊,自己親自去查看過,無痕跡,無血跡。沿著鎖龍穀四壁轉了無數圈,無裂縫、無山洞,崖壁高聳滑溜,無從攀爬。每一叢草裏,每一棵樹上,每一塊石頭下,都翻了個遍,結果就一個:沒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崔楓一把把揪著自己本就稀疏的頭發,苦思冥想,實在太傷腦筋啊!

鍾萬手沒少來找崔楓要人,把崔總管纏得恨不能一頭撞死。不過鍾萬手的責難聲中,倒是提出一種可能:“定是那兩個禦役耐不得穀中的寂寞,拐帶著倆孩子逃出去了。你快找,快把倆孩子還給老夫,否則休怪老夫不合作,從此不管那還顏果的破事了!”

拐帶,崔總管相信。那兩貸談到茵兒時,那些汙言穢語,自己沒少聽到。

可是逃出去?怎麽可能!變成鳥飛出去了?變成魚遊出去了?還是變成老鼠鑽地洞出去了?開什麽玩笑!

找!掘地三尺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崔總管對著剩下的三名禦役摞了狠話:“找不到,老夫把你們一個個剁碎了,塞缸裏淹成酸菜。”

三個禦役心裏把崔總管的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表麵上卻每天輪流抽出兩個人來像沒頭蒼蠅一樣在穀中亂轉,眼瞅著三個月過去了,連根毛也沒找到。

這天,錢小七和成不貢坐在河邊磨洋工,也不是不想找,實在是該找的地方都找了不下百遍了。兩人唉聲歎氣,牢騷不斷。

錢小七:“成老哥,小弟一直就看不慣這倆貸色,尤其是那個王五,仗著表妹是王大人的七姨太,平日裏橫行霸道,欺男霸女,你說,多少好人家的閨女都被他糟蹋了。”

“可不是?那小子就是色坯一個,他新娶的那個三姨太,本來是大哥先看上的,愣是被他橫搶了去。唉!現在想起來還是一肚子的氣。”

“老哥,你說,王五那小子會不會是看上了小丫頭,真像鍾老頭說的那樣,給拐上逃出去了。”

“逃?他能逃到哪去?難不成還能躲到那瀑布後去享豔福?”

錢小七忽然福至心靈,指著河對岸的瀑布說:“這個,還真說不準。這幾個月,咱哥幾個把鎖龍穀都翻遍了,就剩瀑布後沒找過了。”

這個問題,成不貢無從回答。關於這個可能性,幾個人不是沒想過,隻不過覺得那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二十多丈寬的河,水急浪高,深不可測,上千斤的石頭都能衝跑,遊過去直接不可能。跳過去?簡直開玩笑!崔總管也算輕功中的高手了,卻也隻能一個躍縱七八丈,連躍到河心都吃力,就憑武功平平的那四個人,能跳過去?打死都沒人信!擺渡?別說這穀中沒船了,就是有,那河裏惡浪滔天的,行得船?所以,到後來,連最開始提到這種可能的人,都不再堅持自己的想法。

但死馬也隻能當成活馬醫了,不然每天麵對崔總管的雷霆之怒,哪個吃的消?兩個人一合計。嗯,就這麽辦!把自己的想法稟告給崔大人,至於那老兒信不信,由他罷了。

崔總管手撚稀稀疏疏的黃胡須,總感覺這種可能性實在匪夷所思,不過,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也許還有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思忖半響,終於下了決心:“去!馬上飛鴿傳書雲南刺史王隆。一、即刻籌集搭橋材料,派人來鎖龍穀架橋;二、即刻籌備米麵、酒肉補給送進來;三、繼續在穀外搜查王五等四人,不得鬆懈。另外,告訴王大人,再補兩個人的缺來。”

失蹤的王五可是自己的大舅子,於公於私刺史王大人都不能懈怠,動作可謂少見的雷厲風行。

半個月後,一座連接瀑布的木橋已經建成。

……。

仇九和茵兒重返葫蘆穀已經四個多月了,每日練功不綴。也許是葫蘆穀構造的奇特,仇九發現,裏麵靈氣濃鬱,很適合修煉內功,可謂事半功倍。

如今,兩人之前修煉的幾套功夫,包括乾坤劍法已爛熟於心,接近大成,就隻是因年齡小,缺少對敵經驗,尚不能發揮其全部威力而已。

至此,兩人有了閑暇涉獵其它功夫。茵兒又修煉了一種暗器功法,並選了一套合手暗器。這套暗器,名為玉女梭,共五十枚,每枚拇指大小,通體黝黑發亮,鋒利無比,用一條蠶絲帶串起,圍在茵兒腰間稍顯寬大,卻也不覺得累贅。茵兒愛不釋手,喜歡的了不得。

仇九則選了一張弓,這張弓名為潛鮫,也不知道用什麽材料打造,弓身烏黑,寬不過盈尺,入手沉重。弓弦呈棕灰色,兩指粗細,極其強韌。仇九神力,尚需發力才能拉得滿弓。

經過鍾萬手對身體的一番改造,雖還是個少年,但仇九如今雙臂之力已頂得上兩三個成年人,但想要拉開滿弓,卻也倍感吃力。饒是如此,盡管隻是開了三分之二的弓,射出的箭卻幾乎釘進了石頭裏。

閉氣、凝神、對焦、舉弓、開弦、定弦、放箭,一套動作一絲不苟。仇九滿意地看著發出去的箭釘在山石上,顫了幾顫,才掉在地上。一旁的茵兒不服氣地撇了撇嘴角,素手一揚,一道烏光激射而出,“錚”的一聲,玉女梭長了眼睛似的,擊打在剛剛那支箭射中的同一位置。

“哼哼!”茵兒瓊鼻微聳,嘴角上翹,斜揚著小臉看著仇九,“還是我厲害吧?”

仇九痛愛地看著茵兒,正想說話,突然洞口方向傳來敲擊聲。仇九把食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兩人輕手輕腳地靠近洞口,把耳朵貼在壁上細聽。

隻到一人說道:“成兄,你說咱倆這不是自找的嗎?沒事提什麽瀑布啊,這可倒好,每天被催逼著,在這黑圪隆咚的溶洞裏瞎轉悠。這都一個月了,哪天是個頭哇?”

成不貢有一下沒一下地用石頭敲擊著石壁,答道:“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錢老弟,能忍就忍著吧。”

說著說著輕“咦”一聲:“我怎麽聽著這後麵好象是空的。難到真被崔總管猜中了,有暗洞?”

錢小七揀了塊石頭敲了敲:“聽著還真象呢,不過成兄,咱哥倆先不要告訴崔總管,先弄清楚再說,不然指不定那崔命鬼又要整什麽幺娥子呢,最後還是苦咱們弟兄。”

成不貢道:“錢老弟,愚兄也是這麽想的。萬一暗洞裏藏著寶貝,也不枉咱們兄弟辛苦一場。”

這段時間,崔總管每天催促著二人進洞查找。二人把這個溶洞大大小小的叉道都探了個遍,還是毫無發現。崔總管又命二人用石頭一寸一寸地敲擊石壁,並且威脅說:“若敢消極怠工,有所遺漏。則必將二人開革,並押入大牢。”

**威高壓下,錢成二人焉敢含糊,隻得遵命。不過二人卻私下裏給這位崔總管送了個崔命鬼的綽號。

如此一來可就苦了這兩名平時很少做體力活的禦役。這溶洞之中,石壁麵積巨大無比,兩人手皮也破了,胳膊也腫了,敲擊了半個月,看看還沒完成三分之一,又是泄氣又是牢騷,每天一邊幹活,一邊唉聲歎氣。

這天,成不貢拿了塊石頭,正在有氣無力,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石壁,眼袋肥厚的惺鬆睡眼偶爾掃向洞壁,突然輕察覺有異,“咦”一聲,湊近細瞧,隻見火燭映照下,一條線痕宛然。這條線痕,正是當初茵兒剛入洞時,因怕迷路,用短劍刻在叉洞拐角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