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相視淚眼訴衷腸
大椿樹下的石室,恢複了平靜。
殘魅術?
鍾雨生麵對赤桐的突然消失,便詫異地看了青毓一眼,身子還有微微的顫抖,想必是傷得不輕。
青毓往鍾雨生這邊走來,憤憤地說:“老娘居然沒有想到這茬,哼……”
“你說的殘魅術是什麽?剛剛她就是施展此術逃走的嗎?”
青毓點了點頭,說:“是啊,殘魅術也是血瞑眼所施展的瞳術,不過這種瞳術一般是用來迷惑對方的。”
“剛剛我所擊中的隻是她留下的殘影而已,其實真身已經在她再開血瞑眼的片刻後,趁著我們特意將目光移到了別處,然後在石壁的震動聲中,逃竄出去。”
“也就是為何赤桐隻是站著不動,未吐一句的原因……哎,其實我早該想到的!”
經過青毓這番的分析,鍾雨生總算是懂了。
另一方麵,他對大陸流傳的血瞑眼又平添了幾分認識。以前在木須峰的時候,隻是從典籍中或師父長老口中,會隱隱聽到三苗族的血瞑眼。
那時隻是耳聽,便心生好奇和向往。如今親眼見識到了血瞑眼的強大瞳術,不由對這種力量產生幾絲畏懼。
不過,他早年在玄清宗聽說了一些關於外麵的局勢。
四年前,也就是淩子桓和齊煊一同拜入玄清宗的那一年,南方的三苗族在一夜之間覆滅。
其場麵慘不忍睹,就連三苗族的祖廟也難逃厄運,世代供養的舜帝以及娥皇女英的神像均被摧毀。
能做出這般程度的外族之人,是對三苗族有何等的怨恨!
然而,就算是一次慘烈的滅族,也會有漏網之魚……
青毓和赤桐的前身都是烏蒙族人,雖是從三苗族分離出去的一個分支,但同樣繼承著舜帝強大的精神寄托,以及那雙人人膽寒的血瞑眼。
“對了,淩子桓還困在幻術之中!”
鍾雨生頓時想到了什麽,趕緊看看淩子桓的狀況。隻見他一動不動,麵無表情,一眼呆滯地看著前方。
“呃,幻術怎麽解?”
鍾雨生雖然在典籍裏知道一些幻術的門路,以及幻術破解的方法,可為保妥當,也不敢貿然嚐試,便問了問青毓。
青毓走到鍾雨生的跟前,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見其傷痕累累,不由眉頭一皺,臉浮痛心之色。
好在鍾雨生內力渾厚,又有自家獨特的煉氣法訣,這點傷還並無大礙。
青毓輕歎了口氣,緩緩地說:“幻術本就利用對方的五感,將其心神陷入一個虛幻的世界。但血瞑眼所施展的紅水流眩術,卻是讓對方的靈魂處在一個混沌血紅的世界,讓他的身心在每一刻裏,都承受著成千上萬種苦楚。”
“而且,現實中的時間與那個虛無世界的時間是不一樣的。現實中過了一個時辰,在那個世界裏,卻有足足十個時辰!”
鍾雨生聽後,心神一震,張大著嘴巴,“什麽?十個時辰,這不是要人的命嗎?”
“紅水流眩術乃是血瞑眼的高等幻術。哼,想不到她的修為竟進展得如此之快!”
鍾雨生問道:“那這等幻術如何破解呢?”
“紅水流眩術的破解之法跟普通幻術無異,本人去破解的話,難度很大,一般需要外界的幫助。很簡單,隻需有另外一人的真氣導入中術者的體內,讓兩種不同的真氣相互碰撞,便能讓其心魄擺脫幻術的束縛。”
其實,這種方法鍾雨生也是知道的。隻是怯於血瞑眼的威力,他不能小視。
在淩子桓和秋沁寒二人與水靈兒剛剛見麵的時候,就隻是因為淩子桓多看了水靈兒幾眼,便中了她的火魅術。
這火魅術自然也是幻術的範疇,所以當秋沁寒感覺到淩子桓的異樣時,便及時幫助了淩子桓擺脫了幻術。
秋沁寒那時所用的方法正如青毓剛剛所說!
鍾雨生明白了之後,便走到淩子桓的跟前,忍著胸口疼痛,準備傳輸真氣,幫助淩子桓擺脫幻術。
正當他深吸一口氣,準備從手掌運出一口真氣時,青毓忽地開口道:“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青毓的聲音很低,但在封閉的石壁裏,聽得還是格外銳耳。
“嗯,是啊!”鍾雨生停了下來,抬了抬眼,詫異地看了看青毓。
青毓頓了會兒,溫情地說:“他醒過來,你就會走,是嗎?”
話音剛落,鍾雨生頓時愣住了,卻並非是青毓說這話時的口氣,而是她麵上的神色。
隻見青毓蒼老的臉上皺紋浮動,如微微漾起的水波,嘴角噏動,似乎欲言又止。關鍵是她那雙清澈的眸子忽地噙出一點光亮,如夜空中的繁星,泛著一股淒涼。
她說完這句話後,便溫情地看著鍾雨生……
這次,在這個白衣少年的身上沒有出現晨夕的影子,而隻有鍾雨生一人出現在她的眼簾中。
不知何時,她真的發現,自己愛上了眼前的男子。
此刻,想到心愛之人可能瞬間消失在她的眼簾之中,不由心中一痛,往日的種種寂寞和臆想紛紛占據了她的心靈。
在她的眼中,隻有他,讓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
如果他真的幫助淩子桓解開幻術,如果他真的要走,那麽在這偌大的遺忘森林中,又隻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了。
雖然萬象封印已解,但她心中的封印卻因鍾雨生的陡然出現,再次囚禁了一顆平凡少女的心。
所以,在這個時候,她對眼前的男子流露出近乎哀求的神色。
為的隻是,他能留下來……
鍾雨生愣了好久好久,也沒有說什麽,兩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著。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認真誠懇的對視,都想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些什麽。
或許,這也是最後一次吧!
石室中壓抑的空氣遊**在他們的身旁,久久地平靜著。
鍾雨生畢竟是聰明人,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懂得如何去選擇,去取決。
兩人默然許久之後,鍾雨生心一橫,微笑地說:“你的情意,我心領了!不過……”
他頓了頓,咽了口唾沫,“不過他是我的兄弟,我得救他!而且,我希望他完成先前的承諾,帶我離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青毓聽得一時懵了。想了許久,似乎明白一些什麽。
可惜的是,淩子桓陷入幻境之中。若是他親耳聽到這麽一句話,不知會作何感想。
淩子桓臨走時給鍾雨生的承諾,便是讓鍾雨生等著他回來,一起離開。
他的懷裏還揣著淩子桓臨走時所給的“護身符”——赤玉!
此刻,這件“護身符”在鍾雨生的胸口,似乎湧起一股柔和的溫熱,如涓涓細流,流到他的每寸肌膚。
“你知道遵守你們兩個的承諾,那……我們之間的呢?”青毓還是不肯放棄,一滴熱淚從眼眶中流出,滑在冰冷的臉龐上。
這句話如當頭一棒,讓鍾雨生頓時啞然。他低下了頭,沉默了半餉,才從嘴裏擠出了一句。
“對不起!”
這句抱歉飽含著鍾雨生太多的情愫,有對之前輕易許諾的懊悔和自責,有對淩子桓趕來相救,兌現承諾的欣慰,更多的是對青毓的愧疚。
在這石室之內,青毓跟鍾雨生講講當年她和晨夕的往事,還幫他的凝氣境突破到了靈清後期。除這兩樣之外,他們什麽都沒做。
而剛才與赤桐的打鬥中,要不是青毓的毅然相助,他和淩子桓估計都已喪命。
青毓所做的這些,隻是想讓心愛之人陪在自己的身邊。可是,在她的心中,隱隱覺得,這點與他的性命相比,頓時顯得渺小了。
青毓對他用情至深,便顧不上許多,隻求他能安全,便安了一半的心。
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青毓想挽留自己的幸福。雖然這一份幸福來得比較晚,而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始終盯著鍾雨生那張白皙俊朗的麵孔,嘴角不住地顫抖著,內心沉重無比。
當年,青毓親手丟掉了晨夕的那份愛,現在的她,想為自己爭取下,為自己悲慘的過去爭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