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觀念背馳孰對錯

飛來峰,試煉大會第二輪仍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參加此時試煉大會的五係峰脈,金燭峰人數最少,便安排到最遠的南側居住,靠近玄清宗後山,很是偏僻。

一清冷小路,濃鬱樹蔭,幽深寧靜,青石板上,斑駁晃動,三隻人影孤傲屹立。

那熟悉的身影緩緩落下,淩子桓再熟悉不過了,笑著說:“齊煊,原來是你啊,你怎麽來了?”

齊煊穩定心神,悶哼一聲。剛剛那一擊看上去威力巨大,似難以抵擋,其實也不過華而不實。

齊煊稍稍內力一催,幻化一白光屏障,便輕而易舉地抵抗住那漫天劍雨。

“子桓,原來你在這兒啊,我正找你呢,你還好吧?”齊煊麵對著淩子桓,笑著說。

淩子桓微微點了點頭。

一旁的張韜捂著胸口,嘴角鮮血溢出,哼了一聲,又突然冷笑道:“哈哈哈,原來你們認識!齊師弟,你挺有能耐嘛!”

齊煊身軀微微一震,卻還是不以為然,一臉的鎮定,對方才的出手毫無悔意,哪怕此人是自己的同門師兄。

對於張韜的那憤然一擊,沒有齊煊出手,淩子桓也可安然化解,但見到從小到大的齊煊,毅然站在自己這邊,頗為欣慰。

齊煊向張韜走近了幾步,假笑地說:“張師兄,看在我的麵子上,此事不如化幹戈為玉帛。你速速回去調養,切莫在此繼續糾纏,免得讓師弟為難。”

張韜聽後,自然清楚這話中的意思,忽地麵目猙獰,兩唇發抖,哈哈大笑起來,怒喝道:“齊煊,你好大的膽子!這是我與那小子的糾葛,你不幫忙也就罷了,最好給我滾到一邊兒去,少礙老子的閑事!”

聽完,齊煊氣得臉色微變,眼神中浮現一閃而過的凶光,接著隱隱湮滅,悠然地說:“好啊,那你繼續,我不攔你。”

張韜將目光落在淩子桓的身上,隻見淩子桓一副鎮定之色,更平添幾分怒火。

“我就不信了……”

話音未落,張韜強忍疼痛,一躍而起,雖受“龍淵”劍氣重創,但依舊有萬馬奔騰之勢,衝向前方,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到淩子桓的麵前。

雙眼輕蔑,含著血紅的眼神,死盯著淩子桓,瞬間出掌,閃電劈下,從掌心處掀起一陣凜然罡風。

這速度仍如此之快,讓淩子桓暗暗一驚,雖看不清張韜的身影,但那股淩厲的殺氣,撲麵而來,倒是近在咫尺。

隻見淩子桓右手抬起,“龍淵”一挑,驚起耀眼虹光,如七彩飄帶,柔和卻不失力度。

“呼呼……”

白茫茫的光線下,空氣湧動。

淩子桓巋然不動,倒是那青色身影被拋出五丈之外,“砰”的一聲落在生硬的青石板上,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齊煊見後,雙臂抱胸,哼了一聲,“我說師兄啊,你還是回去多修煉幾年吧。”

“你……”張韜胸口發堵,連忙喘息,說話困難。

淩子桓隻是用了四成功力,並非是自信,而是不忍再戰,惹出什麽事來,齊煊也是左右為難,怕是在火鐮峰陷入絕地。

張韜握緊拳頭,擦拭掉嘴角的血液,暗暗想道:“那小子根本沒使出全力,看來也曉得這其中的厲害。我若執意戀戰,恐怕……罷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先忍下這口怨氣,來日再找他們算賬。”

齊煊輕歎一聲,又嘲諷道:“你看吧,哪怕我不出手,你還是打不過,可想過自不量力的後果?”

淩子桓呆了一下,有些迷惑。既然他們同是金鐮峰,為何卻這般針鋒相對,似乎兩人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

張韜沉默不語,捂著胸口,拖著沉重的身軀,準備離去。

一旁的淩子桓見張韜終於有所覺悟,總算是鬆了口氣,看著齊煊的背影,恍惚覺得大不相同。

到底是哪裏不同呢?

張韜漸漸走遠,地上隻留下點點血跡,如散落的玫瑰花瓣,絢麗冷豔,卻氤氳著一丈殘紅的沒落之殤……

淩子桓正想開口跟齊煊說話,卻萬萬沒料到,事情並非這麽簡單。

隻見齊煊淩厲的雙目中,凶光一閃,嘴角露出狡黠的笑容,似廣袤草原中的一頭餓狼,腹中空空幾日,見到獵物之後,所浮現的那種欣喜和狂熱。

說時遲,那時快,齊煊身形一閃,消失在淩子桓的目光之下。

接著一個箭步,隨之而來的是“鏗”的一聲,長劍出鞘,烈日下光芒一閃,宛如水麵泛起漣漪,轉眼消失無痕。

“啊啊啊……你……”

張韜麵目扭曲,卻還是一副難以置信之色,俯首望向胸口處。

殷紅的血液汩汩流著,順著劍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麵,一朵血色之花油然綻開……

一柄長劍穿心而過,劃破原本平靜的長空。

一雙透著寒冷的臉伸了過來,冷冷地說:“師兄,讓你失望了。隻有你死了,我才安心!”

“你……你……”張韜隻覺四肢麻木,全身發冷,呼吸急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淩子桓看到此幕,頓時驚呆了。若非親眼所見,如何能相信齊煊竟會殘殺同門!

齊煊低哼一聲,嘴角扯動,右手發力,將手中長劍從張韜身體內毅然拔出。

隻聽得張韜一聲慘叫,身體仿佛受雷擊之苦,瞬間沒了知覺,倒在血泊裏,卻是他那雙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不知是吃驚還是憤怒。

“齊……煊,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淩子桓再也忍受不了,對著齊煊大喝一聲。

仔細想來,從小到大,這還是淩子桓第一次對著齊煊發這麽大的火。

因為他一直覺得,無論做什麽,齊煊都是對的,都比他強,並且就像是一個大哥,在盡全力地保護自己。

可這一刻,淩子桓真的難以理解,隻覺得此時看齊煊的身影,是那麽的恍惚不定!

齊煊將長劍收入劍鞘,一臉漠然,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淩子桓在說什麽,又似乎覺得,這一切都是應該的。

淩子桓快步走到齊煊的麵前,盯著那張俊秀的臉龐,冷冷說:“齊煊,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齊煊緩過神來,接過淩子桓那冷徹毛骨的目光,一本正經地說:“今日若不殺他,那麽來日死的就是我們!”

淩子桓哼了一聲,“你們是同門啊,在火鐮峰一起呆了四年,難道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齊煊也很是詫異,淩子桓居然耍起了性子。

在他的印象中,和自己從小到大的淩子桓,一向單純厚實,唯命是從。

可像今日這般,卻還是第一次。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長大了嘛,有點小修為!

“哈哈哈……”

這時,齊煊忽然笑了起來,非冷非熱,更讓淩子桓有些反感,“你知道這四年,我在火鐮峰過的是什麽日子嗎?”

淩子桓沒有說話,目光轉向了別處,胸口一起一伏,心中很是惱火。

“從我進入金鐮峰那一日起,張韜那家夥就從來沒把我當人看,因為他覺得我是走後門才拜入玄清宗門下的,而他是通過選拔季才進來的,所以他們一群人處處刁難我。他們人多,在師父麵前,我占不到便宜。”

“然而,卻是這些年的欺負和侮辱,才練就了現在的我。哼哼,他們一群人天天遊手好閑,而我卻是獨自一個人,修煉到深夜。”

“果然啊,天不負我,讓我逮到這次機會,豈能輕易放過。在無數個孤獨的夜裏,不知多少次憧憬著此時的畫麵,那就是用我這雙手,了結這個敗類!”

說完,齊煊仰望著天空,微閉著眼,一臉的釋然和痛快,仿佛此刻是他一生中最痛快的事。

淩子桓看著,心神一震,想起了在虛空結界的蟻洞中,撻風子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身上流著我們靈族神聖的血液,為了靈族,為了你自己,你必須要變強。但你要記住一點,殺戮永遠不是變強的理由!”

可是,他又能怎麽辦呢。想想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經受四年的寂寞和憋屈,獨自一人忍受著,痛苦著,心碎著,不禁又生出一絲憐憫和同情。

齊煊轉過身來,放低了語調,溫和地說:“子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拜入玄清宗,我可曾害過你?”

淩子桓愣了一下,低聲回答說:“這倒沒有。”

齊煊微微一笑,輕輕拍了下淩子桓的胳膊,“這不就對了!若放了張韜走,將此事扣在我們的頭上,日後在這玄清宗,哪有我們的容身之處,所以你得相信我的判斷。”

“可是……”

淩子桓不知如何回答,似乎覺得齊煊說的話隱隱有那麽一點道理,可是捫心自問,這樣做真的對嗎?

“行了,我知道你這人啊,天生善良,但也得分場合啊。必要的時候,就要采取必要的手段!”

淩子桓咬了咬嘴唇,歎了口氣。一直以來,他都說不過齊煊,似乎在齊煊的腦子中,沒有什麽固定的觀念,隻要是做了,就能說的頭頭是道。

齊煊見淩子桓已經釋然,嘴角劃過一個淺淺的弧度,“行了,快幫忙,一起處理現場。雖說這地方偏僻,但萬一被人發現了,就難說了。”

淩子桓沒有說什麽,隻是隱隱覺得,以後還是會發生一些事,讓淩子桓不後悔今天的舉措。

“話說回來,齊煊的突然出現,是找我找到這地方來的,還是跟蹤張韜,到這地方來的?”淩子桓默默想著,“如果是後者,恐怕事情就沒這麽簡單了!”

樹影搖曳,灑落一地的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