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時光沙漏

回溯的時光就如洶湧的河水,奔騰不止。世間的萬物,都被這無匹的力量所左右,逆反生命的規律,由衰敗回到昌盛,由死亡走到新生,更有事物由有變回了無。

而在這世界上,僅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屹立不動。這人的相貌有些模糊,粗看上去竟與沐易有九分相似,隻是目光陰鷙,臉若刀削,一身黑袍無風自動,仿佛在隨著著世界的脈搏在躍動。

他的手裏,赫然抓住一隻黑色的沙漏,沙漏底部鏤空,金色的沙粒不斷從沙漏中落下,繼而變為金色的氣流,飄**到世間的每個角落,被這金色氣流籠罩內的空間,正是時光回溯發生之處。

本來正在奔逃的柔然女王,也在這種力量下慢慢變回了二八少女,繼而變回了粉雕玉琢的娃娃,最後竟回到了出生時的那一刻,眼看就要返回娘胎,回歸永恒的無。

就在這一刻,黑衣男子手中的沙漏猛一倒轉,金色氣流隨之消失,時光倒退停止,男子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空中。

“哇”的一聲,剛出生的柔然國小公主終於哭出了聲來。

“恭喜大汗,汗妃生了個小公主。”忙活了半天的穩婆,忙抱起剛出生的嬰兒,跨出產房,向焦急等候的柔然可汗報喜。

“女兒?女兒也好。她可是本汗第一個孩兒。本汗定要祭祀上天,感謝上天的賜予。”一身毛皮裘裝的柔然可汗哈哈大笑,一臉的興奮。

穩婆聽他並不介意孩子是男是女,也鬆了口氣,正想在說些吉利的話,門外忽然傳來一片喊殺聲。

“大汗,不好了,車師部造反,陰石那奸賊帶了大部人馬圍攻王城,我們城內僅有三萬守衛,這可如何是好。”話音剛落,一道人影一閃而至,出現在柔然可汗的身側。

柔然可汗臉色陰沉了片刻,繼而又舒展了開來:“陰石打的這好算盤,誘我柔然主力向北征討叛亂,繼而起兵謀反。不過他也太小看我們柔然了。王叔,我們走,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馬。”

倆人出了王庭,徑直走上了柔然王城的城牆。草原民族以遊牧為生,城牆建的並不高,僅有一丈開外,阻擋馬蹄沒有問題,想要用來守城就沒什麽用了。

此時的車師叛軍,並未攻城,隻是將王城圍得水泄不通,顯然也是為了等待柔然可汗的出現。

“陰石,你們車師部落依附柔然已有十餘年,我柔然也待你等不薄,為何要起兵反叛。你若現在即刻退兵,本汗就既往不咎,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柔然可汗走上城門門樓,向城下的車師部落首領喊道。

“哈哈,茹山大可汗,這等廢話就不必說了,我陰石豈是久居人下之人。如今我帶了三十萬人馬,你們這區區三萬守軍又有何用,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陰石騎跨在戰馬上,放聲大笑,對茹山的這番言語不以為然。

“哼,可笑之極。”茹山冷哼了一聲,轉頭對身邊的人道:“王叔,擒賊先擒王,看你的了。隻要擒下陰石,車師軍就不攻自破了。”

“好,”柔然可汗的王叔茹難應聲喝到,他本就生的虎背熊腰,一喝之下身體暴漲一尺,體表青光流轉,仿佛遠古巨人般,向城下的陰石俯衝而去。

就在這電光火石間,一道一尺厚的土牆出現在陰石的麵前,茹難的鐵拳擊中土牆,瞬間就將其擊碎,可他的攻勢受到阻擋,被迫停了下來。

“果然是有備而來。”茹難看著從地底鑽出來的土黃色漢子沉聲道,“一個元嬰初期的修行者而已,想阻攔我,太異想天開了。”

“再加上四個又如何?”一道甜美的聲音傳來,茹難應聲望去,不由皺了皺眉頭。目光所及處,又有四人飛來,兩男兩女,皆是元嬰初期修為。

茹難見對方勢大,隻得返回城樓,低聲向茹山道:“對方有五名元嬰初期的修行者,我僅僅是元嬰中期,怕是難以抵擋。”

“看來隻有動用這最後的秘密了。”茹山兩眼噴火,狠狠地盯著城下的陰石,“一會等時光靜止,二叔帶著我,下去誅殺城下的陰石和那五名修行者。”

“好。”茹難顯然知道茹山所說的秘密是什麽,點頭答應。

茹山從懷中取出一物,竟是個半殘的沙漏,顏色和形狀與之前黑衣男子手中所持沙漏極為相像,隻是沙漏從中部連接處斷裂,隻有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不知所蹤。

茹山將半殘的沙漏放到左手,又從懷中摸到一個袋子,打開看了看,立馬臉色大變:“這不是‘時光之沙’!”

“哈哈,”城下的陰石瞧見茹山驚慌失措的模樣,大笑道,“你以為我將妹妹嫁於你,是討好你嗎?她早就趁你熟睡,將那沙袋掉包了。隻可惜你將這沙漏看的那般緊,否則今日就不需如此興師動眾了。”

茹山一下子怔住了,右手一垂,手中的沙袋隨之掉落。

“拚了。”茹難看到茹山的樣子,明白事已不可為,咬牙衝上前去,同對方的五名修行中戰成一團。

茹山這才回過神來,長歎一聲,回頭喊道:“帶上婦孺,隨本汗向北突圍。”

王城牆矮,守城不利,草原兒女又習慣在馬上決戰。茹山遂跨上戰馬,率眾出城迎敵。他意圖向北突圍,與北上的柔然主力會合。

不多時,茹難以一敵五,漸漸不支,他掃了眼也在苦苦支撐的茹山眾人,眼中狠厲之色一閃,竟在半空中自爆了元嬰!

元嬰中期修者的自爆威力極大,不但圍攻茹難的五名修行中當場重傷,就連身下方圓數裏的車師騎兵,也被盡數震斃。

“王叔!”遠處的茹山見茹難自爆,目眥盡裂。

“大汗。”柔然守軍統領蒙自拉住想要上前為茹難報仇的茹山,“王爺是在為我們爭取時間,隻要我們能衝出去,就能回來為王爺報仇,大汗三思,切莫因小失大。”

茹山痛苦地長嘯了一聲,調轉馬頭,重新率軍向北衝去。

圍城的車師軍雖有三十萬之眾,可大多都是烏合之眾。柔然的三萬人馬卻是精銳中的精銳,經過一晝夜的廝殺,撇下兩萬多具屍體後,終於衝開了車師的包圍圈。

“大汗,不好了。夫人一路奔波,失血過多,怕是不行了。”一名柔然貴婦打扮的女子慌慌張張趕上在前麵開路的茹山。

這次突圍極是凶險,故而隻帶了家眷,丫鬟侍女之類的全都遺棄在了王城。這名女子正是蒙自將軍的妻子,一路上都在照顧剛生產完的柔然王妃。

匆忙趕路的茹山急忙撥轉馬頭,到了王妃的馬前。

“愛妃,你怎麽樣了。”茹山望著她蒼白的麵龐,心中悔恨交加。若不是自己寵信車師的妹妹,又豈會落到如此境地。

王妃無力地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的嬰兒,一歪頭竟死去了。

茹山半跪在遺體前,久久不肯起身,淚水不停地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滑落。

“大汗,不好了。”蒙自慌忙前來拜倒。

“有什麽事情,說吧。”茹山都有些麻木了,僅僅一夜時間,他仿佛就失去了所有。

“探馬來報,我們柔然主力的夥食中被人下毒,又遭人圍殲,已經全軍覆沒了。”蒙自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與無助。

“完了,全完了。”茹山聞報並未暴跳如雷,隻是木然地搖了搖頭。

蒙自長歎一聲,眼神中滿是仇恨:“大汗,我們不能就這麽放棄,我們的大仇還沒報呢,我們還有希望。”

“希望?”茹山抬起了頭,望了望身旁的熟睡的嬰兒,眼中逐漸湧起了複仇的欲望,“對,我們還有希望,我還有女兒。蒙自,你即可帶她離開這裏,往南走。”

“不,大汗。”蒙自急切道,“我去引開車師追兵,您帶著公主走。”

“你能引開追兵嗎?”茹山歎了口氣,“聽我說,現在北大陸已經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若等車師的五名修行者養好了傷,我們就是插翅也難逃了。你現在立即動身離開北大陸渡海去大夏朝,去那裏休養生息,再圖大計。”

“這,”蒙自愣住了,“大汗,我們如何能在夏朝生存。”

“在南海岸的巨浪城中,我們柔然王族留下了大筆財富和半袋‘時光之沙’。還有這個‘時光沙漏’,你帶著它們一起去大夏,作為立足之本。”

“可是,大汗......”

“沒有可是。”茹山謔的站起了身,“立即動身,帶上三千人馬,這是最後的希望了。”

“是!”蒙自拜倒,眼中淚光閃動。

“如若複國之事確不可為,你便在大夏安身立命,將她撫養大吧。”茹山抱起嬰兒,眼中盡是慈愛。

“末將在此立誓,定將全力以赴,協助公主為我柔然複國。”蒙自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好。”茹山將手中的嬰兒交給蒙自的妻子,“這樣我就放心了,去吧。”

“大汗,您還不曾為小公主取名呢。”

茹山悲痛地看了眼已經死去的王妃,閉眼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便叫茹伊吧。”

目送著蒙自等人遠去,茹山眼中盡是英雄遲暮的悲壯和蒼涼,他驀地轉身,高喝道:“柔然的兒郎們,隨我上陣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