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活靶
戰事暫時結束,虎安伯瞫玉回到自己的老窩——丹涪水北岸的虎安山草原。
留守的虎安山大部族中卿、鄭氏子部族首領鄭重,瞫伯夫人巴永秋和尚未成年的兒子瞫夢龍、女兒瞫夢語,以及其他留守人員、老百姓等,早到虎安城城門前焦急地等待親人歸來。
不論見到的親人是抬回來了,還是走回來的,是在出氣的,還是沒有出氣的,是全肢全腿的,還是少了零件的,女人們隻有一種表情:痛哭。
男人們的表情則稍可複雜,但不十分複雜,一個戰爭書寫曆史的民族,不論老少,男人們的血液裏都流淌著一種韌性和倔強。
瞫伯沒有心情安慰哭哭啼啼的女人們,也不想與男人們多言,一頭紮進自己的府氐——虎安宮。
瞫伯進了布置奢華的虎安宮夫人的住處——溫香園,侍者送來幾大木桶熱水和食鹽、香料以及漂洗得幹幹淨淨的衣裳。
瞫伯洗盡來自戰場上的塵埃,裹一床細麻布毯子,倒在榻**蒙頭便睡,命令除了夫人,任何人不得打擾,他實在是太疲倦了。
夫人巴永秋在丈夫呼呼大睡之時,寬衣解帯,除了頭部,全身沒在新送來的一個大木桶的熱水裏,侍女為她擦洗充滿彈性和魔力的白花花的身子……
瞫伯咳了一聲,醒了過來,摸到滑膩的身體,聞到熟悉的香昧,所有的疲倦頓時煙消雲散,所有的細胞為同一種天性調動起來,身子向被子下麵一縮 。
瞫伯忘記了一切,就像在戰場上,一旦衝鋒開始,生死都置之度外。
瞫伯覺得,隻是這個敵人,是那樣溫柔和配合,像是要用天下最出神入化的青銅冶煉技術將自己融化 ……
夫人巴永秋緊閉雙目,再一次想起夢中的一個覡師,那覡師好幾次在夜深人靜之時,來到她的夢裏,與自己纏綿。
巴永秋感覺今天這覡師的動作比前幾次要粗魯 ……
久別勝新婚,一通翻雲覆雨之後,瞫伯不像是戰勝者,反而像是戰敗了一樣,聽從勝利者發落。
夫人巴永秋這才問道:“虎安山損失大嗎?”
瞫伯歎道:“你不須問。”說完又閉上雙眼。
夫人知道丈夫不是一個有雄心大誌的英雄,甚至不是一個優秀的巴國武士,每次遇到挫折,不是想方設法去解決和補救,而是到溫柔夢鄉尋找解脫,不再細問。
巴永秋來自丹涪水(烏江)入長江口的枳邑(今涪陵)最有名望、但此時已不是最有勢力的家族枳侯府。
看著熟睡的丈夫,巴永秋想到自己的兒子瞫夢龍,但願他不像他父親一樣窩囊。
或許,每一個男人的呼嚕聲,在他自己的女人聽來,是一種獨特的催眠曲。在丈夫平穩而又不輕不重的呼嚕聲中,巴永秋也感到一種多時沒有的滿足與慵軟,輕睡進去。
約一個時辰,瞫伯醒來,已是下午,聽報鄭重還在等自己,萬般舍不得,起了榻,去議事房。
夫人巴永秋好久沒有這般“辛苦”,還想再睡,突然一個身穿紅色衣的孩子撞進房裏來,
夫人一看,是仲父瞫瑞的小兒子瞫英,問有何事。
瞫英道:“夢龍、鄭驄,又在練活靶!”鄭驄,係虎安宮中卿鄭重的孫子。
夫人驚道:“傷人了嗎?在哪裏?快帶我去!”
夫人急忙起榻,還沒有穿好衣,虎安伯夫妻的獨子瞫夢龍,被比瞫夢龍長幾歲的貼身小侍衛瞫丁提了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虎安宮文史官虢昌之女虢玉蘭、兒虢翰。
虢玉蘭眼晴裏充滿恨意,虢翰則嚇得尿濕了褲子,吊起數顆眼晴水,渾身像在打擺子一樣。
經瞫丁一稟報,夫人才搞明白是怎麽回事。
原來,當日下午,瞫夢龍與幾個孩兒,在後花園裏比投擲短劍,瞫夢龍比輸了,正不高興,虢玉蘭姐弟闖了進來,掃了興致。瞫夢龍罵道:‘下賤的奴隸兒,滾出去!’
虢玉蘭不示弱,道‘你凶什麽凶!別以為你是主子,像你這副德行,楚國人打來了,有哪個奴隸肯去賣命?看你在虎安宮還呆不呆得下去,到時,你比奴兒還不如!’
瞫夢龍大怒說‘反了反了,捆起來當活靶子’。幾個孩兒就把虢氏姐弟捆在兩顆銀杏樹上,用來練習短劍投擲術。
巴國武士特有的柳葉劍,劍身短,除了握在手上的刺、劈、架等招法,還用於投擲,貴族子弟練習投劍術,有時也用活靶子。雖然為孩子們練武而打製的柳葉劍,尺寸和重量無法與真正的武士們的佩劍相提並論,但若中了要害,同樣可以殺死人。就在上半年,瞫夢龍與幾個孩兒比試,便傷過一個孩子。
夫人暗暗後怕,將虢玉蘭姐弟拉到身邊,查看傷情,除了勒痕,並無大礙,輕言細語安慰,兩姐妹才同瞫英一起去了-——原來瞫瑞妻與虢昌妻同是鄭氏的女兒,子女們便常在一起玩,因此關係與他人不同。瞫英比瞫夢龍長兩歲半。
就是武士們練活靶投擲術,也主要是用死囚,或者是武士之間自願互相充當靶子,虢玉蘭姐弟的父親畢竟是在府中辦差的老人,送走虢氏姐弟,夫人罵道:“上半年才傷了人,你又惹事!是嫌皮子長緊了?”
“下一次,虢玉蘭再敢如此,挖了她的心肝!”瞫夢龍理直氣壯道。
巴永秋見兒子小小年紀,差一點惹出人命關天的大事,卻形若無事,不思悔改,不由心中發涼,大怒,令兩名侍衛進來,捆起來。
瞫夢龍的貼身小侍衛瞫丁一看,明白自己今天來告的狀,後果良不良了,從旁邊溜之大吉。
這已經不是瞫夢龍第一次受處罰,表情十分淡定,卻不知,此時在溫香園的大門口
,其妹瞫夢語聽到裏麵母親喝“捆起來!”嚇得麵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