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吞活剝

古人崇魂魄之說,薪火相傳,承授至今,已有不少學說證論了魂魄的存在。

後古時期,先賢陳恕《魂魄誌》有雲,曰:“魂魄之於人,恰如天地。魂清騰升,化為識念;魄渾沉落,築精肉身。”

天鬥時代,玄學大家徐潛坤所留巨著《人說》,其中也提到;“凡人者,血肉、骨骼、脈絡、髒腑,皆為汙穢之淤土,唯顱內乾坤、孕養精魂,是為人之本源。”

到了今日,人們普遍認為,魂魄可分為“魂”與“魄”,前者指代精神,包含了意識、記憶,後者指代肉身,以及其中最微小因子中的烙印。

而想要踏上修煉一途,“魂”與“魄”,都是極為重要的。前者決定你能否叩開修真的大門,後者則左右著修士在這條路上能走多遠。

三魂共蘊,衍生神識。有了神識,便能精研聚納天地靈氣的法訣,轉而將之化為自身靈力,這便是所謂煉氣期。

而七魄禦肉身,宿於海底輪、生衍輪、心輪、喉輪、眉心輪、頂輪、臍輪,加之血脈、筋骨、髒腑等等,綜而合之,便是所謂的根骨。

生出神識,踏入煉氣期,在絕大多數凡人眼中,是魚躍龍門。而在修士眼中,這甚至連修途起始都算不上。

可無論如何,亙古不變的,煉氣期,神識為樞、虛而無力。任何一個煉氣期的修士,神識至多隻能探查四周,且距離還不能太遠。

想要壯大神識,那需要無盡的光陰歲月,以及種種幾乎絕跡了的靈丹妙藥。一般說來,能操控神識攻伐的,無一不是神識強大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的強者。

“神識,溝通天地靈氣、納息感生者,持之以兵刃,自取滅亡也!”,《神識全解》一書中,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即便是金丹期、元嬰期的修士,也很少動用神識,隻因神識就如同一柄雙刃劍,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風險極大!

也正是因為這在修真者的觀念中根深蒂固,陳泓瑜精魂湮滅前,才百思不得其解,一個一絲靈力都沒有人,為何能動用神識攻擊?!

縱然陳泓瑜有再多不甘、再多難以置信,都無法扭轉他即將化作一具行屍走肉的事實。

精魂遭受到了滅頂之災,天大的本事,也束手無策。

崔封渾身濕透,精疲力竭,但那股暴怒的情緒支撐著他,他走到陳泓瑜麵前,揮舞著脫臼的手臂,一拳砸在了陳泓瑜的臉上!

“哈哈哈……”崔封放聲慘笑,蹣跚著走到倒地不起的陳泓瑜旁,一腳踏下!

陳泓瑜到底也是一名修士,常年以珍貴的藥草淬體,肉身超越凡人,崔封這一腳,沒將他頭顱跺碎,反而震得自己腳踝一痛。

崔封麵帶無盡煞氣,斷斷續續道:“殺不死你?我殺不死你?”他猛地撲倒在地,一口咬在了陳泓瑜的喉嚨之上,轉眼間,崔封骨子中的凶性大發,硬是以牙齒,生生將陳泓瑜的喉嚨咬斷!

“哈哈哈……哈哈哈……”這次,崔封的笑聲中,多了一絲快慰。他滿嘴血汙,唇齒間猩紅一片。

恍惚間,崔封隻覺口中微甜,恍有甘醴潤澤。

猛地,崔封轉頭看向身首異處的陳泓瑜,眸光閃爍,竟是多了幾分熾熱!那汩汩鮮血,在崔封眼中瞬間化作了山間甘冽的清泉,而他宛若一個炎炎烈日中唇焦口燥的旅人。

崔封趴伏下去,渴飲陳泓瑜之血。

忽地,崔封鼻孔翕張,似是聞到了山珍海味、饌玉佳肴的香味一般,他瞥向陳泓瑜的胸膛,目光湧動,在他眼中,那胸腔內,似乎埋藏著珍寶。

手臂一動,崔封並攏五指,竟是猛地將手插入了陳泓瑜的左胸!崔封用力一拽,一顆猶自跳動著的心髒被他握在手中,鮮血淋漓。

崔封如同拿著一個蟠桃,食指大動,張嘴便咬了上去!

清甜鮮美之味瞬間席卷了他的口腔,芬芳馥鬱之氣令他險些將自己舌頭一同吞入腹中。這是他有生以來,吃到過最美味的東西。

“心髒,原來如此美味麽!”

若是有人在旁,定會嚇得青黃無主、鉗口結舌,庫房中滿是血腥的味道,崔封大快朵頤,陳泓瑜的屍首很快便變得慘不忍睹。

而後,崔封又將陳泓瑜的頭顱攬入懷中,將麵上一層肌膚剝離,將其腦髓摳了出來。

心髒、腦髓,崔封如食肉脯、如飲瓊漿。令崔封疑惑的是,這些本應令人作嘔的腥臭之物,不僅在他口中變得美味至極,吞入腹中後,一股熱流頓時彌漫開來,竟是緩緩修補起了他體內的傷勢!他頭顱中萎靡下來的神識,也再度抖擻起來。

看著陳泓瑜殘缺不全的屍首,崔封站起身來,突兀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自四肢百骸湧出。隨之而來的,是再度熊熊燃燒起來的怒火!

“泫姐……已經死了……一個陳泓瑜陪葬,怎麽夠……”想到此處,崔封撿起掉落在地的長劍,將陳泓瑜腰間的錦囊解下,而後將那鬼魂幡也拾起。

“這就是儲物袋麽。”《修真萬錄》中,有關於儲物袋的介紹。崔封神識一動,沒入錦囊之中,囊中物品琳琅滿目。崔封將鬼魂幡也放入儲物袋中,而後掛在了自己腰間。

吞吃了陳泓瑜的腦髓與心髒過後,崔封體內氣血滾滾,宛如服下了療傷聖藥一般,體內肉芽瘋狂生長,斷裂的骨骼則不斷被接續。

崔封拿著長劍,催動自己的神識,透體而出,盤桓在他周身數米內。

破舊的庫房外,陳懿麵色輕鬆,自語道:“少爺的鬼魂幡,將再添一員猛將,鬼魂幡的品階,想必也能提升。”

天空烏雲沉沉,大雨滂沱而下,陳懿周身湧出一層淡淡的靈力,雨水不能沾身。

“隻是,此次花費的時間,未免也太久了,難不成,少爺心慈手軟了?嗬嗬……”陳懿搖頭微笑。

忽地,鐵門被無聲地推開,一道影子籠於微弱的燭火燈光中。烏雲隱天蔽日,使得現在雖為白晝,但卻無甚天光。

鐵門被推開,那道影子身後,火光搖曳,將其襯托得像是地府九幽的惡鬼。

“少……少爺?”陳懿眉頭一皺,他縱身逼近,本能地,他感到一種不同尋常的氛圍。

崔封一步踏出,陳懿疑惑的神色慘變,他驚愕得語無倫次:“你是……崔封……怎麽!是你?”崔封手腕一抖,長劍劃破雨幕,對著向自己衝來的陳懿飛去。

崔封身上沾染的血漬,被雨水衝淋,順流而下,染紅了他腳下的大地。

陳府深處,竹林在風雨中飄搖狂舞,古樸的木屋內,一個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不祥之感襲上他的心頭。淒風冷雨中,隱隱夾雜著陣陣厲嘯,無比慟悵,而又無比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