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家
吳誌遠走出有酒吧時,已經十點多了,夜已深沉。街上的行人很少,依稀有幾輛車從他身旁一晃而過。
這段時間發生很多事,吳誌遠略感疲憊,但想到陳曦,那個嫻靜典雅的女孩,吳誌遠露出了笑容,頓時精神抖擻起來。
肩上那個足有七八十斤重的行李包,他已經背了整整一天了,但對於吳誌遠來說毫不費力,他虎步生風,舉重若輕,如同一隻獨行的野狼,在大街上漫無目的遊**。
或許因為潛意識,吳誌遠走到蘇小穎家小區門口,然而蘇小穎房間裏的燈卻沒有亮起,想來都累了,應該睡了吧。吳誌遠駐足一會兒,想了想,還是走開了。
他又來到一棟房子麵前,隔著一個花園,眼睛直盯著房裏那個還亮著燈的房間,有風拂過,如同一隻黑暗的手,掀起窗簾,透過窗,可以看到房裏坐著兩個人,似乎是在交談著什麽。
這是王正友的家!一棟別致的三層小樓,其周圍有花園,有池塘,水中還有幾株青蓮,池塘旁邊有一個亭子,既可以休息,也可以賞蓮。
而亮著燈的房間,是一間書房。書房的位置正好對著池塘的那幾株青蓮。書房擺設也很簡單,靠著牆有一張書架,都擺滿了書。書架前麵有一張書桌,上麵也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各種文件,還有幾張椅子,整齊的並列在書桌的周圍。
除此之外,在無其他。由此可見,這間書房的主人,應該是一個廉潔高雅的人物。
房間裏坐著兩人,正是王正友與其父王林。從表麵上看,這是一個一身正氣的中年男人。他們麵對麵的坐著,王林目不轉睛地盯著王正友,此時此刻,王正友低著頭,沒有說話。
“這是你要的那個人的資料,我托公安部的人查的。”王林說著把一遝資料扔在王正友麵前。
王正友隨意翻了翻,不由抬頭,震驚地看著父親。然後又仔細地看了幾遍,臉色變了變。過了一會兒,他終於仔細看完。又抬頭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似乎是向其確定,王林點點頭。
“吳誌遠,男,貴州安城龍潭村人。七歲喪母,由於父親常年不歸家,與年過七旬的奶奶相依為命。此子性格孤僻,堅韌不拔,從小就在叢林中采藥打獵,維持家用。”
“傳說,十二歲時,單刀砍下了一隻豹子的頭顱,從此鄰裏相親的人對他又敬又畏,敬如英雄,畏之如虎。好在其為人和善,不好勇鬥狠,不欺壓良善。十五歲時,奶奶過世,從此性情大變,離家出走,做過什麽沒人知道,隻知道半年回來,發憤圖強,最後以高分考入了上海一所知名大學,且品學兼優。前不久,其父吳邦龍因犯殺人罪,他返回安城,呆了兩個月,之後就不知所蹤……”
王林指著那資料簡單說道。
“這些資料統計得很全麵,但雜亂無章,我簡單的梳理過。你看這處。”
王正友順著父親的指點,看著他手指的地方,“八歲時,兩個警察衝到吳誌遠家裏,準備逮捕其父,卻撲了個空,其中一人一氣之下,將其奶奶推倒下樓梯,幾年後,吳誌遠匹馬單刀,一個人端了一個毒窩,他臉上的疤,就是當時被一個毒販傷著的!還有,就在現場,遇到方麵推倒他奶奶的其中一個警察,最後,這個警察上門跪地道歉,才算了事!此子凶殘,兒子啊,你惹錯人了。”
“你看這裏,十四歲時,吳誌遠與鄭勇兩人,和別人群毆,兩人對十八人,全部把對方打趴下,他們自己一點事沒有,最後去派出所,兩人一個小時就放出來了,其他人全部被拘留。”王林瞟了兒子一眼,自顧地說道。
“十五歲,計生辦的人抓計劃生育,把他們村裏的一家人的房子給拆了,吳誌遠氣不過,單人拖著一把刀,攔住去路,硬是逼著計生辦的十幾人把那家的房屋修好才放其離去,據說,當時他們報警了,但派出所的人過去之後毫無辦法,隻能幫忙修補房子。”
王林深深的看了王正友一眼,“還有呢,你自己看!”
“這個人桀驁不馴,你最好別去招惹他了,惹了他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好在這種人你不惹他,他也不會招惹你,況且現在什麽時局?少給我添亂。你以後出息了,什麽樣女人沒有?”王林叮囑道。
“可是……”王正友心有不甘的說道。
“可是什麽?放不下那姑娘嗎?那去爭啊!憑自己的本事,用心打動人家,我想那吳誌遠也不會多說什麽,你難道還怕爭不過一個山野匹夫?”
“別用那些的手段,以前我能護著你,現在局勢很敏感,很多人被雙規,很多人被抓,別給我惹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煩!陳勝天剛剛還打電話來,說起此事,還說了明天請我吃飯,你最好收斂點。”王林警告道。
“你和那姑娘畢竟是同學,她剛失去親人,情緒低落,需要安撫,坦坦****地去道個歉,她也不會為難你的,至於那吳誌遠,別與他正麵衝突,怕你吃虧,等過段時間,我再想辦法製他,哼!欺人太甚!都欺到我王林頭上來了!”
王林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哦!對了,你小叔明天從渝城過來,我事多,沒時間,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別怠慢了!”
王林說完不再理會王正友,直奔臥室去了。王正友一言不發地坐著,隻是把握著拳頭緊緊的,已經通紅。他們不知道,有一個青年,已經站在門口不遠處,如同一道幽靈,一直盯著書房,關注著他們父子的一舉一動,直至王林臥室的燈亮起,又像一陣風悄悄地離開。
吳誌遠看著那棟別致的三層小樓,全都息了燈,他也離開了。他與王正友談不到一塊去,正想來找王林談談,但終究沒有踏進他家門半步。
一是王林何等身份,會與他好好談談?恐怕不能;二是從這房子的地段,格局和周圍的環境來看,這是一般人能住的地方?王林怕是沒那麽好說話;三是他看到書房的一幕,盡管不知道他們父子在談什麽,但吳誌遠敢肯定,與他有關,且談了那麽久,想來也不是什麽好事。
吳誌遠背著包,甩了甩頭,隨他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隻要小曦安好就行。
吳誌遠又漫不經心地走在街上,這個時候,行人更少了,隻有個別醉醺醺的漢子大吼大叫著,一身酒氣,與他擦身而過。路邊的某些黑暗地方,還可以看到有人蜷縮著身子蹲在一個角落。
對此,有人說他們是肮髒的乞丐,也有人說他們隻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但無論怎麽說,他們都是每個城市必不可缺的風景,盡管很多人認為他們會影響市容,會破壞和諧,但,他們的確存在,隻是在你不常看到的地方。
吳誌遠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好聽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如同百靈鳥,但此刻話語中有些焦急。
“喂!是小遠嗎?你現在哪呀!還好嗎?沒事吧!”一連串焦急的詢問聲,讓吳誌遠不由得苦笑,她是楊倩梅。
“梅姨!是我,我在成都,我沒事!”
吳誌遠聲音有點沙啞,他怕有人對他好,而自己又無以為報,辜負他人的期望。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邊大地震呢,一個星期了,一直打不通你的電話,我都急死了。”楊倩梅聽到吳誌遠沒事,鬆了口氣。
“梅姨!我這些天一直在災區,剛回……”
“啊!你去災區了?那裏情況如何?我看電視了,死傷好多人呢,你真的沒事嗎?”還沒等吳誌遠話還沒說完,楊倩梅就驚道。
“我今天回成都了,你放心,我真的沒事!梅姨,我認識一個姑娘!”吳誌遠又想起了陳曦,剛剛還崩著的臉,頓時化開來,露出一絲笑意。
“呀!真的嗎?是哪兒的姑娘呀!趕快帶回家來呀,我給你斟酌斟酌!”楊倩梅很驚喜的問道。
“她叫陳曦,是彝家人呢!隻是現在不能帶她回去,她剛失去親人,等她的情緒安穩下來,高考結束了,我會帶她一起回去看你的!”吳誌遠說著說著,情緒有些低落。
“小遠,你可要好好的對人家,知道嗎?不準欺負人,多可憐姑娘呀!”楊倩梅嚴肅的說道。
“我會的!梅姨,你還好嗎?”吳誌遠問道。
“我很好呀!原本有點擔心你,現在聽到你沒事了,我也放心了,我能有什麽事。”
楊倩梅頓了頓,繼續說道:“小遠,我昨天去看你老爸了,可看不著人,需要直係親屬的證明,我沒有上家裏的戶口,原本你爸早就想幫我辦的,早落戶早好,我一直等你回來,可沒想到發生這檔事情。”
吳誌遠一陣沉默,他知道這個女人承受了很多,她一直想等吳誌遠回去,征得他的認可,堂堂正正的進這個家門,然而這個家已經支離破碎了。
“梅姨!你別胡思亂想,等我回去之後我們一起去看望他,你,我和小曦,我們一家人去看他。”吳誌遠想了想說道。
“嗯!”楊倩梅聽到吳誌遠這麽說,兩行清淚滑落而下。她知道吳誌遠早就認可她了,隻是這麽明確的開口,還是頭一回。
“梅姨!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不能太過熬夜。我在街上呢,也得去找地方住了。”吳誌遠聽到她聲音有些哽咽,想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隻能勸她早作休息。
“你在外麵呀!那姑娘呢?沒和你在一起嗎?”楊倩梅擦幹眼淚,擔憂的說道。
“嗯!她在同學家,不用擔心!”麵對如此感性的女人,吳誌遠再次苦笑。
“那你要注意安全,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好嗎?”
“好!那我掛了!”吳誌遠掛了電話,定睛一看,手機快沒電了。隨即編輯了一條短信,發給了蘇小穎:“小穎,明天你們起床之後,叫小曦給我打個電話,晚安!”
吳誌遠收起手機,隨意找一家酒店住下。連日來的顛簸輾轉,讓他感到有些疲憊。
他走進洗浴間,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水嘩啦啦的響,水很涼,衝洗著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似乎也想把他靈魂上的那層塵垢也衝洗掉。
吳誌遠衝洗完,走出洗浴間,神清氣爽!他懶散地躺在**,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他和陳曦,還有楊倩梅在一起,圍著一張園桌,其樂融融的吃飯,桌子中間,有一個“家”字!隻是隨著桌上的那塊玻璃轉動,那個“家”字一陣模糊,漸漸扭曲,分成兩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