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計劃之外

李大人的效率很高,在洛雲石找他的當天,就差人錄了口供,拿回了物證。第二天,就派了幾個捕頭帶回了南宮定康。

南宮定康非常配合,承認腰佩是南宮門下弟子的飾物,但不承認放火傷人。不過,起火的當天,沒人證明他的行蹤。李大人也幹脆,直接把他關進了泉州府大牢。

當然,這源於洛雲石拜托他的時候,給了李大人五千兩銀票。

泉州府大牢。

酈鬆然打點了牢頭,才得到允許進來探望。

牢房內有個高高的窗洞,透著陽光,有些異味,但並不十分昏暗。南宮定康負手靜靜站著,精神還不錯。

“姨父,你……,我剛去找泉州府李大人,說是他出門了,要後天才回來。”酈鬆然有點沮喪,聲音帶著焦急。

“沒關係的。其實,這裏條件算不錯了,有桌椅,還是單人間。”南宮定康笑著調侃。

“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為什麽要這樣!”酈鬆然非常氣憤。

“別氣,沒事的。”反而是南宮定康安慰他。

“一邊口口聲聲叫彭勝大哥,一邊卻……,他真是任何人都要利用,故意留我吃飯,我以為他想通了,還覺得他有趣。其實,其實,是想……。”酈鬆然越想越氣,對著牆壁狠狠砸了一拳。

“鬆然,你在外麵打點下,這事他們並沒多少證據。最多也就關我幾天罷了。”南宮定康想了想,搖頭,無奈道:“沒想到,他和官府也有這麽好的關係。現在,說不定他自己都沒想好後麵要怎麽處理,嗬嗬。對了,彭勝的錢還了沒?”

“還要還?”

“當然要還,彭家遭了災,這筆錢就是雪中送碳。不論多少,今天先去還一部分吧。”

酈鬆然低著頭,仍有些忿忿不平。

“鬆然,鎮定些。還了銀子,彭勝會給他壓力,畢竟彭家的事,彭勝才是苦主。明白這點,知道怎麽做了嗎?”

酈鬆然深深呼了口氣,點點頭。

“這就對了,去吧。”南宮定康笑道。

*****

彭勝在鄉情客棧見到酈鬆然的時候,大吃一驚。見酈鬆然拿出一盒銀票遞給他,更是熱淚盈眶。“這、這……,可是……。”

“這是部分船款,還有部分,過些時日會拿來。雖然船已經沉了,但造船的費用還是應該按約定支付。我也知道,這三艘船在祥記名下。如果船回來,當然要和祥記辦交接,現在回不來,也就算了。”酈鬆然淡淡的說。

“是的,是的,酈公子,這……。”彭勝拿著盒子的手顫抖著。

“放心,放火的事,我們一定會查清真相,該我們負的責,一定會負責到底。彭老板放心。”

“我、我也和小洛說過,這事,這事可能是栽贓,我知道南宮氏一向聲譽很好,我相信你們。我會找小洛,不,找李大人,這事,一定是栽贓。隻是,隻是我這裏的合約文書都沒了,酈公子,真是……,對對,我寫張收條給酈公子吧。”

酈鬆然拿著收條離開的時候,彭勝還在身後千恩萬謝。

不遠處,見到洛雲石走來,酈鬆然快跑幾步,“南宮瑾!”說著一拳狠狠砸向洛雲石麵門。洛雲石滑步避開,右手一帶直接扣住他脈門,在他耳邊輕聲說:“想打架去城外。這裏人多,恐怕你麵子上不好看。”

酈鬆然沒聽他的,掙紮了幾下,“你,大逆不道!你根本不配姓南宮。”

“不好意思,在下洛雲石,你是不是弄錯什麽了?”

“為什麽?!”酈鬆然憤怒。

“什麽為什麽?不過就吃幾天牢飯,再說你也會天天送,用得著這麽大動肝火?”洛雲石說的輕描淡寫。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酈鬆然氣憤的盯著他。

洛雲石冷笑,聲音冷漠,“嗬嗬,大少爺,你是不是覺得坐牢很糟糕?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為了有餿菜湯吃、有個地方睡,故意去偷去搶,就求能在牢裏過幾夜,可惜,經常是被打一頓了事。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就讓你很氣憤?你知不知道什麽叫氣憤?四天沒吃飯,別人施舍了半隻饅頭,卻被人搶走,狠狠的踩地上,那人隻想看看你生氣的樣子。大少爺,等你絕望過,你就會知道,這些都不算事。還想打架嗎?不打,我就鬆手。”

酈鬆然不動,也不做聲。洛雲石鬆手,酈鬆然並沒再動手,隻是轉頭,冷冷的盯著他。

洛雲石沒再理他,顧自走開。

*****

祥記會客廳,彭勝剛走,他計算著拿了錢後,除了還清債務,還有多,夠他重建座沒以前這麽大的宅院。當然,他的主要目的還是一成的股,洛雲石沒要他分錢,於是,彭勝嘴裏念著遇到好人了,開開心心的走了。

洛雲石站在窗前,看著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

剛剛,他吩咐賬房結清之前的債務,當然,在給了李大人五千兩後,還有不到二萬多兩,不夠還債。好在,這之前,他就盤掉了祥記名下的幾個倉庫,差不多夠。至於人員,能遣散的上次就遣散了。賬房老孫是祥記的老夥計,六十多歲一個小老頭,沒成親、也沒家人,平時都吃住在祥記,不想走,洛雲石索性把祥記的房契給了他,等自己走了,是租是賣隨他。但老孫卻不肯接,始終說是代保管。還有那一成股的文書,等回兗州,還給淩正吧。

雖然拿了人家的錢,當了回散財童子,但洛雲石心情並不好。

船快要回來了吧,話說,本以為早該回來了,怪不得之前鄭夙說不可控,唉……。算了,也不差這幾天,把船交給碧海堂再走吧。不管那三艘船會有什麽麻煩事,都跟自己沒關係,大當家不是在泉州嗎,他會處理。

這事,就這樣了吧。反正停職了,隨便意思下算了,收拾收拾回兗州。

越想胸口越痛,洛雲石扶著椅子坐下。啥時候有這種毛病了?找大夫看看?唉,回兗州再說吧。

“東家、東家,洛公子……。”老孫一向四平八穩,這次卻幾乎是衝進會客室。

“什麽事?”見老孫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別急,慢慢說。”

老孫順了順氣,急著說:“東家,汪水根回來了!”

“誰?”

老孫這才想起洛雲石不認識這個人,忙解釋道:“他是灘頭村的。湧金號上的大副,他沒死!”

“隻有他一個?在哪?”

“就他一個,在回春堂醫館。”

*****

洛雲石完全沒料到消息會傳這麽快,到回春堂的時候,門口已經圍了很多人,報了名號才放進去。

“汪水根呢?”老孫比他還急。

邊上頭發雪白的老大夫向洛雲石點點頭,“洛公子,上次我們見過。”

“於大夫。”洛雲石也點頭示意。

“二位,這邊走。他傷的不輕,我們還在處理。不過,應該暫時沒性命之憂。”

見到麵前這個人的時候,洛雲石還是嚇了一跳。瘦到不成人形,混身各種傷口,一條腿成黑色,於大夫說是因為傷的太久沒處理,如果要保命,必須要截肢。這種情況,洛雲石以前見過——虐待!

“他,沒說怎麽回事?”洛雲石輕聲問。

“說是在路邊發現的,抬過來就一直昏迷。我們找過,沒任何行李、文書。要不是手臂上的紋身,我們也認不出他。現在他的家人還沒到,洛公子……?”於大夫看著洛雲石,等他拿主意。

洛雲石從懷裏拿出五十兩銀票遞過去,“用最好的藥,我要他活著。”

“不用這麽多。”於大夫拿了一張。“我們一定會保住他的性命。放心!二位先出去等等。”

誰施的虐?怎麽隻有一個人,其他人呢?這難道是兵部的作風?鄭夙和任寅生都沒說,是用什麽理由扣的船?扣在哪裏?怎麽會是這種情況,船呢?

洛雲石和老孫坐在醫館的天井裏,周圍醫館裏大小大夫都為突然出現的汪水根忙來忙去。

“東家……,洛公子?”老孫看著洛雲石喃喃像是開不了口。

洛雲石微微有些失神,“嗯?什麽事?”

“是這樣,有些事……,老孫不知道洛公子之前有沒做過船運?”老孫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說。

“老孫,有什麽事,就直說吧。”

“是這樣……。”老孫還在猶豫,“唉,我知道有些話說了,可能會對船員不利,不過,我也知道洛公子是好人,不會真的不管。是吧?”

洛雲石無奈笑了笑,“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麽會事?”

“東家,走遠洋,收入高、但風險也大,所以,招募的船員都是簽了死契的。就是說,如果人死了,是不管的。之前說沉船,家屬也隻是來問消息,並沒向祥記要賠償。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人活著……,東家,我知道這樣負擔很大,但你要救救他們呀。”老孫說的時候,表情還是很糾結。

洛雲石聽到這裏,愣了愣,看著老孫問:“你是怕,我會要他們死?”

“這些都是我們祥記招募的船員,一艘船一百五十號人,三艘四百五十人,都有名冊。東家,這個汪水根是灘頭村的,出海是個好手,他小時候我就認識,我老家就在隔壁村。這四百五十人,基本都出自灘頭、灘尾、洞坑、海洲、大鍾、山腳這幾個村,都是出海的好手、熟手。甚至不少兄弟、父子都在船上。東家……。”老孫絮絮叨叨的說著,一臉焦急,又帶著一絲希望的看著洛雲石。

半晌,洛雲石吸口氣說:“等汪水根醒了,問清情況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