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冒名頂替的人

錢斌不管鄭夙,顧自說道:“所以,洛雲石早就死了,而此人頂著洛雲石的名,不僅偷取他人俸祿、還幹涉國事……。”

“錢大人!”鄭夙撲通跪下,“請大人明鑒,雲石在土默川八年,出生入死、從沒計較過個人得失……。”

“雲石?”錢斌伸手拿出一本名冊翻開,“洛雲石算算年紀快四十了吧。”又合上,抬眼看著鄭夙,“現在這位,多大?”又搖搖頭,“成國公的意思是撤職查辦,按這個說法,他根本不是我們錦衣衛的人,哪來的職?”

“錢大人,錢大人!”鄭夙要哭了,“是,當初淩正是雲石一手帶出來的,但王勤也是啊!他十三歲就跟著我們了,是、是雲石帶大的,要不是因為雲石死的早,他、他早就是我們自家兄弟了!錢大人,當年是他挺身而出,任務才能繼續,更何況,他把大家當兄弟,從來不讓兄弟涉險。雲石之後,那條線一直穩定全是他的功勞。這次,冷水河……。”

“行了,起來。”錢斌看著激動的鄭夙,“我又沒說要治他的罪。”

鄭夙仍跪著,“錢大人,雲石,不,王勤已經是自家兄弟了……。”

“起來!”錢斌放下臉,“我叫你來,就是商量他的事,你這樣,還商量什麽?起來!”

鄭夙遲疑了下,站起來,“錢大人,你剛說,成國公的意思是……?”

錢斌想了想,不答,問道:“我記得他是山西人?”

“是,當年查過。”

“王勤是真名?”

鄭夙又愣住了,當年此事錢斌也是派人查過,屬實才默認的。現在,不知錢斌用意,鄭夙有些不好答。

錢斌見他滿是維護下屬的意思,順手拿過剛才看的信函給鄭夙。“楊博楊大人派人送來的。這份名單所列是山西幾大晉商,傳聞楊氏統領這些富豪大家。他們財富之和幾乎可與國抗衡。”

鄭夙抖了抖,看著錢斌欲言又止。

“要說什麽,說就是了。”

鄭夙猶猶豫豫的說:“錢大人,這話聽著不善呀,有兵、有錢,好像說、說楊大人要、要……,”吸了口氣,輕輕說出二個字,“謀反?”

“為冷水河一役,楊大人已停職自辯。如今有此一說,他無處可退。”

信函上一串名字,鄭夙快速掃了眼,“平陽南宮氏?”抬頭,“錢大人,這是?”

錢斌不答,等他說下去。鄭夙靈光一閃,該不會是楊博怕自己功高蓋主,特意弄點事,以示自己不怎麽清白?如此一想,好像突然明白了錢斌的意思,“錢大人,王勤確實不是真名。他本名南宮瑾,是平陽南宮氏幼子。當年,為了些瑣事離家出走,已有十八年沒回過平陽。我查過,確實是有此事。其實,這幾年,我也勸過他回家看看,他……。這個,如果要弄楊家……,他倒是個好人選,身份有了,也不會讓人疑心,也能讓他找個理由回家。”

“回家?他的身世,是不是真的還不知道。再說,如果是真的,平陽認不認還是另一會事。”錢斌故意搖頭。

“怎麽會不認?雲石,不,南宮瑾離家才八歲,家裏找了十八年,懸賞到現在都有,要不是他現在是密探的身份,我早想去拿那份懸賞了,嘿嘿。”鄭夙急著證實,笑的連自己都覺得假。

錢斌攤攤手,無所謂的說:“如果他能順利認祖歸宗,敲敲這些所謂的山西幫,隨便搞搞蒲州楊氏,我可以給他正名。”

鄭夙睜大眼睛,“正名?是、是南宮瑾?”

“你自己說他叫南宮瑾。”

鄭夙開心起來,“對對,那,還是百戶不?”

“你叫他先把計劃寫明白!如果連計劃都做不出來,還談什麽官職!”錢斌厲聲道。

“是是是,我這就把他叫回來。”說著把手上的信一放,匆匆跑了出去。

錢斌暗歎一聲。

自從陸炳之後,錦衣衛地位每況愈下,而現在接手的成國公,更是不論功過都先自罰的性子。還好自己是北鎮撫司,做實事,看看南鎮撫司,隻能送他們兩個字‘嗬嗬’。可是,不做不錯、多做多錯。

這次冷水河的事太明顯了,就因為言官的彈劾,問題是彈的還不是錦衣衛,成國公就急急向聖上請罪,還好上的是密折,不然土默川十多年經營怕是要全廢了。按成國公的意思,洛雲石是罪首,必定是要處理。可是,若不是他,胡裏渾部會被打到主力全垮?之後隻要找個機會,在俺答汗麵前挑幾句,這部就算是滅了。

處理,怎麽處理?說實話,錢斌想了一天。沒想到,楊大人送了個現成的借口。反正洛雲石早死了,等南宮瑾回來,直接報亡就是。至於南宮瑾,南宮氏富甲一方,幾萬兩銀子總有,到時候就當是給他買了個百戶之職。說實話,對這個主意,錢斌還是蠻佩服自己的。反正,自己暗中操作,省得寒了兄弟的心。

楊博這裏……,錦衣衛本就有監視百官的職責,至於結果,哎,無非就幾份報告的事,到時候讓鄭夙編一下,大不了再拘幾個人,也就成了。功勞都給南宮瑾,風頭過了再派他回土默川,大家都沒損失。

成國公手下,事確實難做,不過好在,他也不怎麽管。

*****

德安,景王府。

景王匆匆出門,見幾個家臣站在一旁,隨口問:“租收的得怎麽樣了?”

幾人相互看了看,“已收妥,上個月已將冊子交給王爺……。”

“本王問沙市!”

“這個,”當首一人有些為難,輕聲說:“荊州不在封地……。”

景王雙眼一瞪,“怎麽不在?!你們去收了就是!”

“徐知府……。”

“屁個徐知府!連個知府也搞不定!你們不是很能嘛,彈了他!”

場中幾人,看著景王遠去的背影,輕歎口氣。一個年紀輕些的男子有些擔心的說:“已經侵了良田……。”

“噤聲!”年長的男子看看他,“景王屬官,為主護主,本就沒錯,做好本份!”

另一人搖搖頭,“沙市,根本不可能。要給,聖上早給了……”

“這事,我們不要多想。徐學謨,就按不臣彈劾,讓他回家再說。”

德安南城,城邊,是一處道觀,匾文提著“湘水觀”,落款為湘水神君。

觀內側殿,是一口溫泉。

一女子肌膚如雪,盈盈從泉中站起,隨手拿過身邊一襲淡色薄紗穿上,“讓你算命,你不肯;讓你殺人,你還是不肯;這次,連跑個腿都有意見。早知,當年就該讓你餓死算了。”雖是責備的語句,但女子語音柔糯,倒是有了一番撒嬌的意味。

屏風外,麵容清爽的男子半躺美人榻上,閉眼答道:“算命?你讓我算的是大明氣運吧。”

“那又如何?我們天罡門下,算的就是天機。”女子將一頭秀發輕挽。

男子輕哼了聲,仍沒睜眼,“你幹嗎不算?”

“本就是給你機會。”

“行行,讓我殺個十歲女童也是給我機會?”

女子無奈歎口氣,“難道不是?十歲女童,輕鬆就完成了,還沒危險。要不是天罡門下就你我二人,我會讓你去做這麽輕鬆的事?”

“輕鬆?”男子斜眼看了看還在屏風後的女子,“是郡王府啊,夫人!侍衛都不是吃素的。”

“那又如何?”

“不如何。隻是,你的雇主好像隻有七歲。”

“五千兩!雇主幾歲又有什麽關係,她付得起。”女子邊說邊轉出屏風,“你什麽時候出發?”

男子苦笑,抹了把臉,道:“夫人啊,能給我解個惑不?”也不等女子回答,懶懶坐起身,“你說過,景王並非真龍,為什麽非要跟著來德安?留在京城從龍不是更好?”

“你給錢?”女子翻了個白眼,直接擠在美人榻上。

“我就知道!”男子無奈讓了讓,“那個陵墓,就不能不修?

“地宮!”女子對‘陵墓’二字很是反感,哀怨的說:“我容易嗎?為了讓師門所有人飛升……。”

“他們那叫死了。”男子把重音放在‘死’上。

“怎麽能這麽說呢?!總之,你不要搗亂。”想了想,加了句“廬陽散仙的跑腿活,隔三岔五就有,你不要弄砸了,不然我們就要喝西北風了。明天,出發吧。”

男子正要說什麽,突然聽見外麵似有聲音,起身,“你金主來了。”說完,不客氣的從後門離開。

不多久,側殿門開了,景王大步入內。“神君,快看看,本王是不是有了龍氣?”

湘水神君光著腳從榻上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撫塵,示意景王站到她麵前。神君念念有詞,繞著他轉了三圈,又掐指算了算,皺眉問:“王爺內宅有血光?”

景王笑起來,“果然是神君!本王側妃小產了。”

神君搖了搖頭,歎口氣,又坐回美人榻前。見此情形,景王急道:“還是沒龍氣?你、你不是說,二龍不相聚?現在本王又死了個孩子,這不說明本王是龍?”

神君放下手中的東西,解釋道:“現在的問題是真龍在位。如果,你與真龍聚,而能活著出來,那……,龍氣自然在你身。”

“可、可……。”景王不知要說什麽,“難道,你的意思是……。”臉色白了下,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可、可,我那好三哥還在京城……。”

“是啊,可惜,真龍連他也不見。如果他被龍氣襲身,受不住,那真龍自然就是景王了。”神君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

景王覺得這想法要比剛才自己想的好接受點,猶豫著問:“神君,可有辦法?”

女子笑了笑,“辦法?本神君並不理凡間事,隻看天相。景王爺,做大事,要大法。”

“本王自是知道。”

“王爺,妾身乏了。”

景王見她趕客,急道:“本王自是知道,做大事是要銀子的。你難道就不能先做?本王還會昧了你不成?”

“唉,王爺誤會了。銀子是為法器用,法器必須由王爺親自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如此,法力才會指向王爺,不然,源頭不在王爺,是不能為王爺積福的。”

景王呆呆站了一會,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湘水神君歎口氣。跟著來德安,就騙到座道觀,真不如折現呢。難道姓朱的都這麽小氣?一談錢,就崩。在京城的那位是、這位也是,真是親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