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魄秀才

第二章·落魄秀才

安欣撩開馬車的窗簾,看著外麵的街道:安逸則把頭歪在一旁閉著眼。

“妹子,爹今天是不是不在府裏,上午出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他。”安逸問妹妹,

安欣回過頭來,“是的,昨晚聽爹說今天竹知縣邀請他赴宴。”

“自從娘和爺爺離世,爹就將家搬到這華陽縣來,本來倒是個清閑的富家翁,但是最近幾年好像跟官府的人走動的很頻繁啊。”安逸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好似自言自語的道。

“我知道爹是為了我,想給我謀個功名,但是奈何我本就是這閑散性格。前些年考中了秀才,滿以為把爹打發了,沒想到爹還愈發上心了,爹自己不喜讀書,反倒把這苦差事按在我的身上。”安逸苦笑著

“哥,這知縣有這麽大能力?還能幹涉的了科考?”安欣翹了翹眉頭,顯得十分俏皮,

安逸睜開眼,“按照本朝的律法,關於科考隻有最基礎的院試是在縣裏舉行,考上了也就是秀才。”

“就是哥前年考的那個是麽?”

“對的,然後是鄉試,要在成都府成都縣考,由京城派下來的六部主事來做監考,考中了就是舉人了,就有機會做官的。”安逸正色道,

“那一個華陽知縣豈能左右的了?”安欣一臉疑惑的問,

安逸嘴角上揚,露出了左臉上原本並不怎麽深的酒窩,神秘的說道:“你可知道那竹取知縣的舅父是吏部左侍郎,他的父親便是咱們四川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大人。成都劉知府已經年老,有可能啊,明年咱們的竹知縣就搖身變成竹知府了。”

“在咱們大夏朝,四川承宣布政使那可是地方最大的官兒了吧?”妹妹繼續追問,

“也不能這樣說。”安逸撩開車簾看了看外麵,又回過頭來對妹妹道:“大夏朝每個省份設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分別管理一省之政務、司獄、軍事,按照品階來說,都指揮使司的都指揮使是從二品,承宣布政使和按察使是正二品,都指揮使小了布政使半級,但是卻又掌握著軍權。所以,算是一種製衡吧,防止一家獨大。”安逸看著聽得一臉茫然的妹妹。

“我不明白你講的這些,我隻知道:爹可是為你操碎的心。”安欣用手托著下巴,憋著小嘴兒說道。

安逸撇了一眼故作大人樣的妹妹,“那你什麽時候把自己嫁出去給爹省省心啊?”

安欣轉過頭來,揮起小拳頭砸在哥哥的肩膀上,“哎呦!你這死丫頭,連我都打,怎麽嫁的了人!”,安逸捂著被捶過的胳膊,咧著嘴“拳頭不大,打人蠻疼!”

妹妹的雙眼裏閃著亮晶晶的光,彎曲的長睫毛微微上揚,“我的心上人是一個騎著白馬、穿著白袍、拿著白色的亮銀槍,帶著我在草原上馳騁的英雄.....”

“一身白,那是給家裏人奔喪呢吧?”安逸打斷道,還沒說完,換來的又是雨點般的拳頭,

“得得得,算我多嘴,這樣吧,反正爹也不在府上,不如我們去鱘江樓吃魚吧?”安逸雙手護在身前,安欣示威般的揮了揮小拳頭,“算你識相!”

“趙大伯,咱們去鱘江樓!”

“得嘞~”

馬車緩緩的向前走著,轉過街角,隻見那前方街道上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多人,密密麻麻的,好像在看什麽熱鬧。馬車行駛到人群前,變寸步難行了。

“勞駕讓一讓!”趙大伯皺著眉頭,扯起嗓子。

不過本就人多,人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談論著什麽,趙大伯這一嗓子很快就淹沒在嘈雜聲中了,人群紋絲不動。

“趙大伯,我們自己走過去吧,你也去找個快活去處等我們吧。”安逸撩開窗簾,拉著妹妹的手走下車,從懷裏掏出一定銀子遞給趙大伯,

趙大伯笑眯眯地接過銀子,“好的少爺!”說完調轉馬車頭,往街角走去。

兄妹擠進了人群,看到人群中間留出了一片空地,空地中間是個書攤,一個落魄書生模樣的男子坐在書攤旁的石階下,衣衫襤褸麵容憔悴。旁邊站著兩個官差模樣的人,挎著刀,一個身著粗布衣裳的男子站在書攤裏,雙手比劃著向官差訴說著,

“官爺!不是小的沒人情味兒~那我這也是做小本兒生意的,這位爺可倒好....”說著書攤主指著那個男子,“隻要我開攤,一天全呆在我這兒看書,我就說要麽你把他買下來回家看個夠,都像他這麽看,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聽完攤主的訴苦,其中一個官差走到男子麵前,“喂!我怎麽沒有見過你?你不是本縣人吧?你是哪裏人?”

男子也不答話,隻顧低著頭。

“喂!爺問你話呢?你是哪裏人?”官差提高了嗓音

“怕不是九龍山上下來的吧?”另外一個官差拔出了跨刀指著男子,頓時在書生旁邊的那個官差也警覺的後退了一步,也拔出跨刀指著男子。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安欣拽了拽哥哥的袖口,“哥,我看他不像個壞人!”

“我看也不像!”安逸回頭看了看妹妹。

“二位官爺,這位小哥是我的一個遠方朋友,近來借住我府上,平時酷愛讀書又不愛打理自己,給攤主惹麻煩了,你看看他一共看了你幾本書一共多少銀子,我付給你。”安逸走出人群,衝著兩個官差和攤主說道:

“哎呦!安少爺,好吧,既然是安少爺的朋友那我們就不多過問了。”兩個官差認出了安逸,原本惡狠狠的表情馬上堆滿了笑臉,

兩個官差轉身衝人群揮了揮手,“都散了都散了!有什麽好看的!”

人群漸漸散去,安逸兩步上前,拿出兩錠銀子塞給了兩個官差,“給二位添麻煩了!二位拿去喝酒,莫要嫌少。”

“哪裏哪裏,我們還有公務,少爺您請便!”連上的笑更加燦爛了,

安欣走到書攤前,“大叔,這些碎銀子夠他看書錢了吧?”說完指著男子,

“哎呦我的姑奶奶,用不了那麽多!”書攤主小心翼翼的拿了其中兩塊,麻利地收了收攤離開了。

安逸來到男子的麵前,還沒等開口,男子倒是率先抬起頭看著安逸。

“為什麽幫我?”

一雙清澈的眸子在他那張髒兮兮的臉上格外顯眼,上身的長袍已經破的不成樣子了,但是勉強看得出來,料子還不錯,腳上卻還穿著已經露出腳趾的皂靴,顯得十分不協調。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多管閑事咯?”安逸反問道。

男子喃喃道:“本該死之人,公子沒必要多此一舉。”

“該死的人想到的不居然是到書攤上看書,那必然不是個普通之人。”安逸看著男子,

男子沉默不語,

“鱘江樓!公子可否賞光?”安逸指了指前麵那座奢華的樓宇。

“咕~”本想拒絕邀請的男子被自己肚子的獨白,不爭氣的打斷了,

“也罷!”男子哂笑著搖了搖頭,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泥灰,真不知道他的那個長袍還有什麽撣的必要。

安欣挽著哥哥的胳膊走在前,男子跟在後麵,三人朝著鱘江樓走去。

“呦!安公子安小姐,您二位裏麵請!”鱘江樓門口招呼的侍者看到安逸兄妹走過來,老遠就殷勤的跑過來招呼,“安爺您來的真巧!今天咱們這兒剛上岸的鮮魚,這就去給您弄一尾,老樣子給您下辣鍋子!”

侍者半弓著腰,衝安逸兄妹笑著,熟練地報著安逸兄妹最常吃的菜。這鱘江樓的侍者隻要你來過一次,就能把你這頓吃了每一道菜、多辣少辣、口味清重記得一清二楚,下次再來隻要一句“老樣子”,就能給你招呼一桌符合你口味的菜。

“哎哎哎~你不能進去!”男子被攔在了門口,

“我朋友~”

安逸衝侍者回以微笑,

“喲!爺!小的眼拙,您樓上請!”侍者馬上換了一副大晴天的麵容。

臨窗坐罷,外麵已經是夜幕降臨,迷人的夜空掛滿繁星,照亮著青石板街上歸家的路,也隻有鱘江樓這樣的酒家,才不甘於早早進入夜的寂寞。

“喂~你還沒告訴我們你叫什麽呢。”安欣用竹筷敲了敲男子前麵的桌麵,

安欣旁邊的欄杆邊上就是鱘江樓的大燈籠,燈光下臉龐像被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紅紗,一頭墨緞般的三千青絲垂在側臉,原本嬌小秀美的麵龐在星光的點綴下顯得聖潔無比。一雙寶石般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男子。

“啪!”

安逸搓了一個響指,驚醒了好似已經沉浸在安欣這幅美人畫裏的男子,

“讀書人都是這麽盯著別人家姑娘看的嗎?”

男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叫江如月,是本縣人城外江家村人......”

“噗嗤~”安欣笑的捂不住嘴,“你一個大男人叫什麽如月。”

江如月這才回了回神,“原本家父是本縣的官宦,家境殷實,日子過的倒也算太平。後來那年因為匪患入縣劫掠,雙親被盜匪殺害,不幸流落至此。”

安逸聽後不勝唏噓,“江兄既然也是官宦之後,何不問親友酬上幾兩銀子,去博個功名?”

“說來慚愧,江某一路討飯至此,身無分文,連一張宣紙怕是也買不起了。”江如月感歎道:“有道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江某可算是深有體會,不瞞公子說,一路走來受盡冷眼,請我吃上一頓熱飯的,公子還是第一個!”

“你也莫要如此悲觀,人生逢此劫難,你也該振作起來,男兒誌在四方嘛!”安逸這樣安慰道:“今晚你就到我府上去住吧。”

“這怎麽使得.....”

安逸揮了揮手打斷了江如月,“如果你不想被那兩個官差當做九龍山的山匪住到牢房裏去的話,就聽我的。”

“也隻能這樣了~”江如月點點頭

“來咯~”侍者吆喝著把一個盆一樣大的銅鍋端上了桌,盆下麵有個正在燃著的炭火盆,盆裏咕嘟咕嘟的翻滾著紅辣子,雪白的魚塊兒不斷的上下翻著。“清江多味魚!三位慢用!”

“來~咱們先把肚子填飽!”說著安逸拿起了筷子,招呼著妹妹和江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