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女境主
千陽境，東南方。
每一處地域都有它自身的特點，就像蝴蝶的翅膀，玄蛇的毒液般獨一無二。
當寒冬再次降臨到這片偏僻之地時，封寧已經整整十三歲了，每每此時，他都會精神抖擻地看著眼前舞劍的女子，分不出其他心神。
女子名為青羽，人如其名芊芊身姿於空中翩翩起舞，白色的雪映照著姣好的麵容。
青羽是千陽境境主的侍女，境主平時事務繁忙極少回到府上，也隻有在嚴冬之際方才有機會停下來休息。所以便派自己的侍女來照顧封寧。
看著英姿颯爽的青羽，封寧安耐不住心中的向往，手臂也跟著揮舞起來。
不多時，洛尊府內傳來陣陣馬蹄聲。
不過此時封寧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青羽也是剛剛過癮。
等到聽到此聲時，青羽和封寧都慌了神，可以在洛尊府騎馬的人除了境主外還能有誰。
“青羽姐姐，我姐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不是說邊界有敵來犯嗎？”封寧一邊收拾著身邊的十八般兵器，一邊趕忙說道。
“我也不清楚，莫不是那些敵軍都被殲滅了？”青羽收拾著自己的刀劍，每年她都是被提前安排回來，一方麵給封寧報個平安，另一方麵也為封寧排解一下這一年來的無趣。
等到她們完全收拾完畢正在慶幸時，那匹紅鬃烈馬終於抵達了兩人的麵前。
不過馬上卻空無一人，隻有一把銀劍懸掛於側。
“怎麽回事兒，是不是境主她出了什麽危險？”也怪不得青羽這樣想，畢竟眼前的景象太想戰死沙場的淒涼景象，隻剩下戰馬和寶劍孤零零佇立。
不過封寧卻搖了搖頭，他麵帶驚恐的說道：“這是她最喜歡的聲東擊西，我比邊界的敵人更加了解和熟悉這一招，不是吧，我怎麽又沒有長記性。”
果然，封寧剛剛說完就聽身後傳來陣陣讚揚之聲，一位英姿爍爍的女子慢步走來。女子較之青羽大不了幾歲，但論姿色卻是前者更勝一籌，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一種英氣和一般隻有男兒才有的豪爽。
來者正是封寧的親生姐姐，封顏。
轉過身看著這位女扮男裝的姐姐，封寧發自內心的讓自己笑容滿麵。
“境主大人。”封寧和青羽雙手抱拳，彎下腰恭敬地喊到。
西北之地，分為夜滄、千陽、濁石、劍靈四境，四境之下又分為九府十三洲，幅員遼闊，而千陽境又是整個西北之地最為殷實的地域。
由此可見，這位女境主的含金量有多高，除去單純的實力，其手段想必也是令人膽寒。
隻不過，每當這位唯一的女境主看向封寧時，一絲溫柔便是忍不住地浮現在了臉龐。
自從父親和母親去世後，整個洛尊府就落在了封顏的肩上，也就在那時，她不再落淚。
畢竟對於一個女流之輩，就算實力再怎麽雄厚，如果整天麵對爾虞我詐之事，也難免會疲憊。而眼淚是這疲憊的發泄口，雖會緩解，卻也會激化自己的情緒，封顏這樣，或許是想讓自己堅強些吧。
因為這近十年的時間，沒有些毅力，可是很難挺過來的。
多年累積，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托起兩人的手臂，封顏就這麽直直地盯著兩人，笑眯眯地說道：“是不是又在練習武技啊？”
對於封顏來說，可以允許封寧做任何事情，唯獨這通玄的道路不允許他逾越一步。
她們的父母已經在這條路上相繼失去了生命，自己也已經越陷越深，隻希望封寧能夠做個普通人就好了。
聽罷，封寧和青羽兩人像撥浪鼓似的用力搖著各自的頭。
隻見封境主嫣然一笑，漫步走到兩人十步之外，那裏還殘存著青羽舞劍的痕跡。
“刃林、三刀還陽、登羽，教的還真是不少啊，青羽老師。”封顏看著腳下淩亂的步伐，不緊不慢地道。
沒去在意言語中的諷刺，青羽和封寧都是張大了嘴巴，這位年輕的境主，可能遠比她們想得要強大。
意識到不妥的封顏哈哈一笑，說她隻是隨便說的，不過那樣子可真是夠沒臉沒皮。
“言歸正傳，封二少爺，以後要是再讓我看到你習武，看我不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封顏通過惡狠狠的話成功的掩蓋過了剛才的尷尬。
“走，去吃飯了。”
這是封顏的口頭禪，不論是在家中還是軍營，她那大胃王的吃飯姿態總是隨叫隨到。
吃飯這項任務是三人一同完成的，和往常一樣，封顏獨攬了一大半的份量，不是兩人不搶，隻是沒那必要，那些殘羹剩飯就已經足夠使她們飽嗝打個不停。
……
夜晚依舊很靜，絲毫看不出遠處那片風雲之下，醞釀著什麽。
襲襲冷風中，封顏卻是一身單薄，換上一身白色長衣的她仿佛與這天地成為一體。一柄長劍握在手中，又是那麽地自若從容。
她的劍不像是同齡的女流之輩所有，反而像是一名漂於天涯的刀客，大開大合卻又劍走偏鋒，給人孤寂之感。雖然縱橫沙場，可就是有透露出殺伐的意境。
假山後，封寧興奮地看著，他穿的很厚，私下的修煉根本難以無視嚴寒。不過他沒有離去的意思，封顏的劍法已經深深吸引住了他。
封寧心想，這姐姐不愧是境主，對劍術的造詣果然不是青羽姐姐能比的。
劍停雪止，仍是男裝扮相的封顏回眸間驚豔了這片白色世界。
封寧在這時識趣地轉身便逃，他發現最後那一眼是向他這裏看的，這意味著什麽？封寧再清楚不過了。
果不其然，當封寧剛背過身，就看到一柄銀劍豎立眼前。
“要到哪去啊？我的好弟弟。”
聽到這語氣，封寧的褲子都快濕了，記得三年前也是這段時間，被發現正在偷學劍法的封寧，不由分說扯到角落就是一頓暴打。
打那以後，封寧就落下了病根，每當聽到“好弟弟”三字，就想尿尿。
可到了這時候了，真要是尿了那不就損了自己的威名了嗎。表麵沒有動作可在身體內部已經是氣沉丹田，隻差一秒就可以迸發而出。
“吆，這不是姐姐嗎，沒事我就是來撒個尿，咋個？你也是啊，那我就不打擾了，這天太冷了，我先回去了。”說罷大步流星般衝向自己房間。
大境主封顏顯然也是沒料到這小子會來這招，如同吼叫的聲音讓她愣住了，等到她緩過神來，眼前哪還有封寧的身影，倒是有幾名打更的老人正衝著自己小聲議論著，臉上還滿是戲謔之色。
為什麽？還不是封寧那句“來撒尿”嗎，再加上封顏身後消融的積雪，那是她練劍後的汗跡，反倒是被誤會了。
封顏平日雖不回家，可他對府中下人如同好友，喝酒暢談好不愜意非凡，他們這種不上不下的關係早就根深蒂固，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不過臨走時，還是有位上了年紀的老婦告誡境主，這天寒地凍的，還是別出來的好，再有啥事在房間裏解決就行，人嗎誰還沒有個三急啊。
封顏臉色紅潤，低頭抱了抱拳，在一片笑聲中回到了自己房中。
下半夜風更加凜冽了，不過封顏還沒睡去，她在等這個機會，偷偷摸去她那個“好弟弟”的房間。
封顏的速度很快，這些年來深入敵營打探消息，可都是她一人在做，原因很簡單，不是因為不相信自己的將士，隻是有些地方別人不能全身而退。
不一會兒，封顏便看到了熟睡中的封寧，“這小子心還挺大的嗎，也沒點防備。”
無聲地走到封寧床前，旁邊的爐火映照在兩人臉上，封顏伸出沾滿無數敵軍鮮血的雙手，向著封寧伸去。
封寧的被子重新合在身上，封顏如同一個母親般注視著封寧，這些年來自己應該還算合格吧。
“姐，讓我修煉。”
“封寧。”封顏小心說了一聲，發現原來這小子還在睡覺，連做夢也在想著修行。
無奈一笑，轉身就要離開。
“姐，讓我修煉，這樣我就可以幫你去殺敵，你就可以不去麵臨危險了，我，我會想父親那樣保護你。”
嘀嗒。封顏抹了抹眼睛，他沒想到封寧竟然長大了，就在自己的眼前。
回過頭看著這位十三歲的弟弟，眼睛已經不知道擦拭了幾遍，封顏沒料到，就算麵對十萬大軍包圍還能談笑自若的她，今晚竟然失眠了。
封寧的房間重又回到了一人，爐火熄滅後變得更加黑暗，而另一個房間卻是燈火通明。
翌日清晨，封寧不情願地穿好衣服，外麵的馬蹄聲似乎吵了一夜，。
門外兩匹快馬正在踏著蹄子，好像磨拳擦掌要去走一趟千裏行軍路。
正常情況下，封寧是要揮揮衣袖要它們見識見識自己的基本功的，可是這次他止住了。
看著那匹紅鬃烈馬上的絕色女子，封寧怔住了，原來自己的老姐還可以如此漂亮，黑眉淺瞳，三千絲落，尤其是那份冷冷的氣質，定然隻有經曆過殺伐才可能擁有。
封顏看到封寧呆立在那兒，也是嫣然一笑，笑著問道：“小鬼，你姐姐我是不是很漂亮？”雖然姐弟兩人相隔隻有三四歲，雖然稚氣未脫，但前者明顯更加穩定老練。
這一問倒是把封寧喊醒了，不過他倒是幹脆，直接把頭扭過去開始吹口哨了。
封顏這時顯出了境主的肚量，反正她自己也是第一次穿上女兒裝，漂不漂亮的還真不好說。
“行了，先別吃飯了，趁著現在時間充足，跟我去個地方。”封顏說著看向洛尊府的北方，那裏的山脈是封家祖先發源之地，名稱同聲異意，喚為封淵。封淵常年重兵把守，比這洛尊府不知森嚴了多少倍，平日裏就算是封寧也不允許踏入一步。
不僅是他姐姐封顏的原因，一些冥頑不靈的老家夥將那裏作為祭祖的地方，除非是某些固定時間，否則誰也不可進入那處禁地。
也正是因為這，白白浪費了大量的資源，神兵利器不出世，靈藥百草難離開。
尋著封顏的目光，封寧的眼神也逐漸放出異彩，自從被那群看守打回來之後，他早就想回去報仇了。不過封寧也奇怪，這老姐怎麽突然轉性了,如果沒估計錯的話，我這臉應該腫的沒法看了才對啊。
拋棄雜念，畢竟境主的話可不能不聽，否則又是一陣血雨腥風，昨晚沒事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所以，當陽光還不足以融化凍雪的清晨，兩人兩騎絕塵，很快雪地上就隻留下雜亂的馬蹄印和駐足而望的青羽。
倒不是疏遠青羽，隻是不想到時候搞出些麻煩罷了，雖然封顏實力足夠，但麵對那些祖輩單有實力是不夠的。
封淵位於千陽境的最北方，麵臨敵境大軍虎口的正對麵，時時危機，它同時又是一股力量包圍著家鄉，寸土不讓。
至少在這四境之內，沒有誰會公然進攻此地。
接近午時，封顏姐弟終於抵達，每每抬頭望去，封寧都會感到一種麵對洪荒巨獸的感覺，經過千百年來的修正，這座山已經宛如一座城池，黑色的壓抑縈繞著自己。
封顏也是收斂一路上的笑容，顯然對於這裏她也是不太想來。
“老姐，我們到這裏來幹什麽，難不成是要改朝換代，教訓教訓那群老家夥？”
看著封寧一臉謹戒還能說出這種話來，封顏忍不住給他來了個大拇指，一時間那份不悅的感覺減輕了不少。
玩笑歸玩笑，封顏還是取下懸掛在馬背上的銀劍，一臉不舍地說道：“該換件武器了，這柄劍也陪伴了我不少日夜，是時候休息了。”
“順便帶你來開開眼界，姐想過了，通玄的路雖然艱難，也是一股動力，它會帶給你起碼是自衛的力量。”
聽罷，封寧都快哭了，一個勁兒的說這是她這輩子說的最動人的話。
這些年封顏固然不常在家，可私下的眼線卻是不少，讓封寧這些年來隻知道強身健骨了，按封顏的話來說，她的實力足夠讓封寧一生平安無事。
不過同樣的，封顏忽略了這位十三歲的弟弟真正想要的是什麽。那種當麵被人尊敬，背地裏卻讓人叫做繡花大枕頭的感覺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跨馬而下，迎著守衛的目光，徑直走向前去。封寧感到單是這守衛實力，恐怕就比洛尊府的侍衛高出至少兩個層次。
這一次當封顏亮出那把銀劍的時候，兩人很輕易的越過了那扇千斤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