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遠在天涯(二)

就這樣,葉掌櫃和翠竹倆人各懷心思,一個抱著八寶花瓶,一個滿腹心事,腳步詭異,但都堅定地朝屋子裏走了去。

簾子一掀開,立即就有一股暖暖的香甜之氣撲麵而來。

這香氣臊得葉掌櫃的臉都紅了。

按理說,他是經曆了人事的,輕易不會臉紅。拿查五嬸的話來說,他已經不再是黃花仔了。但是,這裏的人身份高貴,且估計除了他外,是再無其他男子的。

想到這裏,葉掌櫃便滿臉的不自然。

但進都進來了,隻好硬著頭皮在眾人的注視下往裏走。

其實,葉掌櫃滿臉不自然,翠竹又能好到哪裏去。此刻的她抱著一個大大的八寶花瓶,與身形根本不搭,倒像極了一隻橫著走路的螃蟹,再無平日裏的優雅。

要是秦氏見了,肯定是要讓人把她叉出去的。

於是,翠竹第一萬遍開始埋怨自己不該多管閑事,接了這個該死的任務,也祈禱秦氏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

在顧府,她不怕不愛說話、整日陰沉沉的顧老爺,也不怕待她極好、優雅美麗的顧惜惜,卻很是懼怕整日裏笑眯眯的、人後卻無比可怕的秦夫人。

要換了以前,見今日這麽多有地位的女客,葉掌櫃早就不著痕跡地開始推銷珍寶齋的珠寶首飾了,趁機狠賺一筆。這些個夫人小姐,沒有一個是出手寒酸的,花起銀子來更是舍得。

但葉掌櫃今日看上去悶悶不樂的,更沒有精神,見了眾夫人也隻是禮節性地問好,並無平日裏的左右逢源,更沒有推銷珠寶。

好在他不過是位掌櫃,這裏的人也幾乎都知道顧惜惜才是珍寶齋的幕後大老板,於是倒也沒人在意。

顧惜惜正在和一位夫人聊著什麽。說到開心處,倆人都捂著嘴笑。隻是,葉掌櫃一眼就看出來了,顧惜惜那笑不過是假笑。

說著說著,顧惜惜便感覺到自己身邊似有一道灼灼的目光盯著自己,於是便隨意轉身一看。

見葉掌櫃來了,顧惜惜心裏一驚。要知道,這麽多年了,他從未出現在這種場合過。

再加上他那副樣子,顧惜惜心裏便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與自己說,而且是大事,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

這原也是兩人多年的默契,別人是學不來的。不消一言一語,隻消一個動作,倆人就能立刻明白對方所想所思。

可是,若自己此刻離開了,這滿屋子的女客該怎麽辦?大夥畢竟是為自己的生辰而來,現在是斷斷不能離開的。想了想,便趁眾人不注意,走到葉掌櫃跟前,隔著一段距離與他低聲說了幾句,並讓他先自行離去。

他一個外男在這裏待著也不是回事。

葉掌櫃心裏很清楚自己這樣做是不妥的,但他耐不住心裏著急,這才來了。得到顧惜惜的承諾,他又和各位夫人小姐告了打擾,這才離開了。

葉掌櫃一走,顧惜惜便有些心神不寧的。不是說錯話,便是拿錯東西。好在關鍵時刻翠竹立刻頂上,跟在她身邊事事提醒,這才避免了出醜。

也許是菩薩聽到了翠竹的祈禱,所以她已經將花瓶放好了很久,秦氏這才珠光寶氣、儀態萬千地出現了。

逃過一劫的翠竹自然鬆了一口氣,開始在顧惜惜跟前賣力伺候。看得秦夫人心裏怪怪的,總覺得翠竹今日有些用力過猛了。

隻是,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卻又找不到什麽錯處,也就由著她去了。

秦夫人來後,上了年紀的太太們便恭維秦夫人去了,顧惜惜好歹鬆了一口氣。這些都是長輩,她不好拿喬的。

顧惜惜強打起精神、耐著性子招呼客人,坐了許久,在座的夫人小姐們便開始陸續告辭。

這些人常年在後宅坐鎮,管理著一大家子,自然是懂眼色的。剛剛葉掌櫃貿貿然找來肯定是有事要說。說不定是珍寶齋甚至是縣衙出了什麽事,又或者有其他大事要顧惜惜趕去處理。

單單從頻頻出錯的顧惜惜便可以看出來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走客散,告別了秦夫人,隻說自己有事要處理,顧惜惜便急忙命人套了馬車趕往珍寶齋。

其實,就算是葉掌櫃不說,她心裏也隱約的有個想法,隻是她不願意正視罷了。

這麽多年了,除了那孩子丟失的那一刻見過葉掌櫃失態,這麽多年,他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何曾像今天這樣過!

十年了,她曾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忘了這件事。可是,現在一想起,卻又發現從未忘記過。

那孩子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要說完全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自己能有今天也的確是不容易。就算是顧夫人不說,她也變得更加謹慎。這些事卻是任何人都不能告知的,否則牽一發動全身,後果不是她能夠承擔的。

因此,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心軟,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狠心,揮劍斬斷過去。

此刻的顧惜惜愁腸百結,矛盾萬分。

見翠竹坐在一旁不吭聲,顧惜惜便道:“剛剛葉掌櫃來的時候可有異常,可是說過什麽了?”

聞言,翠竹便答道:“小姐,剛剛葉掌櫃來的時候是有些心神不寧的,一個人抱著八寶花瓶在樓梯處發呆。到了門口,奴婢攔著他不讓他進去,他卻少有的疾言厲色,還說若是耽擱了正事,奴婢擔待不起。”

對於告黑狀什麽的,特別是告葉掌櫃的黑狀,翠竹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的。

反正顧惜惜一問,她便啥都說了。

聞言,顧惜惜心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看來,的確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馬車夫顧十四也是個極有眼色的,見顧惜惜少有的嚴肅,深沉不語,便知有事,故而在盡量保持平穩的基礎上,駕車的速度比平日裏快上許多,不過轉眼便到了珍寶齋。

待車停穩,顧惜惜也不顧形象,由翠竹扶著下了車後,也不管店裏是否有客人,徑直便去了後院,又讓翠竹在屋外守著,然後獨自上了二樓。

再一次來到這個熟悉的地方,顧惜惜心裏感慨不已。不過,此刻卻不是感慨的時候。看了看四周,確認此刻並無其他人,她便猛地推開了賬房的門,果見葉掌櫃正焦急地在裏麵來回踱步。

見到葉掌櫃,顧惜惜忽然覺得來時路上的不安情緒此刻竟莫名其妙地冷了下來,因為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著她,他不過是自己鋪子裏的掌櫃,他也隻能是一個掌櫃。

而她自己,是顧府的二小姐,是堂堂知縣夫人,更是倆個孩子的母親。

想到這裏,顧惜惜不由得複又端起平日裏端莊的臉,慢慢挨著桌子坐下了,方悠悠地問道:“葉掌櫃,你今日怎麽這樣急躁冒失,所謂何事?”

這話卻是不自覺帶了怒氣。

等她自己反應過來,話卻是已經脫口而出,再也來不及了。到底有些心虛,卻又不願意服軟,隻不拿正臉瞧葉掌櫃,隻是用手慢慢撫弄一隻手腕上晶瑩剔透的鐲子。

這鐲子是極品的滿綠翡翠,秦夫人當年的嫁妝,壓箱底的寶貝。隻因明日是顧惜惜生辰,又見她這幾年來著實爭氣,所以便自嫁妝裏拿了出來,給她戴上了。

還真別說,這鐲子倒是很稱顧惜惜,越發襯得她一雙手臂無比白皙,說是玉臂也十分貼切。

葉掌櫃原本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說,可是,眼前的一切也提醒著他,今時不同往日。

潑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所謂覆水難收。斷掉的情也是不能續上的,所謂昨日之情不可留。

隻是,想起顧惜惜剛才的冷漠和質問,他忽然就有些憤怒起來。今日那個八寶花瓶,他就不該送的,留著自己插花也是使得的。

但是,當年若不是她大意,兒子怎麽會丟?又或者,是她狠心默認的?以她的性子,若是堅持不妥協,想來秦夫人也是會有所顧忌的。

想到這裏,葉掌櫃也不說話,隻是憤怒地從袖子裏掏出那荷包來,抬起手就想重重地扔過去。

轉念又想,這事原本就沒有贏的一方,假裝鎮定可是眼前這位的專長,此刻指不定心裏如何翻騰呢。

想到這裏,憤怒的手慢慢落了下來,到了最後,隻是歎了口氣,他隻把荷包輕輕地遞到了顧惜惜麵前的桌子上。

到底是曾經的有情人,到底是曾經彼此傾心過。

葉掌櫃猜的一點都不錯。

如果說剛剛還裝作強自鎮靜,那麽此刻顧惜惜是連裝都裝不下去了。

見到那個自己十年前繡的荷包,她的臉色瞬間慘白,抖得無比厲害。隨即,隻聽“啪”的一聲脆響,她手中價值不菲的鐲子也掉在了地上,摔的粉碎。

上好的翡翠渣頓時四濺,亦如她的心,亦如她上一刻的偽裝:那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那張酷似自己的小臉,那雙黑溜溜的眼睛……

兩人都不說話,隻留下一屋子的安靜,可怕的寂靜。

屋外,聽著屋子裏似乎有東西碎裂的聲音,翠竹有些緊張地咬了咬嘴唇。她趕緊往樓下瞧了瞧,見並無人上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想了想,還是不妥,又往樓梯間站了站。

屋內,顧惜惜撫摸著荷包,很快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隻見她撫了撫胸口,努力平靜了一會兒又似乎下了某種決心,這才有氣無力地說道:“他在哪裏?”

顧惜惜這話一問出口,葉掌櫃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怒氣立刻又上來了。

她這樣問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他找到了孩子,會以這種方式來找她麽!她以為她是誰!若是他能找到兒子,必定會遠遠地帶了他離開此地,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為難她的。

不用任何人提醒,他心裏比誰都明白,今日的她,早已不是昨日的她。她有如今的地位,美滿的生活,自己也算是滿足了,更是會誠心祝福。

若不是這突然出現的錦囊,他是再無他想的。

不過,憤怒歸憤怒,葉掌櫃到底是多了一絲心眼。想了想便道:“怎麽,你不想見他?”

聞言,顧惜惜心裏又開始矛盾起來,這個問題實在是難以回答。若是見了,她怕自己這輩子都再也忘不了。

可若是不見,她的心裏又有許多的不甘。

而葉掌櫃,此刻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孩子在顧惜惜心裏到底占據著一個什麽樣的位置,是可有可無,還是非常重要,不可替代。

不得不說,男人有時候是很幼稚的,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玩這種無畏的把戲。說到底,也就是葉雲天自己現在都還未成家,沒有任何牽絆,這才有底氣跟顧惜惜叫板。

若是他自己也成了親生了孩子試試,估計隻會比顧惜惜更加難以抉擇。

隻是,他根本就沒有經曆過,所以也理解不了顧惜惜,也就殘忍地一定要聽到她的答案,似乎想證明某種觀點,即顧惜惜其實不如他愛那個孩子的。

半響,顧惜惜才無力地吐出兩個字:“不想”。

聞言,葉掌櫃笑了,笑的那麽放肆,又有些悲傷和釋然。猜到了這個答案又如何,除了讓自己更加痛苦外,沒有任何意義。

見葉掌櫃狀似瘋癲,顧惜惜心知此刻的自己是殘忍的,連她自己都討厭自己,於是隻好求和般的說道:“你……就對那孩子說,他娘,他娘在生的時候已經死了,讓他不要再想他娘了。”

是啊,她在生下那孩子的時候,的確是已經死了。

現在站在葉掌櫃麵前的,是知縣夫人,而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顧惜惜了。

“這珍寶齋以後就……”

顧惜惜原本想說,這珍寶齋以後就歸那個孩子了。但是,她還未說完,就聽葉掌櫃冷冷地說道:“不必了。”

“不必了?你是讀書人,你有你的清高和堅持,可那也是我的孩子,我送給他一點東西並不過分,你無權幹涉。你自己想想,你……”

“現在知道說他是你的孩子了?嗬嗬,你大可不必這樣。此刻他又不在這裏,我不過是誆騙你的,所以你也不必扮演慈母。”

“你……”

“我並不後悔我剛剛說的每一個字。如果我現在告訴你,剛剛我隻是試探你,而並不孩子在哪裏,真不知道你會是什麽表情呢。”

“葉雲天,你不要太過分了。我為什麽不能認那個孩子,你心裏比我還清楚。所以,你這樣咄咄逼人究竟是為了什麽?!說到底,你還不是怨恨我當年沒有盡力保住他!”

搞了半天,原來剛剛這一切隻是他玩得把戲。

原來,一向自詡清高的葉雲天也有玩弄人的時候。

是了,疏遠了好幾年了,有些變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這個世界上,哪裏又有一成不變的事情呢。

譬如感情,譬如人,譬如萬事。

就拿今天那個八寶花瓶來說,樣子依然是當初的那個樣子,詩句也依然是那些字,可是,收到禮物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說以前是狂喜的話,那麽今天卻隻剩下感慨。

至於這樣做是為了什麽?顧忌葉掌櫃自己也不知道吧。

“既然是試探,那,我問你,那個孩子到底在哪裏?”顧惜惜知道自己不能跟葉掌櫃計較,他這樣做很有可能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所以,當務之急,是問問那個孩子的狀況。

哪知,話音剛落,便聽葉掌櫃冷冷地說道:“你也知道著急啊?他在哪裏?小的若是知道犬子在何處,也不必著急問知縣夫人您了。”

葉掌櫃今日的情緒是徹底有些失控了,所以也不管語言像刀一樣尖銳,“這荷包原是我六日前無意間得到的,苦苦尋了這幾日,卻沒有任何線索。因尋思著你和白知縣知曉的人多,辦法自然也就比我多,這才冒昧開口問的。還請夫人原諒小人種種無狀,隻當可憐可憐小的思子情切罷了。”

一席話直把顧惜惜噎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也把在門外偷聽的翠竹嚇得後退了好幾步,趕緊退去了樓梯間聽不到二人說話聲的地方守著。

如果說剛剛她靠近是因為聽到了屋子裏摔碎東西的聲音,吵架聲,那麽此刻,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呆在這裏了。那個葉掌櫃實在是令人討厭,小姐好不容易開開心心地過個生辰,他卻偏偏要在今天來找不痛快。

哪知,葉掌櫃並不解氣,也不管顧惜惜作何想,當即又把前幾日的事情細細說了,連車上那些乘坐牛車的人的體貌特征、大致年歲都努力回想了一遍。

末了,似乎還不夠解氣,又加了一句:“還請夫人多多體諒,葉某這麽多年並未提任何要求,隻這一個願望,還望夫人成全。若是心願得償,定會帶了犬子遠遠避開,再不出現在這縣裏。”

然後就抓了桌子上的荷包,開了門,徑直走了,倒惹得翠竹心裏鬱悶,想趁他下樓的時候一腳踹過去,摔死他算了。

有句話是真沒說錯,那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這葉掌櫃好歹還是秀才身,一遇到事情卻隻知道找自家小姐出氣。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因為當年那段情,自家小姐能夠忍他到今天?

或者,若不是自家小姐以死相逼,以秦夫人的手段,他葉雲天早就不知道死了幾百回了,哪裏還有機會在這裏氣人捉弄人。

葉掌櫃走後,顧惜惜倒出奇地冷靜下來,整理好了衣服,也不生氣了,此刻她倒是完全理解葉掌櫃的心情。

要是葉掌櫃不生氣,那她才擔心呢。現在,葉掌櫃這個樣子,說明他還是真心為那個孩子著想的。

也罷,有了葉掌櫃這樣的爹,再加上一些財物,想來那孩子這一世也可以衣食無憂了。至於相認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想了想,便叫了聲:“翠竹”。

門沒有關,顧惜惜就那樣坐著,姿勢都未改變,地上是碎了的翡翠鐲子。此時,屋子裏陽光斑駁,照在那些碎了的鐲子上麵,一屋子都是綠瑩瑩的詭異的光芒。

進了屋,翠竹便恭敬地喚了聲“小姐”。

這聲“小姐”倒是提醒了顧惜惜,不管自己的丫鬟是不是能夠改得了口,但她已經回不去了,這原是事實。

想了想便有氣無力地說道:“以後啊,還是盡量叫我夫人吧。小姐小姐的,你沒看……算了。”

說完,也不管翠竹一臉迷茫和不解,又朝她招了招手。見狀,翠竹趕忙上前,俯下身子,顧惜惜便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這翠竹自小便照顧在顧惜惜身邊,原是秦氏身邊第一得意中用之人。後來見她和顧惜惜還合得來,便又指給了顧惜惜,在她跟在伺候。

因為年歲虛長顧惜惜幾歲,因此可以說是看著她長大的。對於顧惜惜和葉掌櫃當年的事情,自然是為數不多的知情者之一。

待到顧惜惜出嫁,她又作為陪嫁丫鬟一起到了白家。

顧惜惜一說,翠竹便明白了此事的重要性,聽完也沒做任何停留,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隻是心裏不斷祈禱,苦命的小少爺啊,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轉念又想,其實活著也算是個累贅,自家小姐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的好日子,斷不能因為這個不該出現的小孩子而毀了。

想到這裏,她的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葉楓不知道的是,自己無意間丟失的荷包,揭開了一段塵封十年的往事,打破了葉掌櫃和顧惜惜兩人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平靜,更是有可能會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從房間出來之後,翠竹走到暗處,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內心的掙紮讓她此刻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可怖,但可惜,這些沒有人能夠看見。

然後,隻見她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隨身攜帶的不知道用什麽動物骨頭做成的、形狀奇特的口哨,將其一半放進嘴裏,神情肅穆地吹了一聲口哨。

旋即,一陣奇異的哨聲在寂靜的後院裏想起。

在普通人聽來,這哨聲不過是類似於烏鴉的鳥叫聲。雖然奇特,倒也不至於有任何吸引了。所以,平常百姓聽了,是覺察不出任何異像的。

隻是,這哨聲卻是有勾魂奪魄之用。

哨聲一響,不多時,兩名身材健壯、眼睛亮的驚人的蒙麵人旋即出現在了翠竹麵前。要說這速度著實有些嚇人,想來兩人是一直就守在這周圍的,這才能夠聞風而動。

兩人見是翠竹,也不驚訝,似乎是見慣了的,隻是稍稍向翠竹行了拱手禮,這才恭敬地說道:“翠竹姐,有何吩咐?”

翠竹也不囉嗦,將顧惜惜的命令細細下達了。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個條件,那就是:二人若是找到這個孩子,務必先帶來自己這裏。

蒙麵人是不管命令是否合理的,他們隻是執行,不敢質疑。領命後,瞬間又消失在了黑夜裏,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見蒙麵人消失了,翠竹這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反正她也不是要那個孩子的性命,更不敢擅自決定什麽。隻是,這事一定是瞞不過秦夫人的,畢竟這些暗衛現在還掌握在秦夫人手裏。

所以,一旦找到那個孩子,她是會通知顧惜惜的。但是,她同樣阻止不了這些暗衛將此事稟告於秦夫人知曉。

而秦夫人要做什麽,會做什麽,那就不是她想管敢管的事了。

反正有顧惜惜在,她們娘倆自有其相處之道。

想到這裏,翠竹忽然鬆了口氣。

自從秦夫人賞了她們全家一個“大大的恩賜”、將她的爹娘都調到她的手下做事開始,她便知道自己行事必須萬無一失。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什麽時候便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爹娘了。

更何況,她們家的獨苗苗、她唯一的親弟弟也在秦夫人手下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