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往事不堪回首(一)
等朱氏走了,一家人這才依舊坐下來吃飯。隻是,經過朱氏這一出,拿起筷子愣了半天,葉氏忽然覺得沒有什麽胃口了,隻說自己不太舒服,放下碗筷便回屋裏了。
見狀,陳繼興頗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帶著千言和葉楓繼續吃飯。葉氏不吃,他卻是要吃的。
地裏還有好些活要幹呢,不吃飯怎麽有力氣做事?
成婚前他原聽人說起過,隻說婆媳、妯娌關係是這世上最難處的兩種關係。又見了陳繼旺、陳繼達兩個親哥哥與黃氏、朱氏的“奇異”相處模式,卻依舊不以為然。
隻因他深深覺得,這一切的紛擾不過是人吃飽了沒事做,庸人自擾。換了他,決計不會這樣。
現在看來,不過是自己當時年少無知罷了。
隻是,也幸好他不懂詩書,要不然,若是知道世上還有“至親至疏夫妻”這種話,隻怕是會更加失望。
其實,無論是婆媳關係,抑或妯娌關係,嚴格說起來,不過是圍著親情衍生出來的一種關係而已。可以親密,也可以生疏,這原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
但是,相較於這兩種關係,夫妻關係隻會更加複雜,更加令人捉摸不透。想來李冶在寫這句詩的時候,也是充滿了無奈的,又或者是處於一種頓悟的狀態,要不然也不會發出這樣有移情功效的感歎來。
想想也是,可以當作依靠,可以深情共白頭,也可以瞬間反目成仇各自飛,這樣的關係的確令人迷惑和不知所措。
而你除了感慨,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葉氏一家不知道的是,提著籃子往回走的朱氏,一路上無論是見了誰,都會不厭其煩地重複幾句相同的話,那就是對於昨天的事,劉老太太和黃氏是有些過意不去的。特別是黃氏,得了老太太的訓,深感自責。
因此,劉老太太派了自己來葉氏家送雞蛋,以示慰問。
當然,她自己昧下了一半的雞蛋這件事,她可是隻字未提的。也就是說,這一趟她既出色地完成了劉老太太交給她的任務,回去自會得婆婆高看一眼,又白白得了十五個雞蛋,還把黃氏給比到塵埃裏去了。
總之一句話,朱氏的活可沒白幹,簡直是一舉多得。
果不其然,朱氏前腳剛送完雞蛋,隔天村裏便陸續有好幾個人在遇著葉氏時,不斷在她跟前說劉老太太的好話。
說來說去無非都是同一個意思,即語重心長地規勸葉氏,隻說劉老太太有多麽多麽不容易,希望葉氏能夠孝敬她。
至於過程,那就是說,大家都知道陳繼興的父親過世的早,她一個女人拉扯著幾個孩子長大成人就很不容易了。現在還要幫襯著兒女各自成家,著實難得。
現在人老了,還要從牙縫裏省下雞蛋照顧後輩。即便是葉氏的娘家弟弟昨日在人家的生辰上大鬧,人劉老太太也能不計前嫌,當真是大度。
如此雲雲。
若是換了以前,葉氏定是會誠惶誠恐地點頭稱是。而這一次,無論對方說得如何唾沫橫飛、天花亂墜的,葉氏的神情始終是淡淡的,既不附和也不反對。
反正你說是,那就是吧。
不過,葉氏在心裏倒是頗為讚同對方的一句話。的確,劉老太太不容易,但嚴格說起來,這年頭誰都不容易。
老人體諒年輕人還要肉疼的給雞蛋的確是不易,但年輕人一直隱忍、活得比豬狗都不如,每年都要接受來自老人的侮辱,一樣叫不易。
不過是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罷了。
對方見葉氏是這種態度,簡直不複以前的賢惠和小心翼翼,當真是膨脹了,心裏便有些生氣,仗著自己年紀大,抱怨了幾句,轉背便去了老宅跟劉老太太說了。
聞言,劉老太太倒沒說什麽,更未說葉氏的壞話。反正,她要的從來都隻是人心,而不是真要把葉氏怎麽樣。這倒讓那幾個去“告密”的老人越發感慨,當個婆婆也挺不容易的,不僅要照顧晚輩的生活,還有照顧晚輩的情緒。
隻是,黃氏頭一個覺得這話聽著舒心。
但凡是說葉氏的壞話,她就覺得中聽。經過昨日的事情,她算是徹底恨上了葉氏和葉楓了。
陳繼旺就不說了,這是她男人,而且自己還用掃把砸中了他的頭,所以被他罵幾句甚至捶幾下出氣,黃氏是毫無怨言也不敢有怨言的。
至於朱氏,根本不足為懼,現在就讓她先得意著吧,總有一日,她總有辦法讓她哭都哭不出來。
無他,隻因今天早起的時候,朱氏看她的樣子就像是在看一個天大的笑話,又用一種十分憐憫的眼神看著她,這讓黃氏十分不舒服。
隻是人家又沒說話,不過是一個眼神,她便是想找茬也是難的。
不過,還真別說,由於謹慎,雖然身處黃氏眼皮子底下的朱氏沒有遭到黃氏的報複,倒是葉氏家到底被一直伺機報複的黃氏找到了兩個好機會,搞得葉楓簡直焦頭爛額的。
所以,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這句話可不僅僅隻是說說而已。想來,說這句話的人當初也是有極其慘痛的教訓和切膚之痛的。
隻是,無論是說葉氏壞話的旁人,又或者黃氏,又或者劉老太太,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的是,以前那個賢良淑德、大度開朗的葉氏到底去哪裏了?
是被他們聯合起來活生生給吃掉了!
為女則弱,為母則強。
現在的葉氏,是更加適合生存的葉氏,是醒悟之後想要過好自己生活的葉氏,更是誰敢欺負自己的孩子便可以為之拚命的葉氏。
這也是葉楓更加喜歡和欣賞的葉氏,或者說能夠活得更好的葉氏。在這個村子裏,要麽學樊氏做一朵腹黑的白蓮花,要麽,就跟查五嬸學學厚臉皮。
因著地裏的活不再是像種玉米、割小麥那般簡單的農活,加之天氣越來越炎熱,葉氏便說什麽也不讓倆個孩子跟著下地了。
不得不說,葉氏的堅持也是有道理的。一來千言的確越來越大了,馬上就要六歲了。就如查五嬸那幾個大嘴巴婆娘說的一樣,曬黑了就不好看了。
俗話說得好,一白遮九醜。相較於其他女孩子,千言的膚色確是黑了不少。
再者,現在地裏的玉米已經長到大約有一米高了,按照葉楓的提示,要開始進行第一次追肥了。隻是,千言還沒這些玉米苗高,且無論是挖坑還是澆大糞,千言都是不會的,去了也幫不上忙。
就這樣,葉氏和陳繼興將這項活全部包了下來。
好在那玉米葉子現在還是嫩嫩的,刮過皮膚的時候也造不成什麽傷害。等過段時間,玉米長高,這些葉子就會變得越來越硬,越來越利。
若是赤著手臂,很容易被割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來。
等倆口子給家裏所有的玉米施完肥,看了看天氣和玉米的生長狀況,這日,葉楓便鄭重地對陳繼興道:“姐夫,我瞧著現在倒是很適合開始套種了。”
他知道陳繼興自打種玉米開始就一直在等著這一天,想來陳繼興聽了這個消息是會很開心的。
果然,聽了葉楓的話,陳繼興很是興奮,拉著葉楓問了半天的注意事項。葉楓自然不會藏私,都一一回答了。
至於來源嘛,自然是說自己在書上看到的。
葉氏聽了,在一旁感慨道:“要不人都說這念書好呢。依你這意思,這書上竟是啥都有呢。有香料的方子,有救人的法子,還有套種的門路……”
這些,都是以前葉楓為自己的本領找的借口。
聞言,葉楓便笑道:“可不是麽!隻是啊,書上有的可不僅僅是姐姐你說的這些,有些人就說了,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
雖然不大聽得懂葉楓在說什麽,但見他充滿自信地侃侃而談,陳繼興便在心裏想到,讀書是好,也要有兒子才行啊。兒子,兒子,他現在一看見葉楓就會想到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後悔那次沒有答應劉老太太過繼的提議。
隻是,陳繼興很快便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對於他來說,套種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以前倒是沒這麽想過,更未見人這般種過,所以陳繼興心裏還是有些忐忑的。
好在有葉楓在,加之玉米與玉米之間的間距也是足夠了的,所以,在葉楓的指導下,陳繼興和葉氏在那些間距上隔幾十公分便壘起一個小小的土包來,又將剛剛剪下的紅薯秧子插了下去,並及時澆了水。
至於種土豆就更簡單了,隻需挖好坑,將切好的土豆裹一層草木灰晾幹,擇日種下去,蓋上土澆上水就是了。
就這樣,在大夥的不解和質疑中,幾天時間,陳繼興家的幾畝玉米地便或套種上了玉米,或套種上了紅薯,顯得那麽與眾不同。
不得不說,陳繼興家的運氣極好。
這幾日白天是晴天,晚上便開始下雨,連著幾日都如此,倒像是老天為了配合陳繼興家的套種而刻意調出的模式。
幾日後,由於天氣極好,雨水又足,那些套種的紅薯秧子已經成活了,土豆也開始發芽了。
但是,對於這種新型的種植方式,村裏人的反應可是不一樣的。有好奇的,有讚同的,自然也有嗤之以鼻的。
而在這其中,更多的是不屑一顧,覺得陳繼興家多半會以失敗告終。畢竟種莊稼種了一輩子,還未聽過這種方法。
倒是趙氏比較大膽,去陳繼興家要了一些紅薯秧子,又去城裏買了些土豆,又與陳繼興討了種植的法子,有樣學樣地將自家的兩畝玉米地全部套種上了紅薯和土豆。
見狀,查五嬸便貌似好心地拉著趙氏的手說道:“趙家妹子,不是我說你,陳繼興家胡鬧,你咋也跟著胡鬧哩。這些土豆,你留在地窖裏放著,等沒糧食的時候再拿出來吃,你們娘倆也夠吃上一陣子了。現在倒好,全部種了下去。到時候土豆沒收成,玉米的產量也上不去,我看你家明年咋辦。”
查五嬸說的正是村民們的所想,畢竟,玉米杆那樣高,遮隱蔽日的,下麵的紅薯和土豆能有收成麽!
且自從洗腳水事件後,與黃氏一樣,查五嬸便徹底恨上了陳繼興一家。此刻得了機會,恨不得將陳繼興塑造成禍國殃民的白癡形象。
對此,趙氏隻是笑了笑:“謝謝查姐為我們娘倆考慮,隻是凡事總有個開頭不是。反正不過是這一季,試試罷了,不行的話明年就不這樣種了。”
查五嬸見自己的目的沒達到,便扭著屁股去了別處。反正現在很多人都等著看陳繼興家的笑話,有的是人與她誌同道合的。
而查五嬸卻不知道,托葉楓的福,經過這幾個月的努力,現在趙氏家裏放著幾百斤的小魚蝦蚌肉螺絲幹,家裏的豬和雞鴨都長得極好。
所以哪怕是這次的套種失敗了,明年她和千良一樣能過得很好。
更為關鍵的是,那些土豆總共不過花了幾百文。至於紅薯秧子,那是葉氏家剩下的,根本沒花錢。
也就是說,兩畝地,她不過是投入了幾百文而已。
至於玉米,她早就跟著陳繼興家追了肥,現在長得鬱鬱蔥蔥的,比村裏其他人家的都長得好,想來產量是不會差的。
對於這些爭議,葉楓和陳繼興自然都是知道的。
不過,他們並未解釋,也不打算解釋,更不會強行拉著任何人跟著自己一起試種。的確,這樣種是有風險的,畢竟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是完全沒有風險的。
但是,這風險又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畢竟有自己這個農大畢業的人在。
可以預見的是,豐收幾乎是一定可以的。隻是,等到了秋天,用事實說話,比用語言解釋有力多了。
很多時候,語言的確是很蒼白無力的,特別是像這種新事物,有時候根本解釋不了。
總之,套種,撈小魚小蝦、螺絲蚌殼螃蟹,下地幹活,喂雞喂豬,洗衣做飯,納鞋底做鞋子,葉楓覺得葉氏這段時間過得充實極了。
絕望,死心,有時候反而是新生活的開始。
隻可惜,就在葉楓覺得葉氏已經走出了陰影、開始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時,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解開了他想知道的這個家庭的過往和秘密。
而知道真相之後的葉楓才明白,有時候,知道真相不一定就會豁然開朗,因為知道真相後,你有可能寧願自己什麽都不曾知道。
至少還可以在夢裏騙騙自己,這些事從未發生過。
這一日,便是五月的最後一日。
這一晚,葉氏和陳繼興的表現都有些奇怪,搞得葉楓一頭霧水。
吃晚飯的時候,陳繼興也不似往日那般積極,而是說自己沒啥胃口,隻吃了不到平時一半的食物。葉氏更是似乎有些不舒服,做好晚飯便去睡下了,連飯都沒吃。
對此,葉楓有些擔心地問陳繼興道:“姐夫,姐姐這是怎麽了,需要看大夫嗎?要不,我去請毛大夫過來?”
葉楓倒是問過葉氏,但葉氏隻是說自己沒事,不過是白天幹活累了,想睡覺而已。但那表情,一看就是有事。
而且,自從自己在葉氏家住下來以後,毛大夫時不時的便會來家裏跟自己討論那個“海姆立克急救法”。為了名氣,毛大夫倒是很好學,時常用幾文錢成功哄騙村裏的孩子當模特,開始操作那按壓和各種急救技巧。
經過葉楓的仔細教學,毛大夫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急救法。這不,上個月他還成功施救了青竹村一名落水孩童,贏得了“活神仙”的美譽。
所以,葉楓和他的關係還不錯,至少讓他來家裏為葉氏診治一下還是很容易的,而且還不會收診金。
聞言,陳繼興卻是有些支支吾吾、躲躲閃閃的,但肯定地告訴葉楓葉氏沒事。
見倆口子都不說,葉楓心裏雖然存疑,但也沒辦法,想著興許是這段時間幹活太多,真的累了吧。於是,葉楓也沒多想,到了時間也就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還在睡懶覺的葉楓便被滿院子“嗷嗷嗷嗷”、“咯咯咯咯”、“嘎嘎嘎嘎”此起彼伏的雞鴨和豬叫聲給驚醒了。
不得不說,自家養的這些雞鴨和這幾頭豬就像是在歌唱比賽似的,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慘,似乎這樣就能引起主人的注意,給它們喂食。
由於天氣炎熱,葉楓心裏便有些煩躁,但更多的則是迷惑和不解。要是換了平時,葉氏早就將它們喂飽了,早上很少聽見雞鴨和豬叫的。
像叫得這麽凶的,還是頭一回?
難道,葉氏睡過頭了,又或者說,病倒了?
是了是了,葉氏昨天晚上連晚飯都沒吃,就說不舒服直接睡覺去了,想來是真的病了。
要真是病倒了,那可得趕緊去看大夫,再不然就去山上找點草藥偏方啥的也行,拖久了可不好。想到這裏,葉楓便迅速坐了起來,穿好衣服,準備去葉氏的屋裏看看情況。
結果,剛出屋子便看見千言在堂屋裏坐著,雙手支著下巴發呆,而且悶悶不樂的樣子,連自己出來都沒發現。
這下,葉楓便更加迷惑了,同時心裏也更加的不踏實,看來的確是有什麽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隻怪自己昨天晚上大意了。
想到這裏,葉楓便上前拉著千言的手,溫和地問道:“起來多久了啊,跟舅舅說說,怎麽一個人在這裏發呆,你爹娘去哪裏了啊?”
葉楓望了望四周,並無陳繼興和葉氏的身影。
看了看葉楓,千言這才噘著嘴無精打采地說道:“爹娘早就起來了,洗了臉拿著包袱就去城裏了,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呢。原本打算等你起來了之後跟你說了再離開的,但剛剛大牛來喊爹娘,說是牛車今天要早些出發,因為李大娘生病了需要去城裏看大夫。”
一般人有個頭痛腦熱的第一反應都是先扛扛,抗不過去了便去溪邊或者山上尋些草藥。像李大娘這樣動不動就去城裏看大夫的倒不多。但人家裏經濟條件不錯,自然是十分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隻是,葉氏和陳繼興有什麽事情需要跟著進城呢?
來這裏這麽久,陳繼興也就是偶爾去城裏一趟,賣自己編織的竹器,或者購買一些家裏所需的東西。
葉氏因為要照看家裏和孩子,且去了又多一份開銷,一般是不會跟著去的。
這樣一想,葉楓便心知有事,但卻不確定千言是否知道,畢竟她年齡尚小,很多事大人未必會告訴她。
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葉楓問道:“那你知道你爹娘去縣裏做什麽嗎?”
沒想到千言立即回答道:“我知道呀,他們去找我姐姐,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去的。”
千言這樣說,葉楓一時倒是說不出話來。
他這才想起,之前葉氏明裏暗裏都指出過,這個家裏是丟過一個孩子的。而千言,也不是這個家裏的老大,應該是老二或者老三。
葉楓還記得,葉氏似乎說過自己被老宅那邊磋磨似乎掉過一個孩子,加上家裏走失的大丫,所以千言多半是老三了。
葉楓自然也知道,一個家庭丟了孩子後的情形。
前世,他是D市民間尋親組織的誌願者,在幫扶別人的時候,也目睹了許許多多悲傷的故事。
隻是,一個家庭丟了孩子之後,被拐賣的那個孩子的命運固然十分悲慘,但是,留在家裏的孩子也好不到哪裏去。
有些夫妻丟了孩子後便會放棄手頭所有的工作,一起外出尋找孩子,一找就是幾個月。
這還是短的。
有些意誌堅定的,往往一找就是幾年甚至幾十年。
而家裏的孩子,則隻能交給親戚甚至是鄰居看著。
孩子丟了,工作辭了,沒了經濟來源,大人變得更加暴躁不安。遇到那凡事喜歡遷怒於人的,更是會怪家裏留下的那個孩子沒有看好弟弟妹妹。
雖然並非朝打暮罵的,但是冷言冷語冷暴力就會讓這個孩子處於崩潰的邊緣。
葉楓看過某個衛視的一期節目,就是專門關注這一類孩子的。而這樣的孩子接受采訪時總說,他們寧願自己才是走丟的那個,這樣一來,至少可以讓父母時刻牽掛著,而不是整天對著父母那一張擰得出苦水的臉。
“好在”這是在古代,家裏一般孩子眾多,最少的也會是三四個。加之經濟條件和客觀環境都不允許外出尋找孩子,所以留下來的才能繼續成長。
就拿葉氏一家來說,按照千言的說法以及自己的觀察,他們每年也隻是這一日出去尋找罷了。
平日裏雖然悲傷,但是生活依舊混得下去。換了其他家庭,興許一日都不會出去。
若非如此,葉楓都不知道千言此刻又會是怎樣一番情景。
葉楓實在是不知道要怎樣去安慰千言,也許刻意的安慰反而會讓她覺得自己可憐。
所以葉楓心裏此刻隻有一個念頭,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人販子都是最可惡的那一群人。為了自己的私利,搞得一個家庭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
這樣的人就應該遭天譴,下地獄。
雖然不知道怎麽安慰千言,葉楓覺得現在自己能夠做的就是讓丫頭把早飯吃了,然後再把家裏的雞鴨和豬喂了。
讓這個家盡可能地看起來與平時無異,人才會少受一點刺激。
雖然,隻是看起來像而已。
葉楓先是溫柔地拉著千言去洗了臉,然後二人往廚房走去。結果,廚房裏的一幕讓葉楓都有些忍不住想哭。
桌上依舊是平日裏常見的鹹菜,餅子,稀粥,隻是,除了飯菜的量幾乎是平日裏的一倍以外,這一次,桌子上齊整地擺著五雙筷子五個碗。
那多出的一副碗筷是誰的,為什麽會這樣突兀地擺出來,答案不言而喻。
也許,這麽多年來,每到這一日,這副碗筷便總是會這樣出現。空空的碗,亦如葉氏和陳繼興的心,空落落的。
找到孩子之前,心裏的傷口永遠愈合不了。
至於那多出來的飯食,估計是留著葉楓和千言當午飯的。看樣子,葉氏和陳繼興是要到晚上才能回來了。
葉楓忍住悲傷,帶著千言吃了早飯,將碗筷洗了,又想方設法一邊逗她玩,一邊將雞鴨和豬喂了。
好在這些事葉楓都是會做的,要不然光是雞鴨和豬叫就讓人心煩。
吃完飯,葉楓便欲帶千言出去玩,奈何千言說什麽都不出去,隻說要留在家裏守著。
誰說孩子不懂事的?
家裏出了事,他們往往是最敏感的。
到了中午,葉楓原本打算自己下廚做些不一樣的吃食逗千言開心的,但奈何他廚藝有限,且食材全無,也隻好作罷。
不過是把早上留下來的剩菜冷飯熱了,將就吃了。
千言也是出奇地聽話,葉楓說什麽,她就做什麽。平日裏不願意學做飯,葉楓跟她講如何熬粥,她也認真地聽著。
但她越是這樣,葉楓便越是不安。他還是喜歡平日裏那個蹦蹦跳跳、古靈精怪的小丫頭。
下午的時候,葉楓帶著千言去湖邊打了豬草,又將第二天早上需要的豬食準備好了,放在竹筐裏,隻等明天早起的時候下鍋煮就行。
隻是早上的剩菜剩飯中午便吃完了,葉楓隻好熬了粥,又拿了些鹹菜出來,二人簡單吃了,權當做晚飯了。
喂完豬,見天色已晚,葉楓和千言合力將雞鴨趕進了圈裏,葉楓又讓千言洗了腳,給她講了幾個故事,便將千言哄睡了。
千言一睡,葉楓便坐在床邊陪著她,順便等葉氏和陳繼興歸家。一邊等,一邊想,等葉氏回來,一定要問問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自己到底是做過誌願者的,問問情況,也許有能用得上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