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吞珠吐月
正有古人奇談之所雲,有神龍在海上,吞吐明珠,如與皎月相戲。這種代表著對滿月的崇拜之情,便連這騰蛇之屬雖非蛟龍,也難免愛其珠玉圓潤之美,而吞吐不息。此時的‘銀月騰蛇’便在那星空雲隱之下,將這枚珍異的‘懷夢果’看做了一顆光華氤氳的明珠,不斷的吞弄愛惜著,看這條怪蟒舉首揚尾間,流露出的,滿足的神態。似乎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看著這怪蛇如若吞珠弄玉,將這枚圓潤的‘懷夢果’不斷的噴起吸落,似乎隨著它的每一次虹吸而充滿了生命的韻律。一旁隱蔽處目不轉睛窺視著的陸揚也不由得嘖嘖稱奇,此時這蟒蜃吐珠的奇異景象,全然被他收入眼底,在他的心中,不由得有些不一樣的領悟。
眼見這怪蟒如此愛惜這枚珠果從而吞吐不休,陸揚的思緒也**回到了從前。朦朧之中,領悟了一些從前沒有想過的東西。記得,他在很小的時候,一個人坐在幽靜的山崗上,第一次看到月光。那時,他看到如同玉盤一般,銀色的月光墜落於在林間山上,心情很激動的跳了起來,似乎看到了有神明的存在。他向遠方跑去,想要追上那天際上,孤懸的一抹月色。
即使他決然的奔跑多久,也不會追上那月光。而月光,卻悄然爬在少年稚嫩的肩上,與他一路同行。
他枕著明月度過了無數個夜晚,但是再望向那月色,卻隻有感懷自己的經曆與開釋自己心頭縈繞的憂愁。多少次,吟詩對月,把酒沉醉,從那之後,他沒有再如天真時那般向往過這輪皎潔的圓月,也沒有再保有,第一次望向月光時那種激動的心情。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當一個人在歲月的洪沙流塵之中披星戴月的遠去,他會得到成長,不過相反也會失去一些東西,那就是每個人心中都存在著的,對大千世界的向往崇敬之心。
吐珠之龍蛇,它對明珠的愛惜之情溢於言表。可是我們在人生長路裏,所得到的‘明珠’又何不如若呢?隻不過,我們留下了太多的隻如初見,隨著時間久了,年歲大了,就不再珍惜所得到的事物,也不會因為一顆明珠而滿足。不過,究竟是何物蒙上了一層塵埃?
走過太多的風塵老巷,也走過很多的錦繡繁華。從而遺忘了本心,很多人都在為了夢想奮力拚搏,可是,他們忘了始。隻是朝著一個方向走下去,卻不知,自己的心漸漸的變了模樣。它會變得千方百計,也會變得勾心鬥角。最後,變得六親不認,沉淪進一座無底泥潭,不能自拔。
有的人,從很小開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它們很會籠絡周邊的孩子,讓這些尚且懵懂的孩子產生好感,從而對他聽從。長大以後,也在繁華之世闖**出了一番天地,可是,它們失卻了很多的東西,甚至有的人還覺得自己所作所為都是不對的,都去模仿,從而走向了這條一樣的歪斜道路。如今這個世界上已經有無數人變成了這樣。這是生命裏莫大的悲哀。
最初所產生領悟的一切,都不是錯的。也許,這正是天道之始。向往著月落日升,皎潔的月光,會帶給人最澄澈的心靈。陸揚仿佛看到了年少時的他,在迷魅的月色裏笑鬧著,奔跑著。直到夜深,方才沉沉睡去。
那個他,在夢中告訴如今的他:要堅持本心,無論這個世界怎樣,也要有一顆澄澈而明淨的內心,哪怕沒人理解你的所作所為,哪怕你遍體鱗傷,最終被這個世界拋棄,也要一直堅持下去。堅持自己的道路,永遠不要被這個世界所左右。
即使是天道無情,一生曆盡風雨滄桑。也不能磨滅我心中的那座故城。
形單影隻也好,孤獨一生也罷,我要走上漫漫凡途,去尋找那屬於我的終點。
陸揚想著,想著,領悟了很多,沒有人能理解這個年方二旬少年心中深埋的東西,昔年汝南陸恒川學究天人,才識獨窺一方。但是這個少年心中隱藏著什麽,連他都如同隔窗望雪般無法看透。但他知道,這個少年,他日定會揚名世間,無論是什麽,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
正在陸揚沉浸於臆想之中時,那條巨大的‘銀月騰蛇’已是一口將那閃著奇幻彩光的珠果吞入腹中,這‘懷夢果’雖然隻如拳頭般大小,可是其中蘊含的精純藥力卻是如淵如海,在吞入蛇腹中後,它迅速溶解為藥液四散行開,下一刻,在它數丈之長的身軀上,一道道彩霞般的霧氣,自它那白如霜刃的鱗片中蒸騰而起,將它本為月白色的身軀,隻在頃刻間便染為了絢麗的七彩之色。
可憐這‘銀月騰蛇’並不知懷夢果的藥力會如此之強盛,它長聲嘶鳴,怒張的巨口迎風噴塗出一道虹色的霧氣,在穀中月下紛然灑落,宛如一道彩虹懸掛於蜃霧之間,堪稱奇觀。而它蜿蜒沉重的身體,也隨著直覺的最後喪失,沉睡了過去,在那環繞周身的霧氣之中垂下,宛如入水長龍一般,轟然墜落下萬丈高崖。估計它摔入這深不見底的深淵,最終或是會化為一抹土灰沉睡於大地中吧,或是成為碰巧路過妖獸的絕佳補品,也全未可知。
陸揚麵龐上的恐懼也漸漸的消退了,亮閃閃的眼眸中難掩興奮之色,他憑著妖獸所不具備的智慧,雖是消耗了一枚珍異非常的‘懷夢果’,但是他也成功的戰勝了這條強大的‘銀月騰蛇’。最後關頭,若不是那騰蛇貪吐珠果,那麽它便不會失卻意識,從雲霧裏摔下萬丈深淵。這也是陸揚的命數之所係,他與那‘青銅古劍’之間,本就有著非同一般的緣法所連。
穿破這已經籠罩了整片絕壁的七彩蜃霧,陸揚終於踏上了那片天然的石台,那‘月盤玉仙芝’便在咫尺,陸揚此時落足之處,在這仙草好似明月輝光的仙澤映襯中,周遭的雲氣聚散之間似乎都在歡騰悅動著,隻是走近這株神異的仙草,陸揚便覺得神清氣爽,在之前那騰蛇環伺,墜入深穀時的緊張都已消散無形,唯有難以言喻的興奮,令得他心中激**不已。
近距離的觀察這株仙草,但見其通體雪白不染塵埃,頂端呈傘狀張開的月盤似美玉雕琢,有一道道皎潔的清光在其上不停歇的律動著,下方立根盤茂,恍若仙人拄杖托起了這一輪奇美的月色,世間造物之奇,足令人歎為觀止。
這株萬年難得一遇的仙芝瑤草,玄異之處,真乃是通神仙品,天地靈根。它生長於崖高霧重之間,好似有神域仙人曾棄杖於此,化為玉盤仙根。此草效能通神入聖。複原氣血,肉生白骨,甚至續命還魂……那些無情的炎日運轉赤暑,隻能煉津為汗,令那些紅塵中生存的可憐人徒增辛苦。卻不知這‘月盤玉仙芝’可是明月有淚,滴作瑤草,在此獨守千世,幽穀空塵。
這株仙芝見陸揚來到這石台上,竟好似活了過來一般,在他驚訝的神色中,那白玉也似的上蓋在流淌的月色輝映下,竟然輕輕的搖曳了起來,帶起了無數清光滑落。一時間,好似明月碎影,在周遭的空氣裏都飄起了道道如絲如縷般的聖潔光華,如蝶般迎風曼舞,令人好似置身於美妙的夢境中。
這‘月盤玉仙芝’已經存在了不知道多少歲月,它本身也是有著靈性存在的,作為被天地眷顧的靈草,在它所曆經的時光中,已經不知默默的吸取了多少星月精華,而身為草木之屬它直修煉到今天,雖開啟了屬於自己的靈智,不過,他卻不能控製自己離開疊雲山,去看一看外麵的世界。
它隻憑借吸取星月精華為生,更不需要水分和土壤存活。這與疊雲山絕壁上生長的無數仙品藥材都是一般,可是,它體內積蓄的精純能量,已經不能令它再度積攢下去了,它自身就如同一個積水漲滿的蓄水池,已經不能再容納水源。所以,它隻能通過外放的形式,一麵吸取星月精華,另一麵,則將自身的能量,通過頂端的月盤放出體外,這樣的舉動,雖然不能使它因為能量積蓄過多而消亡,但是,卻也引來了‘銀月騰蛇’這樣的凶獸。
此時,陸揚身處在它放出的能量光暈中,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他竟然能夠感知得到,麵前這‘月盤玉仙芝’的興奮之情,它雖不言語,但是卻有著絲毫不亞於人類的智慧。
“它竟然,讓我將它從這裏帶走?”陸揚有些不可思議,這仙草能夠生長到如此程度,在這高崖之間,風霜雨雪,無數的歲月積澱下生存下來,究竟有何等不易,令人難以想象。而它竟然要放棄自己積攢許久的能量,這讓陸揚疑惑不已。
仙草有靈,似乎能夠讀出陸揚的不解,在‘月盤玉仙芝’,通體之上,綻放出一道柔和的光,將自身包裹在其中,在陸揚驚愕的注視下,那華美的月盤,竟然從中慢慢的裂開了一道縫隙,而後,便在那其中,飄飛出了一道玲瓏的光影,環繞在陸揚周身,飛舞盤旋,宛如光之精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