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府

從木桶中站起的少年身材修長,肌肉均勻,在燈火下散發著熠熠的光輝,並不壯碩的身軀讓人看不出潛在的力量。其身高已經到了猛漲的年齡,比起前兩年已經多冒了個頭,觀其年紀差不多像是已經十五六歲的少年。“嘩~嘩~嘩~”的水聲響起,人已經離開了木桶。隻剩下桶裏綠瑩瑩又略帶渾濁的的水波晃動,水中夾雜著一些細碎的草葉和枯枝。

最後的一點草藥也用完了,陳元默默穿上衣服,皺著眉頭走出屋子。正當傍晚時分,屋外樹林空無一人。陳元在樹林裏轉悠一會兒,挑了一顆碗口粗的樹。伸手摸索一下樹幹,嘴角掀起一抹微笑。

“咚!”的一聲巨響,樹幹劇烈得晃動起來。然後整顆樹發出嘎吱聲慢慢倒下。

陳元認真檢查起樹幹的斷口。口中喃喃低語,“斷口還是太過雜亂,這碎心掌到底還是不到家啊!”再次走回木屋,陳元腦子裏一直思考著武學問題。

陳元如今已經13歲,5年來他一直堅持每天的練功,這幾年他用了各種方法繼續修煉了數種低級的武術,身體逐漸也強大了不知多少。但這次修煉的是花了近2年積蓄才弄到的一本《碎心掌》,而這份接近中級的武術,修煉起來難度提高了不少。三個月時間,陳元已經能夠將這武術抄本中的記載練習得幾近完美。但是實際攻擊的效果卻還達不到抄本中所說那種讓力量在樹幹上由內而外的爆發。仿佛有一些關鍵的東西並不是記載在書本裏的。奈何陳元沒有辦法去請教他人,想想自身的境況,他不禁發出一聲冷笑。

收拾掉木屋中的大木桶,水和殘渣都倒入樹林裏的的一個土坑中,將之掩埋好後,陳元關好房門。矯健的身軀一躍而起,在林間的樹枝上借力幾下,就消失在昏暗的樹林中,隻留下孤單破敗的木屋靜靜的立在樹林深處。

半個時辰後,陳元到了樹林邊緣,他一改林中的騰挪,落到地上慢慢走出樹林。腳步也放得虛浮了一些,仿佛雙腳並沒有多大的力量。

這片山林距離風城很近,約莫裏許,陳元快步行走在田間小路上,半個時辰後便回到了風城。這座地處內陸,又是臨近中洲的邊緣小城,並沒有來自外敵的侵擾,故而整個城池的城牆都僅僅是做了個擺設,上溯千年,都沒有被攻打的記錄。故而風城的城門白天還有幾個衛兵裝作門麵,入夜後士兵就下了崗關了城門回家休息去了。但城門旁邊又開了個小小的巷道,供夜間出入。

陳元隨著三三兩兩的行人進了城,進城之後就是風城最繁華的街道,街道縱貫南北把風城分為東西兩塊。臨近城中都是貴族富商的地盤,所以南北城門附近的店鋪林立。哪怕已經入夜,依然是一片繁華景象。

陳元已經看慣了這街景,依然是快步往城中心走去。

路過一個糖葫蘆小攤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從懷裏摸出一個銅板,拿了一串糖葫蘆。他輕聲嘀咕:“偷偷給那小饞鬼帶一個吧。”其臉上漠然的表情也適時扯出一個笑容。

可是這時,忽然旁邊有個矮個子身影衝過來,髒兮兮的手眼看就要抓到糖葫蘆上。陳元皺皺眉,正想躲開。但忽然想到什麽,隻是稍微晃了晃,仿佛是極力在躲避。在髒手摸上來的瞬間,讓糖葫蘆躲了開。不過整個人卻被來人撞倒在地。

這是個十來歲的小乞丐,眼見沒有搶到糖葫蘆,爬起來就要再次撲上。陳元趕緊站起來就往前跑。小乞丐追了幾步卻發現陳元比他快了許多,也就頹然放棄了。糖葫蘆攤販看那髒兮兮的乞丐把眼珠轉到他這邊來,正樂嗬嗬看好戲的小販猛得板起臉,惡狠狠瞪了過去,小乞丐見是個硬茬。縮了縮頭,趕緊鑽進旁邊的小巷溜了。

巷子裏還有七八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一見小乞丐跑回來。紛紛取笑起來。“哈哈廢物,那小子弱不禁風,你都搞不定,過些日子看把你給餓死了。”其中有個高個子的少年笑罵道。其他人紛紛附和,“是啊是啊,上回我還搶了他的饅頭。”“白麵饅頭真好吃啊,下次他買我也去拿。”“饅頭哪兒有包子好吃!上回柒記的包子籠打翻了,我撿了三個哩。”“餘家的烤鴨才好吃,那味道!嘖嘖。”“切,那也是你吃得到的?他們連吃剩的骨頭都不丟出來。”眾乞丐七嘴八舌就歪了樓,更無人安慰一下心情不好的小家夥。

陳元逃脫後,減慢速度繼續回家。那群小乞丐他幾乎都認識,幾年前他作為陳府弱不禁風的大少爺名頭慢慢在城裏傳開。全城的人也大概知道他在陳家是個什麽情況。尖酸嘲諷的自不在少數,但是看在陳府的背景下,也無人敢明目張膽的欺辱他。隻有這些同齡的小乞丐敢隨意挑釁。

說來也是好笑,這些乞丐大多是因為家裏父母遺棄,或者是被家暴逼著出門。城主大人放了話,不攆他們出城,算是給他們一條活路。一旦年滿16,就統統送去海邊參軍。而那些往年送出去人就沒有再回來過,城裏的人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他們的命運已經注定,這才促使這些小鬼頭的肆意妄為。陳元這種衣食無憂又看似毫無能力的富家少爺就成了他們眼中的軟柿子,碰上機會少不得會挑釁一番。

回到陳府,陳元從偏門進了大院。不理會周遭仆人的眼光,徑直走到正堂。在正堂外麵鞠躬拜會。坐在裏麵的是剛剛飯後正在飲茶的陳穀和顏夫人母子。陳穀不耐煩的衝他遙遙擺手。他正要離去,屋裏傳來顏夫人的問話:“阿元,你又跑出城去了?”陳元點頭道:“是的,姨娘,近來喜歡上幾本古籍,山海書局裏的人要價太高,我去山裏采些藥材打算在家裏的鋪子裏換些銀錢。”“可有些收獲?”顏夫人問道。陳元也不遲疑,從懷中掏出一個布袋打開。“蓼藍葉、紫荷草、藍須根,恩,還不錯。”陳穀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些基本都是很普通的治病藥草,“看來阿元你對草藥的見識也是很不錯了,多看些書也好。等往後你閱曆上來了,家裏的當鋪掌櫃就讓你來做。”顏夫人看了一眼陳穀,似笑非笑的道:“是呢,阿元,你聰明伶俐,家族的產業以後可都要靠你了。”

陳元麵上露出些喜色,直道謝謝,心裏卻是冷笑。8歲那年自己隻是露出一丁點習武的想法,顏夫人就趕走了家裏的武師,而後還下了嚴令家裏不得允許他習武。陳穀從來都不會忤逆顏夫人的做法。這讓陳元近幾年再也不敢暴露自己的心思。隻能說顏夫人做夢也想不出區區8歲的少年居然學會了隱藏。

要說陳元該感謝的還是陳穀,陳穀是開當鋪發的家,他本人學識有限,但發跡之後也模仿了些貴族做派在家裏弄了個不大不小的藏書樓。經常都會添些書籍進入,加上當鋪行業常有些死當的古籍,最後也放進了藏書樓。從三歲識字起,陳元就一直泡在書樓裏麵。到八歲的時候,見識已然不凡了。

說回現在,陳元聆聽著陳穀和顏夫人的教誨,抬眼撇了一眼顏夫人旁邊的小胖子,衝他眨了下眼。小胖子眼珠一轉,趁他母親不注意,偷偷從後堂溜了出去。顏夫人也不去管他。點頭示意陳元可以回去了。

在陳府裏麵左拐右拐行了一會兒,陳元回到自己的小院。這是間座落在陳府偏僻一角的小院子,三年前陳元偷偷弄到了一本新的武術抄本。但是身在主屋院落,不敢進行修習。恰逢顏夫人想將陳元趕出主屋,陳元就順勢搬到了這間院子。這院子以前是作為庫房來用,後來庫房轉移到主院後就空了出來。顏夫人本想把陳元趕遠些眼不見心不煩,卻不知陳元更是希望住進這個小院。無他,隻因這個小院偏僻安靜,其屋子下方還有一間地窖。

推開院門,就可以看見一從茂密的竹子。夜色下院牆旁邊的一些小花小草隱約可見。房屋前麵是陳元自己挖出的小水塘,水不深,借著微光可以清晰看見幾尾數寸長的小魚。水池旁邊的石板地上放了幾個石墩桌凳。院中零星的樹木高矮不一,參差不齊點綴出幾許生氣。進門之後,陳元的神情就微微鬆懈了一些,點亮院內的燈籠,略帶享受的坐在石墩上。

砰砰砰,院外響起敲門聲。陳元嘴角略過一抹微笑,起身打開院門。一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笑嗬嗬就往門裏擠。正是顏夫人的兒子,也是陳元同父異母的親弟弟陳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