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二靈魂

在不遠處激烈的戰鬥還在繼續,腥紅的血液四處流淌,烈火的高溫中李慕白被撕裂又被愈合,慘絕人寰的喊叫聲回**在整個地宮的長廊之中。我無法想象他們正在經曆著一些什麽,隻覺得他們的生命脆弱的就像是螻蟻一樣,我捂著耳不敢去傾聽那種直麵死亡的慘叫。

支離破碎的屍體讓人作嘔,焦黃的半麵人在我眼角翻滾,牆壁上鮮紅的血跡讓我直覺得晃眼。地宮外的雷雨天仿佛隻是這人間煉獄中的冰山一角,惡魔的屠殺是正義的懲罰,我並不同情這些罪有應得的人。無法想象我是如此的鐵石心腸,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鮮活的生命從眼前消失其實需要更大的勇氣。

這一刻我質問我自己,一個生命的消失是否需要殘害更多的生命來彌補,答案是否定的。可它並不與正義違背,這種慘絕人寰的屠殺究竟是對還是錯?沒人能給出答案。

紀寒躲在牆角,這樣的場景每個人都會畏懼,我並不覺得他那樣是懦弱,他隻是被擊敗了,被自己還不夠強大的內心所擊敗,死亡並不可怕,或許人這一輩子,從出生以後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就是死亡。

來不及讓人感悟更多,強大的衝擊波在走廊之中來回遊**,烈火燃燒後的餘溫讓走廊裏的空氣都開始變得灼熱,我扶起紀寒,沒有理由退縮,我不同情這些犯罪者,隻是希望每一條生命都能得到公平的審判。

我掌心禦氣,心頭的意念從來沒有如此強烈過,仿佛身體裏有著無窮無盡的能量。寶玉靈陣的怪力被我完全的激發出來,小家夥渠殤從我身上的背包之中探出頭來,它應該感受到了,感受到我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執念。紀寒搖搖晃晃強忍內心的恐懼,從血泊之中再次撿起屬於他的長劍。

四目相對,我與紀寒並沒有言語。隻聽地宮之中哀嚎再起,呼嘯的狂風刮過,屏障之中我與紀寒早將生死置之度外。

“你們想要阻止我?”

烈火之中李慕白已經麵目全非,全身的經絡撕裂然後又被愈合,就像是從地獄而來的使者,讓人畏懼,讓人憎恨。

“殺了他們並不能解決問題。”

李慕白滿眼怒火,“那就把你們倆也給殺了!”

邪火再起,我禦氣凝結屏障,怪力從我掌心而出,勢不可擋,從火海之中硬是吹出一條大道來,紀寒調整呼吸,雙手握緊長劍,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隻有紀寒詭異的步伐可以靠近李慕白,而我要做的就是凝結出一個可以為紀寒護體的屏障,這種不以我為中心的屏障我從未凝結過。

小家夥渠殤伸出右手,它手上會發光的玉環好像並不是它的法寶,小家夥表情痛苦,它知道凝結這種屏障我需要更多的能量,就像此前我吞噬寶玉靈陣一樣。

事已至此,我們隻能孤注一擲的放手一搏,李慕白的第二靈魂實在太過邪惡,如果我們不能阻止他,任由他這樣繼續毫無顧忌的屠殺下去,那遭殃的可能不止玉蟾宮的這些道士。

“屏障,出!”小家夥和我用盡全身的力量終於凝結出了離體的屏障,紀寒雙目緊閉,他在做最後的調整。

“怎麽樣?準備好了嗎?”

紀寒點了點頭。

“我再送你一程,”寶玉靈陣的怪力被我發揮到了極致,一股小型的龍卷風在我掌心成型,紀寒裹在屏障之中,火海裏呼嘯而過。

“驚天一式,破!”

“你醒了?”

李慕白坐在一旁,漫天的大雨已經停止,剛才人間煉獄般的畫麵還在我的腦海裏浮現。紀寒躺在一旁,他手中的古劍已經破損,精疲力竭後夕陽肆意的揮灑在他們臉上。

玉蟾宮的藏經樓毀於一旦,小家夥渠殤趴在我懷裏累的吐著舌頭,大雨過後把一切的血跡都完全衝刷,樹蔭下,玉蟾宮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我不知道他會如此強大!”

我看著李慕白一臉懊悔的模樣,其實這一切他都是身不由己,他不知道自己體內會有如此強大的惡靈存在,他甚至不知道那惡靈用他自己的軀殼都做過些什麽。

“沒關係,現在你戰勝了他,還救了我們。”紀寒側起身輕輕的拍了拍李慕白的肩。

我記得在我昏迷前,我凝結屏障把紀寒送到李慕白身邊,然後紀寒使出驚天一式,在強大的衝擊波中我被擊飛出去,再後來我就什麽也不記得了。看李慕白與紀寒殘缺不全的衣角我可以猜想到那之後發生了什麽,紀寒的劍不可能擋得住李慕白的邪火,在那惡靈痛下殺手的一刻,李慕白戰勝了他。

“你知道他為什麽在你體內嗎?”

李慕白搖了搖頭。

“在生死一刻他要我與他簽訂契約,我們共享了記憶.....”李慕白言語中有些哽咽,然後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塊玻璃碎片。

“七寶琉璃盞!”我驚訝的看著李慕白手中的玻璃碎片。

“這是任瑤瑤生前交給他的。”

靈光乍起,強大的仙靈之力充斥著整個空間,夕陽下我們隱隱約約好像看到了一些來自李慕白心底的畫麵。

一個小男孩孤獨的坐在田野邊,金黃的麥田裏他好像在期待著什麽。不遠處傳來了溪流的聲音,岸邊是翠綠的楊柳,幾隻小鳥嘰嘰喳喳的在枝頭歡唱。突然烏雲密布,小男孩眼前一片漆黑,他伸手摸索,跌倒然後又爬起,磕磕碰碰的他像是在找一件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你在找這個嗎?”清脆的鈴鐺聲在小男孩耳邊回響,他看不清女孩的模樣。

小女孩把一個古樸的羅盤放到小男孩的手裏。

“你在等人嗎?”

小男孩搖了搖頭,女孩用手在男孩的眼前晃了晃,男孩目光呆滯,女孩知道眼前這個孤獨的小男孩是個瞎子。

“你家在附近嗎?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你?”

男孩又搖了搖頭,他好像並不喜歡與人交流。

“我叫任瑤瑤,你叫什麽?”

“李慕白!”

突然畫麵定格,靈光再閃,漆黑的大山裏,又是那個小男孩,他衣衫襤褸,滿身血跡。腥紅的月色下驚雷滾滾,可小男孩並不畏懼,叢林中無數隻恐怖的眼睛正在盯著這個小男孩。黑蟒、禿鷹、惡狼、還有一些我們從未見過也叫不出名字的恐怖怪物,它們正在一點一點嚐試著靠近這個什麽也看不見的小男孩。

“我在找一個女孩你們見過她嗎?”

小男孩羅盤在手,強大的氣場壓得那些凶獸不敢再有絲毫的靠近。

“你們見過她嗎?”小男孩再次發問,羅盤轉動,暗金色的光芒在男孩的臉上閃耀。天空中的禿鷹嚇得迅速離去,幾隻惡狼也嘶吼著不敢上前,隻有黑蟒與那幾頭我們叫不出名字的凶獸還在繼續靠近。

小男孩突然移動,羅盤外金光大增,凶惡的黑蟒猛然出擊,小男孩眼睛雖然看不到,可聽力卻是異常的好,他輕輕一閃就躲過了黑蟒的攻擊。一旁盔甲加身的黃牛眼冒黑氣,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凶獸,哪怕古籍中也沒有記載。

“我找人,不想殺生!”

以黃牛為首的凶獸仿佛聽懂了男孩的話,它們雙目緊緊的盯著小男孩,然後一點點退去,最後消失在漫天的黑夜裏。隻剩黑蟒,不知它在執著一些什麽,又一次鱗片擴展,騰空出擊,小男孩這次沒有閃躲,隻見他手上的羅盤星光大增,幾乎就在一瞬間,那黑蟒四分五裂,腥紅的血液濺了小男孩一臉。

夜幕下,小男孩繼續前進,也不知過了多久,畫麵再次定格。這一次男孩已經長成少年,他失明的雙目好像已經複明,大岷山下,棠溪的雷池旁,女孩搖著清脆鈴鐺,與畫麵一開始時的一樣,男孩又在找他的羅盤。

“瑤瑤,你看見我的羅盤了嗎?”

女孩搖了搖頭。

“我記得早上我們來這裏的時候我的羅盤還在的啊!”

“一個破羅盤丟了就丟了嘛,有什麽好找的。”

男孩看著女孩,女孩的目光有些閃躲。

“你說是不是你把我的羅盤給藏起來了?”

女孩坐在青石板上,“每次你的羅盤閃光你就要離去,從小到大每次我都坐在這裏等你,你知道我一個人看天邊的夕陽時會看到什麽嗎?”

少年搖了搖頭。

“我會看到一個小男孩,他什麽也看不清,就坐在金黃的麥田邊,每天從日出坐到日落。”

少年仿佛很有感觸,他坐到女孩身邊,伸手摟過女孩的腰。“如果可以,我寧願回到小時候,每天什麽都不做,就傻傻的一個人坐在田邊,然後豎起耳朵聽,聽那個熟悉的鈴鐺聲。”

“我們走吧,離開這裏,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那裏你不再需要你的羅盤,而我也不再需要和那些凶獸為伍。”

少年沉默了許久,“再給我兩年的時間,就兩年,等我揭露了他們的陰謀,我們就離開,好不好?”

“陰謀,秘密,一個接著一個,這些年來,我受夠了。”女孩突然抽泣了起來,“李慕青,我們分手吧,以後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少年低下了頭,他或許已經想到了這樣的結局,他不是一個合格的戀人,女孩要的一切他都給不了。

“好,”少年轉身離去,“記得照顧好自己,你給的鈴鐺我會一直帶著。”

少年沒有回頭,女孩哭的撕心裂肺。

畫麵定格,李慕白用手捂著自己的胸口,那是一種源於自己的內心的疼痛,雖然李慕白知道這種疼痛並不屬於他,可他願意為他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