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最後的審訊

杜組深吸了一口煙,繼續說道:“那時候我們都喜歡隊裏的劉芳,我和何海明說好了公平競爭,最後芳兒選擇了我。”

杜組揉了揉眼眶,“可我沒用啊,我沒能保護好她,在破案的過程中因為芳兒掌握了一個凶手的重要證據,為了滅口那個凶手殘忍的殺害了芳兒,我跪在她的靈堂前,我告訴自己這輩子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這個凶手,我用了三天的時間翻遍了局裏所有的案卷,最後認定了凶手是一個連環殺人犯,他十五年間先後做了二十六起無頭命案。”

“二十六起命案?”我驚愕的看著杜組。

“所有案發過程沒有一絲相似,當時組裏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他們都以為我瘋了,包括老王和何海明都以為我是因為劉芳的離開承受了太大的打擊。”

“那後來呢?你是怎麽抓到這個凶手的?”

“二十六起命案,作案時間長達十五年,其中十六起被定義為意外死亡,三起車禍肇事逃逸,兩起蓄意謀殺,五起過失殺人逃逸,這二十六起命案沒有絲毫聯係,他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沒有抓到凶手。這個世界上隻要是命案就一定會留下線索,無論是嫁禍還是製造意外死亡,隻要是人為的就一定會有破綻,我分析了他所有的作案時間、地點、還有被害人的資料,都找不到絲毫破綻。可我始終相信隻要是連環殺人案就一定會有相同之處,他犯案越多犯罪規律就會越明顯,二十六條人命,作案方式不同,死亡時間不同,作案工具不同,被害人身份、年齡、性別和工作崗位都沒有聯係。”

杜組麵無表情的看向遠方,“當時我百思不得其解,是什麽會讓他在十五年的時間裏犯下如此多的命案,而作案手法又與其他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截然不同呢?”

“難道是作案動機?”我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沒錯,”杜組把煙頭放到煙灰缸裏,“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他是變態殺手,直到劉芳的法醫報告出來,我才猛然醒悟,他每一次的作案細節都很粗糙,可每一次做完案後他又都可以躲過警察的追捕,他每一次殺人都有自己非殺不可的理由。而這理由就是被害人掌握了他的犯罪證據,劉芳是這樣,那其他二十六名被害人也肯定是這樣。他每一次的殺人動機都十分明確,但每一次命案發生後他又都及時的嫌疑轉到別人身上,或者把命案做成意外,每一個案子幾乎都是如此。二十六起命案他都是這樣逃脫了追捕,最後抓到他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這十五年間他一共殺害了三十七人,其中還包括了些被警方鎖定犯罪嫌疑後又離奇失蹤的嫌疑人。”

在那一瞬間我對杜組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如此撲朔迷離的犯案假想,不要說是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進行推理,就是把真相擺在我的眼前我都不一定敢相信。

“我們抓到他的時候他很坦然,他承認了他所有的罪行,也親口和我們講述了他殺害那三十七名被害人的全部過程,或許是因為還心懷愧疚吧,其實隻要他抵死不認,以當時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是不足以給他定罪的。沒有人會一直幸運下去,哪怕案發過程再天衣無縫,哪怕犯罪者有多麽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隻要他做了就一定會被人發現。”

我轉頭看向杜組,冷冷的說道:“沒錯,不管犯罪嫌疑人再厲害,隻要他做了就一定會被人抓出來,天網恢恢,誰也逃不掉。”

“你在懷疑我?”杜組沒有與我對視,他的眼睛裏埋藏著秘密。

“讓我猜猜,那個嫌疑人最後自殺了,這個案子震驚了昌臨市局的領導,為了掩蓋一些不可以公布的真相,你們銷毀了所有關於這個案子的記錄,三十七條人命,十五年的時間,凶手一直就在你們眼前,卻被你們所有人都忽略。能偵破這樣的案子,你必定會被市局重視,在偵破案情的三個月後,你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清化街重案組的組長。”

杜組沒有反駁,但那個案子隱藏的東西,或許永遠都不會被人發現了。

“我們說說眼下這個案子吧,劉天口中所說的神秘人必定不是什麽善類,任瑤瑤因為七寶琉璃盞而死,現在謝斌也意外死亡,曉曉和馬華又不見了蹤影,這個案子可能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掌控範圍。”

“所以呢?”我麵無表情的看著杜組,“你怕了?”

“知情的是我們,曉曉他們是無辜的,我不想我的身邊再有人發生意外。”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你和任棋很早就認識,對吧?”

杜組知道我早晚都會問他的,“沒錯,任瑤瑤的身份確認後我就找到了任棋,我沒想到這任瑤瑤竟然真的會是他的女兒。”

“說說吧,不管這個案子你要不要繼續跟下去,我都和你查了這麽久了,我想我有權知道真相。”

杜組抬頭歎了一口氣,“也沒什麽,任棋是我的師兄,我們都是修道世家出生,從小就被父母送到了武當山上去學道,我十六歲那年被我太爺爺接回了家中,然後上了警校。”

“那天你去城隍廟捉拿厲鬼劉天,也是任棋告訴你的吧!”

杜組點了點頭,“任棋跟我說城隍廟裏有些不幹淨的東西,瑤瑤這孩子不聽勸。他說這案子不應該讓我們警察來管,他還說他會自己去警局銷案,不給我找麻煩。他從小就執拗,我知道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

“那七寶琉璃盞的事你也早就知道了吧?”

杜組看著我笑了笑,“我要早知道是七寶琉璃盞就不會和你查下去了,現在案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要查也得先把曉曉和馬華找到了再說。”

談話間一旁的老王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杜組你回來了!”

我回頭看了看老王,他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我和杜組的談話他有沒有聽到,這些年總覺得老王什麽都不想管,但我們都清楚他心裏跟明鏡似的,很多事情他看的比我們都要通透。

“時間還早,有我和林軒在這裏看著,你就再睡會得了。”

“可別,”老王麻利的起身,穿好衣服,“都要退休的人了,可不能犯這種錯誤,現在局裏的同事生死不明,我怎麽可以一個人在這裏睡懶覺呢。這樣,咱們都分析分析,看這馬華和曉曉,對了,還有那個陶葒,是什麽人會劫持他們三個呢?”

“陶葒!”杜組抬頭看了一眼老王,“我說這一晚上哪裏不對勁呢,這陶葒是畢方的老婆,老婆失蹤了一晚上他都不來警局報案,這不合常理啊!”

下午我和杜組去調查畢方的時候,他說自己和妻子發生了爭吵,陶葒帶著孩子搬了出去,晚上派出所去陶葒家裏找陶葒的時候他家鄰居又說大約傍晚六七點鍾的時候,陶葒的兩個孩子因為沒有等到陶葒,就跑去找畢方了。顯然畢方是知道自己妻子失蹤的,可是現在他都沒有和我們聯係,我想無非兩種可能,要麽他知道陶葒的下落,要麽他礙於什麽特殊的原因不敢來報案。

“看來這個畢方確實有點問題。”

杜組思索了片刻後,轉頭對我說道:“林軒,你去派出所帶上幾個人,把畢方帶回來。”

“這樣不行吧,抓人可是需要證據的。”

“誰說抓人了?”杜組撇了我一眼,“就是讓你把他帶來做個正常的問詢,走個流程給他們。”

“明白,”帶著杜組的旨意,我很快把畢方帶回了警局。

“我是大學教授,還是市文物局的重要工作人員,你們這樣強行把我拘留,是不合法的!”

審訊室裏,我和杜組看著情緒激動的畢方,心裏冒出了一股莫名的火。

“行了行了,我的大教授,既然你說到了法,那我們就和你好好的說說這個法,你多次對警方說謊,知情不報,根據刑法第三百一十六條 明知是嫌疑人有罪,還為其提供隱藏處所、財物,幫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證明包庇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製;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現因你多次對警方說謊,對案件的發展起到了迷惑性作用,我們完全可以根據刑法包庇罪將你告上法庭。”

聽完杜組的話,原本情緒激動的畢方開始冷靜了下來。

“畢教授啊,剛才杜組說的這包庇罪呢也是分好幾種情況的,教授你現在雖然已經觸犯了法律,但隻要你如實的和警方合作,我們是可以考慮不予以追究的。”

上次審劉天的時候我唱了白臉,今天杜組一來就把壞人的角色給搶了,兩個人中總得有一個要好言相勸。

“你就老實交代吧,昨天你的妻子陶葒和我們兩個警務人員離奇失蹤,從昨晚到現在你別告訴我,你什麽也不知道。”

畢方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想必碎片的事你們也已經調查清楚了,我勸你們一句,這件事你們最好不要繼續追查下去了,否則會有更多的人離奇失蹤。”

“你在恐嚇我嗎?”明亮的強光燈打在了畢方臉上,“我告訴你,如果我的兩個警務人員出現了任何意外,我保證,你們誰也別想全身而退。”

“杜警官,神鬼之事非人力所能為,我畢某人還是要勸你一句,有些東西不能碰。”

畢方抵死不認,馬華和曉曉的失蹤案再次陷入迷局,離任棋一個周的撤案期限越來越短,謝斌意外死亡,陶葒的離奇失蹤,畢方態度明了,就是死活不願與警方合作。

“現在怎麽辦?”我看著屋外的明月問。

“這個案子不是人力所為的,”杜組點著了一隻香煙,“我需要一個人,需要一個可以為正義放棄一切去冒險的人。”

“你要我做什麽?”我沒有思考的問。

“你可能會離奇失蹤,也可能會暴屍荒野,也許你的屍體在外麵腐爛了我們也找不到你。”

“我本來也沒有多少年頭可活了,你覺得我還會在乎這些嗎?”

杜組沉默了很久。

“今夜過後,你的名字、檔案,會永遠在警局消失。你,林軒,這個名字將永遠刻在昌臨市烈士陵園的墓碑之上。”

杜組轉身,麵色凝重的看著我,“林軒,你準備好去麵對那些真相了嗎?”

“我們做警察,不就是為了尋求真相嗎?”

杜組對我點了點頭,那一刻,是下級對領導的絕對服從,是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期許。

“川縣,我想那裏有你想要的答案。”

說完,杜組轉身離開,他要去完成他的使命,而我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一夜無眠,我躺在**,想著這二十六年裏,發生的點點滴滴。我透過旅館的窗口,看著遠處燈火通明,那一夜,所有關於我在人族世界裏的過往,都將被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