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路遇文士

出了村落。

月光的照耀下,徐渭細細感應下,便感到暖洋洋的,月光對於此等魂體有著莫大的好處,可惜不得其法吸收。

日月精華,從來都是修行之人必不可少的存在。

離開神廟久了,徐渭也能感到一股吸引從山神廟宇傳出。

"咦?"

一道虛幻的文士打扮的人頗為怪異的出現在路口,神智清明,看向徐渭,似乎想要上前打招呼,卻又駐步不前。

這也是徐渭看到第一個有著神智的魂體。

徐渭的魂體清澈,整體白皙,隱約透露出白色的熒光。

而周圍的遊魂,魂體殘缺,滿是黑氣,麵容扭曲,相互追逐。

委實徐渭的賣相好了些,就連那文士都身形虛幻,黑氣浮現餘生。

"先生可是有話要說。"

徐渭飄落與其麵前,禮貌詢問。

"不知您是哪一處的祖靈。"

"祖靈?"徐渭搖了搖頭,"不是。"他知道麵前的人是誤會了。

文士大喜過望,"先生可有辦法組織煞氣的侵擾,我自死後,每天白日必須躲在地底,受煞氣侵襲,魂體已是殘缺,神智也快磨滅。"

徐渭倒是露出幾分憐憫,此世的鬼混委實太過於淒慘,沒有地府,沒有輪回。

恰好徐渭要多知道一些此世界的信息,也沒有忙著拒絕,這等遊魂也翻不出來什麽花浪。

"先生不嫌棄可以隨我來,或許可以避免煞氣的侵擾。"

"大恩不言謝。"

文士一路走來便不知不覺透露出很多信息。

文士姓方,名遠,江浙府人士,路遇劫匪,被殺拋屍。

一夜隨風流浪數十裏,等他醒來早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便是這永安府境內,好在剛死不久,魂體之內並未陽氣盡失,尚能抵禦一番陰煞之氣,白日躲在地底,但也撐不了多久。

方遠看過一些書,對鬼神之事通曉不少,常人的魂體七日陽氣散去,就是真的孤魂野鬼,每日於影陰煞之氣相伴,即使心底再堅韌之輩也早晚會陷入癲狂,不是消亡於天地,就是淪為厲鬼。

隻有被供奉的祖靈,受香火之氣,這才好點,不過也會受香火之毒害,倒是一些大家族有減輕削弱之法,而族人死後也能生活於靈域之中,生生世世受後代香火供奉。

一路而來,未至天亮,兩人便回到白雲山神廟之中。

方遠形象更為不堪,神情疲敝,見此徐渭也沒有在多問。

"此處果然不凡,一進入,天地間對我等鬼魂的壓迫之力小了很多。"

方遠目視著石像,神像威嚴,相貌又於帶他進來的人就這幾分神似,隻見徐渭的身子輕輕一晃,笑而不答,回到石像之中,瞬間融為一體。

"這?"方遠大駭,手指神像,驚訝不已,"難道你是此處神廟供奉的存在。"

"你隻所言,全然正確。"徐渭微笑著讚歎道:"果然是讀書人。"

無論何時,有文化的人總是受到尊敬。

方遠內心極為迷糊,自古以來也有不少人想要獨自竊取香火,也不乏很多厲害人物,都逃脫不了,香火念頭的侵襲,久而久之,嚐試的人越發之少,祖靈才是亡者的歸宿。

眼前這鬼,神智清明,舉止之間充滿威嚴法度,於記載之中完全不同,難道是有人成功了,收複香火為己用。

"靜。"

一字出,如耳邊鍾鳴,震耳欲聾。

徐渭見其神思不定,大為吃驚,如此大喜大悲之下,頗為傷神,尤其是此人隻是孤魂一片,魂體消散更加幾分。

"多些尊上相救。"方遠也察覺到自身的異樣,即將踏入神形俱滅的邊緣。

嗚呼哀哉,遊魂著實可憐。

幾日來,方遠見過不少遊魂相互吞噬之事,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又豈是那麽容易參透,不想死去,隻能吞噬同類,滋補自身,魂體不純,則神智亦會混亂,最後淪為本能吞噬的厲鬼,要不然就消失於天地之中。

"來我神廟,是為有緣,借你片瓦,容你安身。"

方遠一聽就明白徐渭的意思,神,便是此等存在嗎?

人自愚昧起,便敬畏上天,風雨雷電,山河草木皆可稱神,神不顯神跡,久而久之,除了愚昧,文明之人倒是不敬畏神。

無論如何,神都是一種強大,尊貴存在的稱呼,人能為神嗎?方遠從未想過,好在有著前車之鑒,勉強能穩住心神。

未等方遠心神緩定正常,日出東方,天地間第一縷紫氣出現。

日月交替,晝夜變化,氣機引動之下,即使身處神廟,也有所不同。

方遠發出一聲慘叫,神廟內也無法阻攔天地間的變化,白天屬於人,晚上才屬於鬼,人鬼分治,猶如涇渭分明,上下之分,不得僭越。

徐渭此番倒是想岔,高估了神廟的玄奇,神廟隨受到圓印的氣機浸染,有些不同,但也屬於人間凡物,他是好意,可神廟卻沒那般厲害,而護佑他自己也是多半源於圓印的力量。

眼睜睜的看著方遠的身子不停的神廟角落遊走著,想要尋找可以躲避之處,即使不是太陽直射的光,那也是日光,傷害雖然小,遊魂也是堅持不住。

"先生還是去地底躲避一番。"

徐渭倒是好意,遊魂居於地底,雖然受苦,但是不會輕易死去。

方遠嘴角露出一絲的淒慘,"今日已經是我死後的第七日,地底陰煞之氣不停侵染我的心智,我已是撐不住了,我等讀書人就算再不堪,也不能淪為不知太天地之間道理的惡鬼。"

"可惜,我雖為神,可神位初立,倒是有心無力。"

徐渭有些悲哀,還是解釋一番,畢竟是第一個交流的同類,就要消失天地間,世間連輪回都沒有,死了就真的死了。

方遠臉色變幻莫測,也不知自稱為神的徐渭說的是真是假,神廟確實對魂體大有裨益,他是能感受到了,否則白日一出,魂體就會消散一空,哪裏能在此掙紮。

惡向膽邊生,心起惡念,如同墜魔。

方遠再不複之前那邊文士打扮,頗顯儒雅之風的魂體,瞬間變得醜陋不堪,已是渾身黑氣,身死之後的殘留的陽氣再無半點。

生魂轉陰,便是鬼魂。

"既然愧疚,那就將神像讓給我吧。"

話音剛落,他便徑直的衝向石像。

早在他充滿著貪婪看著神像的時候,徐渭就猜測出結果,神印才是最為玄奇的事物,才是一切存在的依托。

而圓印處於徐渭的識海之中,介於一種莫名的緯度之中,不可觸摸,除非徐渭身死,才會有機會尋找下一個主人。

徐渭一臉的冰冷,麵若寒霜,即使他不需要石像,也不允許他人搶奪,本來就不是什麽聖母之輩,要搶他居住的石像,是要付出代價,不過他內心也沒太多憤怒,生死麵前,任何人的本性都難以壓抑,此等行事也是常態。

坐看生死,毫不動衷的那是聖人。

徐渭一拳朝著方遠打去,魂體的黑氣減少幾分,還未等徐渭再動,肩頭便被方遠狠狠的咬了一口。

痛徹入骨,可是比肉體上的傷害更痛。

三年孤寂,轉換時空,終日於石像相伴,徐渭的心誌磨礪也從沙石化為鑽石,熠熠發光。

兩人之打鬧,猶如七八歲孩童一般,毫無章法,你一拳,我一腳。

要不是看兩者的魂體不停的消散,恐怕就會認為兩人是在嬉戲。

終於,方遠被打落在地板之上,再也無力起身。

之前完整的身子隻剩下一小半,腹部以下都消散一空,其餘還在不停的掉落。

終於在臨死之前恢複了一些神智,看著除了身子虛幻一些其餘都完好的徐渭,嘴角淒慘一笑。

"活著。"

徐渭一直飄散在半空之中,冷眼看著方遠最後的消散,直到天地間毫無痕跡。

最後活著兩個字寄托著他的希翼,看似簡單,這也是徐渭的追求,他很幸運,不然前世生死之時,就早已不複存在,也不會來到這麽一個精彩的大世。

聽後,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在徐渭的心頭,一種兔死狐悲之意油然而起。

所謂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你之下場,是我今日之警戒。”徐渭似乎想開了一些,緊接著頗為灑脫自語道:“我不會成為你這般的下場,我來此世立神道,掌控眾生輪回,日月變幻,天地滅而我不滅,永生永世的屹立於天地之間。”

危機感在徐渭的心頭永遠是存在著的,對於他一介孤魂來說,世界是到處充滿著危機,又親眼見這生死一幕,心智也越發的成熟。

一番打鬥,雖然沒有傷到徐渭的根本,但是魂體也虛幻了幾分。

依附於石像之上,徐渭的心神再一次沉浸在了圓印之中。

沒有香火之氣,圓印就像一方頑石一樣,無法顯出其神異之處。

畢竟圓印是此方世界神道起始基石,自然蘊含著無盡的神道規則。

心神沉浸於其中,對於徐渭來說也有不少的好處,他的魂體帶著一絲神道神靈的本質,也是多虧圓印不停的浸染,主動總是要比被動來的好。

經過昨夜的一番曆練,徐渭的心神也壯大了許多,人而對神道有了更多的感悟。

他若為神,一定要讓他的信徒有所輪回,不受天地磨滅。

“百道香火,何其難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