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

誰是蒲家四叔？

狸子墓的第三場黑雨來了。

一個百年未曾雨雪的小鎮子，卻在短短的幾個月內連續下起了三場黑雨。鎮子上泛起陣陣腐味，好似要爛掉了。

柳清淺每日呆在房內，感覺身體快要發黴了。雖然外麵下著黑雨，她還是讓喜鵲陪同她去了四太太那裏。

其實，四太太隻是來看過她一兩次。不知為何，她們卻一見如故。她讓喜鵲準備了些糕點，便出了紅藍闕。

廊子空****的，好似無數條喉嚨盤旋交錯。廊子兩旁的墨綠色灌木，仿佛被漆過一般，雨水打在上麵，毫無變化。

走了好久，她們穿過了幾條高牆夾成的小路，眼前的一切豁然開闊起來。柳清淺抬眼，看到了一扇紅色小門。

這便是四太太的居所，素心齋。

喜鵲移步上前，輕叩了幾下。

片刻，門板便被拉開了。開門的人是碧釧，她見柳清淺和喜鵲來了，先是一驚，忙將她們迎了進來。

這小院中栽滿了花草，即使被黑雨捶打著，依然綻放。說實話，柳清淺十分驚訝，她也見過其他院落裏的花朵，都是鮮豔得刺眼，根本不像花了，而素心齋裏的花群，卻變得“正常”起來，心情無由的豁然開朗了。

蜿蜒的小徑直通外廳，碧釧叫醒了她：“清淺小姐，你們隨我來吧，外麵濕冷，小心再著涼。”

柳清淺笑笑，隨她過去了，喜鵲跟在後麵。

談話間，三人便到了外廳，四太太見柳清淺來了，弓身幫她倒了一杯熱茶，遞於手中，問道：“你身體好些了沒有，怎麽突然出屋了。”

柳清淺喝了一口茶，這茶非常清甜，入喉時，繚繞著一股清香。她回道：“好多了呢，這才想要出來走走，想來想去也沒有合適的去處，便來您這裏了。”

“隻是我這裏非常簡陋，你別見怪啊。”

柳清淺搖搖頭，道：“這裏多好啊，說實話，我來了就不想走了。我好久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鮮花了。”

“若你喜歡，回去的時候，我讓碧釧幫起取一株吧。”

柳清淺連連點頭道謝。

四太太淡然一笑，說：“說起奇怪，自打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便覺得你好像我妹妹，忍不住和你親近起來。”

柳清淺笑笑，目光落到了窗前的一排鳥籠上，上麵積滿了塵土，好像很久沒有人擦拭過了。不過這外廳一塵不染的，唯獨這一排鳥籠成了例外。

她有些困惑，開口問：“這籠子中的鳥兒呢，怎麽隻見空籠子？”

四太太冷哼了一聲：“籠中的鳥兒啊，早在十幾年前便飛走了。”

十幾年前？

她點點頭，冷風透了進來，拂過臉頰時，衰老盡顯，她撥了撥額前的頭發，問道：“你應該聽丫頭們說起過我吧。”

“她們喜歡以訛傳訛，搬弄是非，你沒必要放在心上。”

她自嘲地笑笑，說：“其實他們說得沒錯，我確實是一個怪人。這些年來，一直躲在這個狹窄的小院子裏，不與外界溝通，每天守著一塊淒冷的牌位，生活的猶如鬼魅。”

柳清淺看了看她，眼角懸著一滴哀傷，晶瑩剔透的。這並不是簡單的哀傷，而是一股怨，帶著某種希冀的怨，帶著某種絕望的怨。

“你不知道，十幾年前，我和你年紀相當，也算妖嬈年華吧。十九歲時，我嫁給了蒲家四少爺，成了蒲家的四太太。他對我很好，我很知足。不過日子就了，我便發現他其實並不開心，每天愁眉不展，我問他為何憂愁，他始終避而不答，好像藏著什麽神秘似的。”

柳清淺抬了抬眼，繼續聽著。

“終於有一天，他對我說，蒲家是一座墳墓，他要離開。我很驚訝，勸他不要這麽做，他最終沒有答應，還是偷偷離開了。”

“離開了？”

“他說這個大院讓他看不到任何生機，隻有死氣沉沉和無盡的冷酷，這樣生活下去隻是在等死。他讀過很多書，還說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其實我也幻想過，卻沒有勇氣離開。一個深夜，他帶著盤纏走了，臨走時，他希望我能夠代他為父母盡孝，而我答應了。”

柳清淺這才知道，原來蒲家宣稱的蒲四叔並沒有死亡，而是逃離了蒲家。

這些年來，四太太一直守活寡，龐大的寂寞和孤獨讓她格外憔悴，她也是一個平凡的女人啊，也渴望一個堅實的臂膀還有情愛之事，但卻是求不得。

“他離開的時候，還帶走了一個東西？”

柳清淺好奇地望向四太太：“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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