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祠
“這是……”四眼推了推眼鏡,看向身邊這個從頭綠到腳的男人。
五人摸黑打著手電,朝著篝火所在的位置摸過來,一路已經商量出各種可能,以及ABCD四套伏擊偷襲計劃。
之前在玄武岩上,火光看著離的近,但因為山勢落差起伏,因此五人摸過來,足足用了一個多小時。
原以為會堵到四個在野外升篝火的偷獵者,但等孟山水五人接近時,眼前的情形,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此時,茂密幽深的密林深處,一棟殘破的舊製建築裏,正透露出微微的黃色光暈。
火光是從這棟建築物裏透出來的。
孟山水也一臉懵,緩緩搖頭:“這邊兒我沒來過,這地方怎麽會有建築物呢?沒聽說這山裏有住戶。”
他聲音壓的極低,此時的五人身處一顆巨大的古樹下。這古樹至少有百歲了,樹幹有三人合抱粗。
未免引起偷獵者注意,孟山水五人,在即將靠近時,就已經熄滅了所有光源。
此時,他們所依仗的可視光源,完全來自於建築物中透出的微光。
也因為如此,即便四眼就在孟山水身側,孟山水也很難看清他的麵容。
阿桐壓低聲音道:“這建築看上去很破了,不像有人住的樣子。”此時,五人所處的位置,剛好位於建築物的正門口。
一眼望過去,建築物大部分都籠罩在黑暗中,也看不清究竟有多高,有多大,隻門口處的位置,勉強瞧得見形製。
隻見門口是兩根撐梁的大柱子,木製的正門半掩著,火光從半開的門縫裏透出來,照亮了門前的一片磚地。
青黑色的石磚,不知經受了多少風吹雨打,腳步磋磨,表麵已經斑駁不堪,大多碎裂。
各種雜草、葛蔓從土石磚縫間長出來,爬了滿地、滿牆、滿柱。
“上麵有匾。”蔣向陽提醒了一句,並指了指最上方。
孟山水抬頭一看,隻見那扁半吊著垂下來,借著透出的火光,也隻能看到一個字。
是個‘祠’字。
祠?
莫非是祠堂?或者是山神廟一類的東西?
若是神廟神祠,孟山水到不會覺得意外。
巴山楚水之地,自古以來巫文化盛行,若江淼和他的同學沒有進山迷路,而是走水路遊長江,還會經過巫峽。
舊時傳說中的巫山神女、山鬼等,都發源於此。
因為巫鬼文化的盛行,加之這大巴山脈,雲雨深厚,深詭難測,當地的民眾,在滿清時期,許多都還保留著巫鬼時期的信仰。因此,在山裏修建山神廟、神女廟、山鬼祠一類的,並不罕見。
破四舊時期,到是推翻了不少,但還有許多遺跡,修建在極為險惡隱秘之處,得以保留。
由此也足以見得,以前的人,對於信仰的力量。
若這是一處舊時的古祠神廟, 那到也不算古怪,或許那四個偷獵者剛好遇上,就在古祠裏歇腳了。
孟山水將自己所知所聞,細細悄悄的跟四人解說,說完,他示意眾人不要再言語,而是豎起了耳朵,開始聽古祠裏的動靜。
夜風微撫,孟山水仔細聽了半晌,隻聽見了枝葉作響的簌簌聲,以及木門被吹動時,發出的輕微的擠壓聲。
沒聽見有人走動或者說話的聲音。
莫非已經睡了?這夥人這麽沒有警惕性嗎?
怎麽著,也該有人守夜吧?
思索間,孟山水衝幾人比劃低語:“我先悄悄摸過去看看,你們等我信號。”
“我也去。”蔣向陽輕聲道。
孟山水道:“你先把氣兒喘勻了再說吧。”不是孟山水小瞧他們,實在是這四個科研工作者,走了一天一夜,這會兒別說跟偷獵者幹架,能不能跑起來都是個問題。
與其讓他們拖手拖腳,不如讓他們歇一歇,自己能幹的事兒,就先幹了。
說完,孟山水躡手躡腳的,從正門口左側方摸過去。
地麵上雜草藤蔓眾多,又有許多碎磚石,走起路來,很難不弄出動靜。孟山水必須配合著風吹的節奏,將自己弄出的動靜,與周圍的樹枝摩挲聲合為一體。
順著正門左側摸過去,孟山水側著身挪到了門口,一邊聽著門裏的動靜,一邊悄悄探頭,從門縫邊往裏看。
斜著偷望進去,隻見裏頭是一片嵌著石板的空地,空地上原本應該是長了些雜草的,但可以看得出,都被人為清理過了,不少雜草被堆在旁邊。
而在空地中央,則架著一堆篝火,篝火邊緣,還堆著許多幹柴,有粗有細,應該是就近撿的。
由於視角關係,孟山水隻能看見中央那一片,兩側是什麽狀況則不可知。
他盯著篝火,有些緊張的咽了口唾沫。
跳動的橘紅色火焰,給他一種渾身發毛的感覺。
孟山水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場火……
那是一個秋天,天幹物燥。
一場人為抽煙引發的山火正在蔓延。
孟山水的父親是消防員,母親是森林公安。長期忙於工作的父母,並沒有太多時間陪伴他,但孟山水的青少年時期,並沒有什麽遺憾。
他有慈祥的外祖母和外祖父,嗬護他的成長;父母雖然忙碌,但每到假期,一家人都會團聚在一起,或去公園、遊樂場,或去外麵吃頓大餐。
當然,偶爾父母假期比較多的時候,還會帶著他外出旅遊。
慈祥和藹的兩位老人,辛勤工作的父母,再加上孟山水,一家五口人,在武漢市,居住在一百多平米的老房子裏。
那房子有二十多年了。
孟山水的父母計劃著,等他大學畢業,就換套帶電梯的新房。
然而那場山火,孟山水的父母,職責所在,衝在了第一線。
…………
山火被撲滅了。
孟山水的父母,壯烈犧牲。
從小的耳濡目染,讓孟山水對於生態防護,有著極高的意識,接過父母勳章的那一刻,他立誌,將來要成為一名護林員。
有人問過他,為什麽不考進林業係統?坐辦公室一樣能為生態事業做貢獻,何必辛辛苦苦,做一個巡山護林的。
孟山水想:當年那場山火,伴隨著人員傷亡,伴隨著大麵積森林被焚毀,無數動物葬身火海。
烈焰,製造了人間地獄。
而一切的起因,不過因為幾個不守規矩的人,扔下的一顆煙頭。
若沒有那顆煙頭呢?
若有人能及時發現,將它熄滅呢?
任何事業需要達成,既要有指揮的領導人,也要有執行的螺絲釘。
孟山水喜歡當這顆螺絲釘,也願意當那個阻止煙頭落地的人。
隻是,有個秘密讓他難以啟齒。
他怕火,燃燒的越旺的火,越是讓他毛骨悚然,渾身雞皮疙瘩都跟著冒起來。
他總會透過烈焰,看見某些東西。
被濃煙嗆死的父母,掙紮哀嚎的動物,人間地獄般的幻象…………這一切的一切,透過篝火,勾動著他的想象力。
孟山水咽了口唾沫,額頭上已經冒了層汗。
他控製著自己心中的懼意,控製自己擺脫腦海裏那些幻象,專注的觀察空地中的環境。
極為古怪的是,空地處居然沒有人。
按理說,在篝火邊休息,是最安全的……難不成那四個偷獵者嫌熱?這會兒是夏季,睡在篝火旁邊,確實受不了。
孟山水想到此處,便大著膽子,慢慢將頭伸出更多,幾乎探出了半個腦袋。
由此,他的視野也變得更寬了,隻見空地後是祠堂的大殿,木門破損,也是半掩著,兩側火光照不見的位置,隱約可見是破損的走廊和偏房。
孟山水下意識抬頭往上看,將這古祠的全稱看清了,原來這地方,叫‘旱龍祠’。
他駐紮在這兒當護林員,和山腳下的村民們都挺熟的,也從本地村民那兒,聽了當地不少的野說傳聞,但旱龍祠卻沒聽說過。
或許,這祠堂已經荒廢很多年了?
那四個偷獵者,是不是在那正堂裏休息?若是如此,趁他們睡著,到是個偷襲的好機會。
孟山水衝躲在黑暗中的四人打了個手勢,祁予琮等人,便也背著裝備,貓著腰靠上前來。
五人在荒敗的古祠前,一副貓手貓腳,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知道的,估計會以為五人是做賊的。
“進去,正堂,一人一個,阿桐輔助。”對方三男一女,這邊四男一女,孟山水給眾人分工,一人對付一個,阿桐則協助,誰不得手了,再上去加把勁兒。
五人商議妥當,便側著身挪進正門,悄悄的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往空地對著的正廳而去。
一般正堂的位置,供奉著祠裏的真神,也會是整個建築中,空間最為廣大開闊的。五人想當然的認為,那四個盜獵賊既然沒有在篝火旁,必然就是在正殿裏睡覺休息。
然而,當孟山水悄悄走到正殿處,順著篝火的光往裏瞧時,卻猛地看見一顆碩大的頭顱!
孟山水驚的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沒叫出聲來。
他下意識後退一步,這一退,便撞到了緊跟其後的四眼,四眼猛地往正堂一看,瞬間瞪大眼,就要張嘴。
孟山水眼疾手快,猛地捂住四眼的嘴,壓低聲音道:“別出聲,仔細看,是假的。”
隻見跳動的火光中,那顆碩大的頭顱,靜靜倒在地上。
卻原來是個泥塑的腦袋。
那腦袋足足有鍋蓋大,尖頭尖嘴,繪著紅色的顏料,從脖子處斷裂開。
泥頭倒在地上,描白的眼珠子堪堪對著正殿外,仿佛在審視著眾人,顯得格外詭異。
四眼喘著粗氣,眨了眨眼,微微點頭,示意自己鎮定了。
孟山水這才收了手,一邊警惕的看著四周,一邊壓著聲音說:“應該是裏頭的神像被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