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放下,我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放下,我來
中域李家府宅,一位少婦正在賬房中操持著算盤,矮腳書幾上堆滿了賬目,手中算盤不停推打,賬房外都能聽到。
這位模樣不算美豔甚至還很平常的少婦,卻有一種獨特的氣質,一種華貴而又不需用衣飾來修飾的氣質,不錯,是幹淨。
這位少婦確實很幹淨,如沉香烏木的發絲沒有絲毫油光水滑,發髻上也隻是插一柄黑檀梅花簪,素淨的臉上沒有塗抹胭脂水粉,顯得幹淨自然。
再加一身素色淡青袍子,更加凸顯這位少婦的清麗脫俗,微風透過窗子吹拂著有淡淡藥香的發絲,矮腳書幾上的幾本賬目也被風吹起幾頁,少婦起身關了窗子,繼續推打算盤,清點賬目。
這少婦姓秦,名慕白,中域大富商李家的兒媳婦。
一年前,秦慕白被嫁進李家,嫁的人是個傻子,幾乎中域所有百姓都知道中域大富商李富甲有個傻子兒子,二十多歲才隻有六歲孩子的智商。
很不幸的是在半年前,李富甲病逝,李夫人無力打理李家上上下下的事情,兒子李少陽是家裏獨子,又是個整日不著調的傻子,所以李家的重擔都落在了少夫人秦慕白身上。
“媳婦!媳婦!我要吃飯,我吃飯,餓了,餓了。”
李少陽這個傻子哇哇哭著向秦慕白所在的賬房跑來,赤著腳,臉上好像塗抹著些許泥巴。
“少陽,走,慕白領你去吃飯,少陽聽話,不哭。”
秦慕白拿出手帕為李少陽擦掉臉上的泥巴與淚水,牽起他的手離開賬房。
打從秦慕白牽過李少陽的手,李少陽立刻破涕為笑,傻嗬嗬的笑著,嘴角留著口水,但眼神滿是愛意,不是愛情是親情。
是的,李少陽的智力停留在六歲,他把秦慕白當作人生中的依靠,李少陽對秦慕白的愛隻有親情,也隻能有親情。
而秦慕白對李少陽的愛,也隻有親情,她把李少陽當作自己的弟弟,雖然是被迫嫁入李家,嫁給這個二十多歲的傻子,但她很慶幸嫁給的是一個傻子,因為她很愛這個傻子,總比嫁給一個不愛的人要好。
就在秦慕白打算就這樣度過自己的人生時,一位白發刀客的到訪悄悄已經改變了秦慕白的人生。
前日,立春,天氣轉暖,李家大院裏的紅梅開滿了院子,陣陣梅香撲鼻,身子醉得輕飄飄的。
“少夫人,外麵有個白發刀客在敲門。”
李府的管家在秦慕白房門外說道,秦慕白聽到之後有一絲好奇,刀客?而且還是個白發刀客?
“所為何事?若是討些水喝給他水便是了,若是別的不出格的事情盡量滿足便可以。”
秦慕白畢竟是李家大宅門中的兒媳婦,說話做事不可輕浮,隻是交代給了李府管家幾句話,算是不失了大家風範。
“少夫人,可是那名白發刀客請求要進來。”
李府管家過了一會兒又來到秦慕白的房門外,向如今李家當家的少夫人秦慕白說道。
“我去吧,想必也不會發生什麽事情。”秦慕白輕啟朱唇道,理了理散發著藥香的頭發,重新插了一下那枚黑檀梅花簪子,起身朝院門走去。
院門外站著一位妖異俊美的男子,白衣白發白狐臉,眉眼狹長,腰間配一柄精巧玲瓏的短刀。
白發刀客雖然長著一張俊美的白狐臉,但看他那一雙狹長的劍眉,怎麽看都不像個吃軟飯的,特別是腰間掛著的那一柄短刀,精巧玲瓏,定是不俗。
“請問少俠所為何事?”
秦慕白來到院門,見到的是白衣白發的蘇幕遮,一身俠氣,而眸中卻有一絲溫暖。
“姑娘,我是循著這梅香一路找來的,百花中,我獨愛梅花,特別是紅梅,來到你家府宅門前,望到朵朵紅梅探出牆頭,忍不住要進去賞一番紅梅,姑娘,實在是打擾了。”白發刀客蘇幕遮望向秦慕白說道,眼前的這個看似平凡的女子感覺又好像不平凡,總之他捉摸不透,明明是來賞梅的,怎麽竟然對麵前這位長相平凡的女子生出幾分好感,要知道他蘇幕遮平時是個冷傲的人。
秦慕白聽到蘇幕遮叫了她兩聲姑娘,不由覺得好笑,自己已經嫁入李家一年有餘,叫她姑娘的,蘇幕遮還是頭一個。
“少俠,既然如此,那便進來賞梅花吧。”秦慕白語氣平淡,身為李家兒媳,她不敢有所失態。
“蘭兒,給少俠看茶。”
秦慕白對丫鬟吩咐道,與蘇幕遮一同來到那幾十株紅梅跟前,但始終與蘇幕遮保持著一定距離。
二人一同坐在樹下,嗅著梅香,陶醉其中。
嘭!忽然,就在蘇幕遮放鬆身心細細嗅著梅花的幽香之時,李少陽這個傻子跑過來誤將蘇幕遮說中的茶杯打翻,還一個勁地傻嗬嗬地笑著,全然不知發生了何事。
蘇幕遮剛要伸手將摔在地上的茶杯撿起,隻聽秦慕白說了一句話。
“放下,我來。”
這句話,語氣平淡,好像秦慕白已經說過很多次,確實她已經說過很多次,每次李少陽闖了禍或者摔碎了東西,隻要秦慕白在他身邊總會說,“放下,我來。”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會心一笑,蘇幕遮笑得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有趣的女子,感覺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子卻有著男人一樣的擔當。秦慕白笑得是“放下,我來”這句話已經叫成習慣。
這半年來,秦慕白為李家扛起不少,儼然成為李家的主心骨,外表看似堅韌的她,內心卻與一般女子無二,她跟其他女子一樣,都需要一個男人來保護,來愛護,來嗬護。
有時她會想,會有一個男人出現在她麵前對她說“放下,我來“嗎?
“放下,還是我來吧。”蘇幕遮笑著說道,眼神中盡是溫柔,就像一泓春水,漫過秦慕白心堤。
秦慕白聽到這句話自蘇幕遮口中說出時,好似一下子呆住,她忽然想,要是自己真的是一位待字閨中的、弱不禁風的姑娘該有多好。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梅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雖然白日未曾飄雪,但蘇幕遮白衣白發白狐臉,不正是白雪映紅梅嗎?
但他終究是要離開,秦慕白不知與他還能不能有機會再見麵,但她記得那一身白衣,一頭白發,白雪紅梅不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