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遇飛兒

沈浪贏了老太太。

沈浪闖過了唐門第二關,繼續向前闖。又向前走了約半裏路,就繞到了小山的前麵,現在回頭看這個小山包,和在前麵看的效果完全不一樣。

先前在小山的正麵,隻看到了小山的冰山一角。現在到了後方來看,那真是別有洞天,果然應了蘇東坡的那首詩: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

但見此山雖不高聳,沒有帝王將相到此祭天祈福,也沒有騷人墨客到此寫下錦繡文章,就是一小山。但此山所長的花草,設置與別山大有不同,山腳有清清河水繞著流,山底有小路盤旋向上走;

山下是青草覆蓋如草苫,山頂是小亭簷角四角挑;山際幾株鬆栢在迎客,山間萬朵鮮花在盛開,如此美景無人觀,黃鸝枝頭叫開懷。沈浪見此美景,不禁看得呆了。

回過神,見前方百步之外,小河又與他走的這條小路重逢了。沈浪走到兩者重逢之處,放眼一看,前方是一開闊地,小河掉了個方向,轉而向沈浪的右手方流去,在左手前方約五十步遠,有一個大的水池。

水池旁邊站著一位姑娘,隻能看見她背影,穿一條粉色長裙,頭上紮著一條紅色絲巾,亭亭玉立站在水池邊上,好像一尊雕像,一動也不動,再走近一點,可以看清這位姑娘在動,隻是動作不大,她手裏端著一個圓盤,不知裏頭有些什麽東西,隻偶爾將右手從圓盤中抓東西,然後一揚,做撒花狀。

沈浪想趁她不注意,跟她開個玩笑,嚇她一跳。走到離她十米遠左右的地方,口中卻忍不住叫出聲來:“哇!”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

這一聲微微的驚叫,也將姑娘吸引過來了。姑娘回過頭來,對沈浪的到來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驚奇,也沒表現出慌張,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而是用右手向沈浪搖了兩下,又回頭忙她的事情,重複她的動作。

但沈浪並不懂她的意思。在山野之中能見到如此美貌的姑娘,已經把他驚到了。

但見姑娘約十八九歲的樣子,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眨著,細細的眉毛像兩片薄薄透明的蟬翼,隨著眼睛一上一下的輕輕扇動,高挑的鼻子,配上兩片薄薄嘴唇,臉上未施粉黛,卻遠比化了妝的人造臉龐還要圓潤清新。

這美到極致的膚色,讓久在江湖飄的沈浪也是頭一回見到。實在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到了人間,真是此物隻應天上有,怎會戀世下凡塵。這一回沈浪又是一聲:“哇!”這一聲“哇”是驚。前一聲“哇”是嚇。

被嚇的不是那位姑娘,而是沈浪自己。為何呢?原來呈現在沈浪眼前的除了近處這位漂亮的姑娘,在姑娘的前方還有不一樣的景象。

恐怖的景象。

在水池裏,沒有盛開的荷花,也沒有墨綠色的浮萍和水藻;水中不見穿梭來往的遊魚,空中不見飛舞的蜻蜓和蝴蝶;一個水池中隻見到的是:張開大嘴的鱷魚,揚頭吐信的毒蛇,水底爬行的千足蜈蚣,搖頭擺尾的超毒蠍子。那真是:

蠍子一咬人喪命,蜈蚣蜇人命歸陰。

毒蛇切斷主神經,鱷魚張嘴要吃人。

沈浪何曾見過如此陣勢,聽說過與狼共舞,與獸為舞,與鱷魚、毒蛇、蜈蚣、蠍子為舞,這還是頭一遭,沒聽說過,更沒見過,便何況與它們共舞的是這樣一位美麗姑娘呢。

他不知道這位姑娘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既擔心姑娘的安危,又怕驚動了這位姑娘,他的心提在嗓子眼上,出於男人的一種本能,想去營救這位姑娘。於是輕輕地一步一步地向這位姑娘靠近。姑娘正聚精會神地在擺弄著什麽,也沒有太在意沈浪的行動。

沈浪向前走了幾步,水池中的情況就更加看得清楚了:蠍子全部都好象閉上了眼睛,睡著了;

成千上萬條蜈蚣像一條條離開了泥土進入方便袋的蚯蚓,順從地緩慢地向姑娘方向蠕動;毒蛇一條條高舉著蛇頭,吐出信子,但沒有要咬人那種凶惡的舉動,就像要出戰的士兵,排成一行行、一列列,有序地向姑娘手指方向在水中遊動,一會兒向左,一會兒向右。

這位姑娘簡直像是戰場上臨場指揮作戰的將軍,隻是沒有大聲發號施令。沈浪高掛的心放下了一點。

這時,姑娘右前方有響動,沈浪睜眼細看,這是一群鱷魚,大約有三十隻,其中二十隻左右伏在水裏,偶爾將頭伸出水麵,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但還有十隻左右,卻如草原上脫韁的野馬,又如陡坡上無人駕駛的汽車,還如地裏耕種突然掙脫的水牛,在水裏奮力地想掙脫什麽,想和誰拚命的樣子,向姑娘的方向衝過來。

沈浪不由得提住氣,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這水池的水麵離水池邊緣上平麵可隻有五六十公分高啊。一旦這些鱷魚衝上來怎麽辦。他不由自主又向姑娘靠近。

這時,姑娘也聽到了沈浪又向前移動的聲音,回頭,用略帶著憤怒的眼神看了一眼沈浪,快速用右手揮了兩下,應該是叫沈浪不要靠近,快退回去的意思。

但沈浪看到這樣的場景,恐懼,他沒有去多想,更多的是對姑娘的擔心,完全沒有把姑娘的提醒和忠告放在心上。隻見姑娘用右手在懷裏的圓盤中抓了一點什麽,三個手指將手中的東西向鱷魚所在的地點和方向一揮,一股好似黃煙的粉狀物,向那十隻不聽話的鱷魚頭上罩下去。

這時,沈浪聞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味。方過兩三秒鍾,他腳下一軟,向前一跤摔在地上,然後什麽也不知道了。

祁一言將故事講到這兒,停住了,大家還在期待他往下講,特別是沈飛揚,他特別想知道,他的父親究竟怎樣了。於是,沈飛揚追問道:

“祁三叔,你倒是說啊,到底我父親怎樣了?”

這也是大家想問的問題。

“什麽怎樣,你父親給我聊的內容就這些啊,其他的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難道要瞎編?”

“哦,對了,後來你父親還漏了一句,那個美麗姑娘叫唐飛兒,後來……後來就有了你。”

沈飛揚知道,祁三叔一定不會騙自己,他騙自己有什麽用呢,要騙自己那他還告訴自己那麽多幹什麽呢?

再追問也沒有什麽價值了。問題是我父親後來怎樣了,那個美麗姑娘唐飛兒是否是我的母親,或許我的母親另有其人,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我的父親到底是怎樣死的,是死在誰的手中,這一係列問題纏繞住他。

他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弄清楚的,現在要做的是應該到唐門去,一來是去比對那兩顆毒針是否出自唐門,二來到唐門總能尋找到父親後來發生的故事和死亡的一些信息。想到這兒,他對祁一言說:

“祁三叔,謝謝你告訴了我這麽多關於父親的情況,我想到唐門去一趟,去或許能知道我父親後來的情況。”

說到這裏,紅煙和紅蓮來報告,說晚飯都做好了,要不要先擺飯吃。

不多時,飯菜擺上了餐桌。祁門一大家人陪沈飛揚吃過晚飯,其餘的人各自散去之後,祁一言將沈飛揚手中的毒針拿出來,又仔細看了看,對沈飛揚說道:

“今天,天色已晚,不便出發,反正不在於著急一天兩天,依我看,還是多住兩三天再走吧。”

“至於毒針的問題,我肯定地給你說,一定不是我們蜀中祁門的,我們的毒針和這個不一樣的,我們的毒針大小雖然和這兩枚差不多,但是細看,還是有區別的,最主要的區別就是針鼻子不一樣。

我們祁門的毒針針鼻子偏圓,不是偏長方形,且針鼻子圓形邊上有一個小點,這是我們祁門毒針的標誌,按道理不應該向外人道的,不過我和你父親是結拜弟兄,姑且不把你看作外人,這個標誌就是針鼻子像祁字首字母Q字。現在徹底明白了吧?當然我也不會騙你。”

經過祁三叔這樣的解釋,沈飛揚更加確信,祁三叔沒有騙自己,這根毒針也一定不會是祁門的。雖然祁三叔叫他住個兩三天再走,他怎麽可能有閑心住下來呢,恨不得馬上身上長上兩隻翅膀,一下飛到四川唐門去了。隻是今天,確實天色已晚,也隻能住一晚,明天再下山了。

當晚,祁三叔又給他講了很多江湖上的奇聞異事,還有江湖上的一些規矩,以及江湖上一些有特殊本領的人士。沈飛揚回到住宿房間,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會兒想起在天山上的經曆,一會兒又想到這一去不知是否有一個結果,還有父親和誰結下了如此深的仇怨,敵人一定要致他於死地。夜已三更,沈飛揚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沈飛揚告別祁一言,離開蜀中祁門,又向四川唐門奔去。從蜀中祁門到四川唐門,雖然是在同一個省,其實路途並不近。好在現在交通工具十分發達,一路以乘坐現代交通工具為主,不兩天,就到了四川唐門所在地——大巴山神龍頂峰唐家堡。

這一次和上一次沈飛揚的父親沈浪去的時候相比,神龍頂峰已經大不相同,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有道是“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神龍頂峰還是沒有野人出沒,還是野果誘人,野花襲人,好山好水看不盡,狐狸、獼猴、獐、廘,野雀、山雞林中跑飛騰。飛揚無興趣看風景,隻想見到娘親。

午後他登上神龍頂,又來到了他父親十八年前來過的地方——這一口小池塘。池中蓮花依然長得茂盛,池邊柳樹還是青翠欲滴,掛在柳樹旁的牌子依然耀眼,“四川唐門唐家堡”幾個大字還是那樣簡單耀眼而神秘,可守護小壩子的主人已經變了。

這一次沈飛揚看到的是一個女人的背影,從後麵看,大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不過沒做針線活,這一次老太太在采蓮子。

沈飛揚不敢亂驚動老太太,先等老太太采一會兒。自己先站在離老太太身後二十米左右的地方,等她休息的時候才去打擾她。

隻見老太太先是站在柳樹旁觀察一會兒,確定要采那一顆蓮子後,將手裏的長絲線遠遠的拋去,就在絲線頭飛到目標的一刹那間,老太太手腕一抖,絲線那頭一卷,一顆蓮子已被卷起,老太太手臂不動,又將手腕一抖,五指一收一抓,這顆蓮子就順著絲線飛回來了。

蓮子在空中**繞成一條弧線,老太太沒有將蓮子收在手中,右手有胸前大弧度地一拉一劃,絲線就在空中變換方向,向小屋門口的一個精美的竹籃飛去,竹籃口不大,隻有碗口大小,蓮子不偏不倚正好鑽進竹籃裏,這時老太太才將絲線一拉,絲線就回到了她的左手中。

要采下一個,老太太還是先站在小池邊看一會兒,又重複剛才的動作。好一套優雅的采蓮動作,沈飛揚覺得雖然自己比老太太年輕幾十歲,要讓他做這一套采蓮的動作,自己是萬萬做不到。

等老太太采了兩三個,將絲線收在左手中,沈飛揚再往前走了幾步,雙手一拱,作揖問道:

“有勞老人家了,敢請打擾。”

這時老太太回過頭來,沈飛揚一看,才發覺自己有點恍惚,從背影上看,確實像六十多歲,但是看前麵又似乎沒有六十多歲,高高的個子,鵝蛋臉上有一個端正高高的鼻子。

眼角上隱約可見幾條魚尾紋,但眼睛裏還透露出一股靈秀的神采完全能夠感知當年風采,歲月的風霜在臉上刻下了幾條淺淺的溝壑卻掩飾不住她曾經的美麗,今天依然風韻猶存。

“先生有何事?”

“晚輩到貴地找一下你們的掌門,不知掌門是否在家?”

“你叫什麽名字?從何而來?”

“晚輩名沈飛揚,從雪山下來。”

“姓沈?雪山?……”略停片刻,老太太問道:

“找掌門有何事?”

“找她問一件事。”

“問事?四川唐門是你們姓沈的想來就能來的嗎?”

“要找掌門,過了我這關再說。”

“我不是來打架的。我隻想來把一件事情問清楚。”

“少廢話,不過我這一關,休想見到掌門,你是文過還是武過?”

“文過怎麽過?武過又怎麽過?”

“文過就是不能借助小船等乘坐用具,到我湖中央采到兩顆蓮子回來即可,身體任何部位不能被水弄濕;武過嘛,就簡單了,你我比試,贏了我就過去。”

“好,晚輩試試文過。”話雖然說了,但沈飛揚卻還沒有找到恰當的辦法把蓮子采回來。

要到湖中央,這中間一朵蓮子距離池邊有二十五六米,以他現在的輕功,采用天山輕功一葦渡江和蜻蜓點水的功夫,腳踩支起的荷葉,在中途不做其它動作,問題倒不大,可問題是在中間還要摘取蓮子,隻要一用力,身體必然下墜,一下墜,身體就打濕了,也就輸了。

不能乘坐用具,那如何是好呢?他向四周瞅了瞅,有了,在小屋擋牆下正好有一根紅色布條,不知以前是做什麽用的,但看起來挺長的,將布條一頭拴在房子柱子上,一頭拴在柳樹上。

我握住布條的中間位置,去的時候利用自己的輕身功夫,剛一得手,我利用點外力,用力一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一用力,豈不是布條也會用力拉我,隻要借助這一點點外力,我就能**回來。注意打定,沈飛揚對老太太說:

“前輩,能否借用一樣東西給我?”

“你要借用什麽東西?”

“將你房子擋牆下的布條借我一用,行嗎?”

老太太想知道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到底用這根布條來如何做,於是爽快地答應了。

“好吧,你自己去拿。”

沈飛揚將布條拿過來,一頭拴在了屋子的柱子上,另一頭拴在了柳樹的一根粗壯高一點的枝條上。

左手抓住布條的中間,腳下一踩水池邊緣,人已騰空躍起,一招燕子三抄水,雙腳交替在長得粗壯的荷葉上點了幾下,人已經到了水池中央,他正想這也太容易了吧,正在得意的時候,突然感到左手中的繩子一鬆,手上使不上勁,手上一使不上勁,人在空中,腳上也跟著使不上勁,人急速向下墜。

哪裏還有時間去摘蓮子呢,好在他的反應夠快,左手抓布條的半頭,借助布條的一點輔助力量,雙腳在荷葉上點兩下,在才沒有掉下去,但是摘蓮子隻有另想辦法了。

他人在空中,來不及回頭,感覺背後有一股掌力向他襲來,腳下一點荷葉,一回頭,原來是老太太手中多了一把短劍,已將布條拴在柳樹上那一頭割斷了,並且在後麵揮掌向他攻擊。

他側身回了一掌,由於一用力,人又要往下墜落,不得已,以在荷葉上點了兩下,才勉強沒有掉下去,這時他隔池邊要遠不遠要近不近的距離,幸虧左手裏的布條還沒有鬆手,還可以利用一下。

得趕忙回到池邊,才能夠使上力氣,在水上方,再過一點時間,肯定會掉下去,他回頭向老太太劈了兩掌,趁老太太招架之際,左手一用力,向房子那邊一**,才站在了池邊上,這時老太太也欺上來了,短劍左剁右刺,招招不離他的要害,沈飛揚隻得采用天山的武功步法來躲避。

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手中沒有武器,總是挨打的份,何況還沒有完成采蓮子的任務,沈飛揚眼看老太太又攻過來了,他故意沒做出防備的動作,等老太太用力將劍刺過來,他用力一拉,借助布條的力量,從老太太的頭上高高躍過,一下子就跳到了老太太的後方。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他已將背上的寶劍抽了出來,手中有了利劍,對付老太太就容易多了。

但要想贏了老太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雙方又鬥了好幾個回合,誰也沒占到誰的便宜,他先將老太太逼到靠近柳樹的一側,然後利用自己超快的步法,幾個蝴蝶穿花步,右手指東打西,寶劍引得老太太的注意力去防劍招去了。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左手中的布條幾下將老太太繞了幾圈,趁老太太揮劍斬布條的時候,他燕子三抄水,腳下幾點,人已到了中央蓮子旁邊,右手寶劍向上一削,順勢一拍,第一顆蓮子已經飛到了竹籃邊,腳下再一點,用同樣的辦法,第二顆蓮子又飛到了竹籃邊,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這時老太太也將布條解開了,但是沈飛揚也完成了采蓮的任務。

“前輩承讓,多謝。”說完,沈飛揚寶劍收回劍鞘,雙手一揖,向小路邁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