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卑微
亞莉克希亞還是第一次正眼看這個少年。
即便昨天救了他，即便今天幫助他，都是順手而為之。
能記住他的名字估計是因為他來自地球。
她性格如此，雖有天使精靈的美貌，卻是向來隨性，說得難聽點是有些痞氣，多年的樂於助人助長了她的俠氣。
這少年是什麽人她不管，但她從他眼裏看到了卑微和渺小，卻也有十頭牛拉不回來的執著。
所以，她覺得自己微微上了些心，卻沒想到這人還反過來為她著想。
難得！難得啊！
“你這人，唉，怎麽說你好呢。”亞莉克希亞忍不住苦惱起來。
黃廣林想要露出柔和的微笑，頭顱卻是下意識的低下。
兩人很快回到城裏，黃廣林琢磨著自己要買的東西。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還有米麵蔬肉，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在馬廄正式住下，然後再慢慢打算。
他思考的時候偶爾會摸下巴，這才想起自己手上還戴著人家的戒指。
一時間，他有些糾結起來。
“查爾斯同學，這個戒指能不能多借我幾天，等我學會了靈語，馬上就還給你。”
戒指？
亞莉克希亞一愣，然後直接搖頭，“這東西不值錢，送你了。”
然而，瘦弱少年強脾氣來了。
“不成！在地球，戒指隻能送給親密的人，我借用已經很不好了，我是一定要還的！”
亞莉克希亞終於開始了解這瘦小夥的脾性，一時間也有些頭疼。
“行吧行吧，那你慢慢學靈語，學會了再給我。”
靈語，是靈法大陸的統一語言。
據說這是精靈從神靈那裏學來的，後來精靈傳授給了人類。
精靈稱之為神語，而人類則稱之為靈語。
在亞莉克希亞看來，學一門從來沒接觸過的語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哪怕是天才如她也沒有自信在幾個月內學會。
所以，她那麽說隻是打發這頭強牛。
可是，強牛記在心裏了。
兩人繼續在王城裏轉悠，少女因為第一次有人陪逛挺高興，而少年因為和女神一起而受寵若驚。
直到一個金發金須的中年美大叔帶著護衛出現。
“亞莉克希亞，我的女兒，你今天竟然有閑心逛街。”
中年美大叔也就是亞莉克希亞的父親緩緩開口，聲音洪亮卻帶著寵溺。
然而，眼神落在瘦弱少年身上卻帶著審視和冰寒。
“公爵大人！”
少年學著四周的百姓把右手放在左胸，恭敬的彎下腰，一句話也不說。
這裏，輪不到他說話！
“父親，你怎麽在這裏？”亞莉克希亞一臉不悅。
公爵嗬嗬一笑，“聽說我女兒和一個少年一起逛街，我好奇過來看看。”
亞莉克希亞點頭介紹，“他叫黃廣林，是這一期地球來的交換生，現在是我的朋友。”
“哦？朋友？”
公爵逼視著少年，目光中的含義（寒意）不要太明顯。
黃廣林心中苦澀，但麵上卻一派恭敬，“公爵大人，查爾斯同學一聲朋友真是讓我受寵若驚。明月照耀大地，也會給塵埃帶來光明，塵埃可以感激光明，卻離明月遙不可及。公爵大人，我說的對嗎？”
公爵聞言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哈哈哈，小夥子很有腦子，以後能活得長久啊。”
少年又行了一禮，“多謝公爵大人誇獎。”
而一旁的亞莉克希亞卻是臉色沉了下來。
她看到了父親的逼視和少年的卑微。
少年終究是太瘦弱了，眼神容易怯懦，背脊容易彎曲。哪怕她覺得他是她的朋友，他卻把自己貶入了塵埃。
哼！
少女沒好氣的給父親擺臉色，公爵此時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好跟著我女兒，她買的東西再重也要提著。”
黃廣林發愣。
他覺得公爵大人的價值觀和自己不同啊。
在這裏，跟在姑娘身後提東西的男子是下人，但是在地球，卻是男友或者丈夫。
他不會覺得丟臉，反而會很榮幸！
所以他拍著胸口保證道，“那是肯定的，查爾斯同學可是我的恩人，提東西而已，小意思！”
公爵大人帶著爽朗的笑聲離開了，而亞莉克希亞卻是一臉陰沉的盯住了黃廣林。
“為什麽？”
她問，“為什麽你如此理所當然的卑微。我說了你是我朋友，你隻需要挺起胸膛承認！”
瘦弱少年也是變得一臉認真，“活著是一種藝術，卑微是這藝術的一種。”
“我不是靈法大陸的人，不知道你們的價值觀，但我知道這裏講等級。我隻是一個無屬性、魔法資質下下乘的廢物，將來沒有什麽大的成就。”
“你一聲朋友是看得起我，我卻不能因此洋洋自得。學會自知之明是活著的秘法，不然公爵大人會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弄死我。”
亞莉克希亞惱然，“他不敢這樣，否則我會不理他！”
黃廣林苦笑搖頭，“到那時我已經死了，哪怕你鬧別扭，能為一個死人和自己父親僵持一輩子嗎？”
金發少女啞然。
她發現這頭卑微的強牛說得頭頭是道，而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駁。
“不過，”少年露出真誠的笑意，“你能說我是朋友，我真的很高興，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話說到這份上，亞莉克希亞也隻能閉口不言。
說到底，她和瘦弱少年隻是萍水相逢，談不上多深的友誼，或許真的隻是和父親鬧別扭了。
金發少女到底不是多閑的人，很快告別離開。
黃廣林也趕緊收回心思，開始在城裏采購起來。之前的鍋碗瓢盆、油鹽醬醋他都看好了，很快采買完畢。
幸好東西不多，他一人就能拿回牧場。
沒錢的時候是需要精打細算的，他隻買了一個陶鍋、一個陶碗、一個陶勺、一個陶罐。陶罐裏裝滿米，陶鍋裏裝油鹽醋。
和人借了一個木箱子才全部拿上，等回城才把木箱子還給人家。
等到他回到學院的房間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了下來。
他默默的拿出一個麵包啃了起來，就著涼開水還感覺有些塞牙。
說起來，這裏的飲食似乎和中世紀的歐洲差不多，沒有東方國度來得精致。
他一個現代東方大國的孩子，偶爾這樣吃沒事，這要是吃個三年五載，那還不得瘋了。
好在，別人會比他先瘋。
他是一個從小吃苦的孩子，對於這種環境習以為常，完全撐得住！
再說了，他明晚就搬出去自己住，自己做飯肯定能好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