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黃金龍鯉

南峰之巔,劍堂偏殿。

一名頭戴太極玉冠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在與一名禿頂老者下棋,戴玉冠的老者麵含微笑,落下白子,“師弟,承讓了!”

“師兄別急,你中計了!”禿頂老者黑子一落,絕地反擊,反而扭轉全局。

“妙!妙啊!”戴玉冠的老者不僅沒有半分不快,反而拍案叫絕。

蕭克邪在門外恭候服侍,等到將玉冠老者送走後,他才忐忑地走進偏殿。

“恭喜師父戰勝掌門師伯,大獲全勝!揚眉吐氣!”

“行了行了!怎麽贏的你還不清楚嗎?”老者喝了口酒,卻掩飾不住勝利的喜悅,他怕徒弟笑話,連忙又給了個下馬威:“說吧,這次是怎麽落敗的?”

蕭克邪有些尷尬:“師尊,您就這麽不看好我?”

“別人看不出你的斤兩,我還不知道自己教出來的徒弟?”禿頂老人將酒葫蘆蓋了起來,湊了過來,“趕緊說說看,這次比什麽了?你是怎麽輸的?”

蕭克邪有些無語,哪有師父聽到徒弟被人打敗還這麽開心的,不過他還是老實回答。

聽完蕭克邪的敘述,禿頂老人哈哈大笑,“早知道你會跟那丫頭猜拳,還不如跟她下棋,至少輸了還能偷一手棋譜過來,讓我在師兄麵前顯擺顯擺。”

蕭克邪很是尷尬:“弟子也知道猜拳這行為很幼稚,但看她那一副必勝的神情,弟子就想殺殺她的銳氣!”

“克邪啊,你就沒想過,其實一直被那丫頭牽著走嗎?那麵旗幟其實就是為了在氣勢上壓倒你,讓你不服氣,然後一點點掉進猜拳的圈套,猜拳其實一點也不幼稚,猜拳猜的就是對方的想法,她敢讓你跟她猜拳,就證明她已經能掌握了你的想法,對了,你們猜了幾局?”

“三局。”

“是不是第一局她勝了,第二局你勝了?”

“師尊您怎麽知道?莫非這裏麵還有什麽門道?”

“看來你這師妹吃定你了,第一局是她在驗證你的想法,第二局是她故意輸給你的,以防你懷疑,下次不跟她猜拳,她能猜到你的想法了,自然是想贏就贏,想輸就輸。”

“糟糕,我一氣之下還答應了她下次還是猜拳!”

“徒兒莫慌,有為師在呢,她有後手,咱們也不是沒有對策!我教你個方法,下次猜拳你另一手裏放三個石子,分別代表剪子、石頭、布,然後轉一轉,摸到什麽你就出什麽,記得要麵無表情!”

“您是讓我隨機出拳是嗎?那為何不直接放空思想,隨機出拳呢?”

“不可,放空思想,但肌肉是有記憶的,有時候也會被別人利用,故意誘導你出特定的拳!”

“弟子明白了,下次一定讓她耍不了花招!”

......

左手痰盂,右手掃帚,楊銘正要去打掃山路。

山路長十裏,也就是五千米,楊銘輕歎了一聲,估計今天忙完又是晚上了。

“那個新麵孔就是傳說中的‘十年’吧?”

“拿痰盂當法寶,沒錯,應該就是他了。”

幾個外門弟子經過,毫不掩飾地議論著楊銘,楊銘早已經習慣,他假裝沒聽到,繼續走自己的路。

“聽說跟他同一屆進來的一個雜役死了,好像是叫常什麽來著。”

“怎麽死的?”

“當然是自殺唄!”

楊銘大驚,一下停住了腳步,問道:“你們說的是常裕嗎?”

“誰管他叫什麽呢!”

同一屆進來的,名字裏帶常的就常裕一人,楊銘腦袋裏“轟”地一聲響,湧現出的是全是前天晚上跟常裕一起去食堂偷吃的畫麵。

“你可以讓陸青師弟幫我說句好話嗎?再這樣下去,我可能真的受不了了!”

“為什麽?嗬嗬,他們打人還需要為什麽嗎?”

“對不起!以前我不該欺負你的!被人欺負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為自己之前對你做過的事情道歉!”

楊銘心中一瞬間充滿了罪惡感,他從未想過常裕會自殺,他喃喃道:“如果我讓陸青幫他說說好話,他可能就不會死了......他把最後的求救希望給了我,但我沒有伸手拉他一把......他可能真的已經知錯了,可我沒有給他機會......”

楊銘是厭惡常裕,但遠不及趙天雷那樣必須分個你死我活,常裕雖然也欺負楊銘,但多是跟著趙天雷在口頭上羞辱,甚至好幾次趙天雷要下黑手還是常裕怕出事拉開了趙天雷。

幾名弟子從楊銘身邊走過,說笑著遠去,死了一個人,對他們來說似乎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楊銘打了一個寒顫。

他終於意識到,在這個等級森嚴的修真世界裏,如果不能夠變強,隨時都有可能被別人像螞蟻一樣碾死。

帶著一腔怒氣,他默默運轉起了大威天龍古譜的技法,一個龍頭出現,將路邊一塊丈許高的巨石攔腰撞斷。

“我絕不會窩囊地死在這裏!絕對不會!”

常裕的死讓楊銘有了一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在這個修真世界中,自己就像是一株幼苗,在成長為參天大樹之前,隨時都有可能被風雨摧折。

為了活著,不那麽窩囊地活著,楊銘終於沉下心來修行,功法還是《悟道歌》,因為沒得選,技法則是三品的《大威天龍古譜》殘頁和一本成為外門弟子時發的《禦劍術入門》,八品。

轉眼間已過了一個月。

楊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下來了。但今天突然從曹誌處收到參加會議的通知,著實讓他有些驚訝,難道自己終於可以結束新人的“磨礪”?

這次會議並不在平日的論劍廳召開,而是鎖妖峰,鎖妖峰位於東南西北四座主峰之間,四麵環水,高度比四峰略低,但十分險峻詭異,平日裏遠遠望去,鎖妖峰總是黑氣彌漫,讓人不敢靠近,但來往的弟子卻絡繹不絕,楊銘早已對這裏充滿了好奇。

踏上一柄自己削製的靈竹劍,楊銘施展出了禦劍術。就像剛學會自行車那會兒,楊銘在空中一路畫蛇,不過他自己感覺良好,畢竟是會飛了啊。

“喲,還學會禦劍術了呀!”一個明顯帶著嘲諷意味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楊銘回頭一看,不由得有些擔憂。

來人竟是趙單!

楊銘許久未見,都幾乎將這人忘記了,但趙單那陰鷙的臉,卻讓楊銘重新燃起了憎惡。

趙單突然一個加速,風波將楊銘吹著打了個旋,好不容易穩住,楊銘一臉憤怒看著他, “你要做什麽?!”

“狗雜種,如果不是你,老子已經是南雜的正職管教了!你以為在外門就太平無事了嗎?現在老子就弄死你!”

趙單說完故意放慢了速度,落在楊銘身後,又猛然一加速,與楊銘的的竹劍發生了點小碰撞。

此時身處千丈高空,楊銘一下失去了對竹劍的控製,驚叫著往下方湖中墜去。

趙單看著楊銘墜下的軌跡,獰笑著:“每年都有意外,這次,不知道你是摔死,淹死,還是......喂給那畜生?哈哈哈哈......”

“還是確認下比較好!”曹誌突然禦劍出現,提醒得意的趙單。

趙單點點頭:“曹師兄說得是,咱們下去‘救救’他吧!”

二人稍等了片刻,禦劍而下。

“嘭!”

水花飛濺,楊銘被巨大的慣性一直往湖底帶,他的腿早已經麻木,隻盼著這湖足夠深,不要過早觸底,否則身子定然經不起這巨大的撞擊。

“大威天龍!”

緊急關頭,楊銘終於想起了自救,一個個龍頭往水下拍出,借著反作用力減緩下墜的速度,終於,在他撞到湖底的尖石前,控製住了身子。

“好險!趙單,你給老子等著!”楊銘一邊在心中咒罵,一邊往水麵浮去。

突然,他被眼前的東西給驚住了,隻覺得涼意灌滿全身,一下子都忘了遊動。

好大,一條魚!

那是一條金黃色的鯉魚,被一個巨大的石籠困在了其中,它身子如一座小山,一張大嘴如黑洞洞的隧道口,不斷開合著。

此時,它那比燈籠還大的眼珠正隔著牢籠盯著楊銘。

楊銘想也不想,拚了命地往上遊,可越遊越覺得不對勁,回頭一看,自己已經到了牢籠邊,原來那大鯉魚口中生出了一個漩渦,將他吸了過來。

“又是瘦子,算了,總比沒有強。”

說話了?是個有靈智的妖怪?

楊銘死命抱著牢籠的柵欄,馬上就要脫力了,他急中生智,喊道:“大哥,自己人,自己人!我是救你出去的!”

水中喊話,帶出一串串氣泡,楊銘也不知道對方聽不聽得到,但也隻能賭一賭。

吸力不減,楊銘終於拉不住,被巨口吸了過去,正當他以為要葬身魚腹之時,那股吸力消失了,水壓也消失了,他被一個靈力氣泡給圈在了裏麵。

“哦,你剛說你是來救我的?”

這都能聽清?!

換作楊銘自己,他都聽不清自己說什麽。

他慢慢睜開眼,才發現自己既能呼吸,也可以說話,眼前的鯉魚不見了,多了一個身穿金袍的少年,看似跟自己一般年齡。

這就是剛才的鯉魚精嗎?楊銘不確定,但想必是八九不離十。

“沒......沒錯,我就是來救你的!”楊銘隻能硬著頭皮答道,一是出於對妖怪的恐懼,二是這妖怪的實力遠高於自己,讓自己完全沒有反抗的信心。

金袍少年將信將疑,問道:“莫非,是父王派你來的?”

楊銘想點頭,但立馬又否定,萬一對方問起自己那老鯉魚精長什麽樣,有什麽特征,自己答不上,那不就露餡了嗎?

“不是,但我不能告訴你那個人是誰。”楊銘隻能裝模作樣,拖延時間,希望宗門有人下來救自己。

金袍少年想了想,突然目露凶光,“你該不會是為了活命,故意誑我吧?”

“當然不是,我潛入這清河宗,就是為了救你!”楊銘講得信誓旦旦。

“那你剛才見了我,為什麽要逃?”

“逃......”楊銘支支吾吾,“我哪.....裏有逃了,我隻是去找法器,剛才下水的時候,法器弄丟了!等我找到了法器,自然可以救你出去!”

楊銘覺得自己想了個好借口,沒有法器怎麽施法救人嘛!剛才掉下來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痰盂丟哪裏去了,正好可以借著找痰盂離開這裏,他忍不住為自己點了個讚。

“哦?什麽樣的法器?”

“一個痰盂,別看它長得像個痰盂,其實它......很厲害!”楊銘拍了拍胸膛,故作鎮定。

“是這個嗎?”金袍少年不知何時手裏出現了一個痰盂,正是楊銘的強化爐,“來吧,我倒很想看看,你用這個痰盂怎麽破這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