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夥房

第9章夥房

“阿姊,我餓了!”大郎看到安木自從送走李進一家後就怔怔地坐在書房的窗邊一動不動,不由得著了急,中午他就沒有吃上飯,又哭了一下午,早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啊?”安木聽到大郎這樣說,急忙跳起來,“戶長家的媽媽中午沒有來送吃的?”

大郎搖搖頭,頗有些不解,中午還需要吃飯嗎?不都是早上和晚上一頓嗎?

安木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往西斜去,也快到了晚飯的時候,便將正房和書房的門窗都關好,拉著大郎的手在正院的小夥房裏看了看,發現裏麵沒有吃的東西,就又去了前院。前院最北麵的院子裏有一間夥房旁邊有兩間房可以用來住人,房間早就空了,在夥房旁邊的一間小棚子裏是一堆高高的柴薪和黑色的……

安木愣了一下神,這是煤嗎?她想起了《宋會要·食貨》裏所說“其石炭,自於懷州九鼎渡,武德縣收市。”懷州和武德縣就是後世的河南省焦作市和沁陽縣,是有名的煤炭集散地。

難道宋朝的民間真象是史書中所說整個華北地區全部都在燒石炭嗎?

大郎看到她在發愣,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木這才醒悟,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又犯學術研究的毛病了。和大郎到了夥房之後,看著大開的房門差點沒氣個半死。

要說整個家最貴重的東西是什麽?在一般人的印象中無非就是金銀珠寶之類的。可是這些東西都是富貴人家的,窮苦人家哪裏會有錢買這些?所以在普通的百姓之家,貴重物品就是廚房和糧倉裏的東西,象鐵鍋,灶具,鹽,調料,米麵之類。

在宋代一口鐵鍋的價格從一貫到五貫不等,一個非常普通的灶台,需要花費三貫到四貫。漆俠先生曾在他的著作《宋代經濟史》的下冊著重介紹了北宋鐵價和鹽價,太宗太平興國年間,鹽產地的出鹽價是每斤4-6文,可是賣到了老百姓手中時,中原一帶的鹽價是44-50文每斤。

在夥房,根本就沒有下腳的地方,所有的鍋都消失了,地上碎碗碎盤子散落一地,還有幾根被折斷的筷子,一對精致的櫸木瓜棱腿圓角櫥櫃孤零零的立在牆角,櫃門上的紗窗破破爛爛的掛在上麵,抽屜有的掛在櫥櫃上,有的已經被扔到了地上,而櫥櫃裏空無一物。

安木的心,無比憤怒。

這些村民,這些口口聲聲說受過安舉人恩惠的村民,幹出來的事情卻根本就不象是受過安舉人恩惠,倒象是被安舉人挖過祖墳似的。先是把廚房洗劫一空,然後又趁著夜裏沒人的時候去正房偷東西,難道這就是被人津津樂道的善良的古代人嗎?

安木痛苦的抱著頭,覺得深深的無力,如果自己有前世的那個年齡,誰還敢亂動安家的財產?如果安舉人不死,如果舉人娘子不自縊?哪裏就輪到自己痛苦?說不定自己正心心念著怎麽逃離這個世道呢。

她回過頭,看看站在夥房外麵手足無措的大郎,咬了咬嘴唇。就為了這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她也得堅強起來,絕不能讓任何人把自己打倒。哪怕就是打倒了,也要站起來,勇敢的戰鬥。

“大郎,你到院子裏玩,阿姊把夥房收拾一下,找找看有什麽可以吃的東西,好不好?”安木溫言細語的安慰大郎。

大郎哇的一下哭出聲來,渾身直哆嗦,“阿姊,你不要離開我,爹爹走了,娘娘也走了,我……我不要離開你,阿姊,你別不要我……我聽話,我乖……”

安木聽的心裏難受,將大郎攬在懷裏,哽咽道:“阿姊不離開你,阿姊隻是要收拾夥房,讓你到院子裏玩一會罷了,絕不離開你。”

大郎被她勸慰了半天才停止了哭泣,可是依舊緊緊抓著她的袖子不肯鬆手。

安木歎口氣,隻好讓大郎站在門口處,她彎下腳拿起簸箕和掃帚清掃著地麵。足足忙了小半個時辰,才算勉強將地麵給清掃幹淨,看著夥房外麵一堆的垃圾不由得皺起眉頭。被摔碎的碗盤一看就是很精致的工藝品,幾個被坳斷的筷子是實木不是竹子,隨便哪一件拿到後世去都是難得一見的文物,就這樣被人摔碎了,實在可惜。

由此可見,以前安家的生活應該是比較富足。

正想著事情,卻感覺到肚子裏咕咕叫了幾聲,又看到大郎焦急的眼神,啞然失笑。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必須給自己和大郎弄點吃的。可是,夥房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些散落在灶台上的花椒和調味料。

突然,安木象是想起來什麽,轉身出了夥房往糧倉院子裏走去。等到安木到了糧倉院門時,卻失望極了。

兩層的糧倉大門敞開著,裏麵不論是有多少東西怕是早就被人偷幹淨了。

安木拉著大郎的手在空空如也的糧倉裏轉了一圈,隻找到了幾把散落在地上的米粒。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恨恨地道:“你們不讓我們活,我也不讓你們活!”

將糧倉的門掩好,找到了掛在門鼻上完好無損的鎖,心想這些村民倒真是明白人,知道沒有鑰匙開不了鎖,直接將門鼻給撬開了。將鎖用鑰匙打開後拿在手裏,轉身拉著大郎又回到了夥房。

家裏什麽都沒有,沒有水沒有糧食,甚至連做飯的鍋都被人偷走了,拿什麽做飯呢?

早上的時候,老婦人雖然來送了一次湯餅,可是直到中午也沒有見她再出現。是不是知道家中遭了賊,田契和房契被人偷走,覺得沒有必要再管自己的死活了。她卻不知道現在隻吃早晚兩餐飯,隻有住在開封府的城市居民們才吃三餐。而且現在李戶長家裏正在吵鬧,哪裏有空給他們送飯吃。

“咱們去將糧倉的地麵清掃一下,說不定還能熬點粥吃。”安木記得在正院裏有幾口小鍋,應該能熬些粥喝,便找到了一塊麻布準備用來兜米。

姊弟倆人拿著掃帚回到了糧倉,將地麵上殘存的幾把米小心的捧到了麻布上。安木看到麻布上的米直呼慶幸,幸好是舂過的,不用她再舂一次了。

回到正院小夥房時,卻又犯了難,因為她不知道怎麽生火,家裏又沒有能吃的水。外麵的水缸裏倒是滿滿一缸,可是上麵的蓋子不知被誰給拿走了,上麵落滿了東西,缸裏甚至還掉著幾塊石頭或者泥巴,看的安木惡心不已。

她在後世連氣都不肯燒,覺得太危險,一直用的電磁爐,家裏所有的廚具都是電。一個從來沒有生過火的後世人,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火折子和打火石。

一個水,一個火,這可難為死了她。

“阿姊,怎麽了?”大郎戳了戳安木,他實在搞不懂,明明有了米為什麽阿姊不肯做飯呢。

安木吞咽了一下口水,道:“那個,那個,我不會生火啊。”偷偷的往左上角瞅去,希望能在電腦找到一本教會她生火的書,可惜這種技是不需要學習隻需要熟就能生巧的,哪裏會有人專門寫一本如何生火的書呢?她翻得手指都疼了也沒有找到一本,倒是發現了幾本描寫原始人燧木取火的書籍。

看到一本書上寫著原始人拿著一根木條使勁的鑽另一個木條,唬了一跳,難道真的要讓她去做這種高難度的事情嗎?旁邊的大郎疑惑地看著她的手勢,不知她在做什麽。

姊弟倆人一個在瞪電腦一個在瞪人,卻聽到宅門外傳來李進渾家呂氏的敲門聲,“家裏有人嗎?大姐,我是李進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