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兔子
1 小兔子
“張起?”
房門外,張母在狹隘的廚房裏喊了一聲。
一直刷刷著寫的筆尖因這聲呼喊,稍停一下,隻一會又繼續流利的寫下堪為滿分的解題思路,同時對外麵應了一聲。
張母好像擦了擦手,往房間這邊走來,聲音近了些許:“去,幫忙買個白砂糖回來。”
她已經推開了門,在這使喚的聲音下,張起恰時放下筆,點頭答應了。
拿了錢和鑰匙,隻是換了一雙拖鞋便推門出去。
房子不大,樓道也窄,就算是張起這樣的身形和別人一起走下去,也會覺得窄,一個人是剛剛好的空間。
樓道老舊,還處夏日,已經是下午時分,外麵的光線還是那麽強烈。光從樓道牆壁上開的小窗口裏偷摸進來,讓視野變得亮堂些許。
反手合上門,發出小小一聲,往樓梯的方向邁開幾步。
與此同時就在下麵不遠處,傳來幾聲有些沉重的腳步聲,聽起來走的有些艱難,應該是拿了什麽。
他停在了樓梯口,打算等那人先走。
先前也說過,樓道口很小,更何況別人還提著東西,他不打算去擠。
手插進口袋裏,從小窗口外吹進一陣微風,白色短袖的衣擺輕輕搖曳幾下。
張起的視線落到了那個提著‘重物’的女生身上,居高臨下的角度,女孩頭頂的旋窩他看得清楚,小小一個,細軟的發絲旋著長開。
是短發,發尾翹起,看來燙過,不過發質細軟蓬鬆,有點像……兔子的毛。
瘦弱得像個小朋友一樣。
女生已經上到可以看見他的台階,這刻也終於發現樓上站了個人,似沒想到會有人站在這,她被嚇到,猛地抬頭,瞳孔急劇微縮。
幾聲重物掉落的聲音。
她手上的購物袋怦然落地,一些水果蔬菜接連撞地,個個滾動著,散落一地,有得甚至滾到了樓下。
對上視線的這刻,從未感受過心跳力度的張起,心…正在劇烈跳動,一下一下,拚了命的撞擊胸腔,甚至感覺是要跳到女生麵前,讓她好生看看這顆因她而無比鮮活的心髒,眼神也產生了變動。
女生的步伐往後小小的動了一步,她回過神來彎腰把掉落的水果全部撿起抱到懷裏,瘦弱的肩膀有些撐不起寬大的衣領。
隨著她彎腰的動作,衣領垂下。
張起沒察覺到,他的喉頭,隨著衣領的擺動,在上下滾動。
視線裏忽然多了一雙手,唐眠身子一抖,條件反射的往後縮,避開了距離。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在幫女生撿東西了,居然感到了緊張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奇怪,把視線都放在了掉落的蔬菜水果上。
胡蘿卜。
他把滾落在台階中間的胡蘿卜撿起。
喜歡吃胡蘿卜?
想起剛才所聯想到的,果然是個小兔子。
東西撿齊,轉身時小兔子已經把大購物袋提了起來,撐開在他麵前,他把東西全部放進去,瞬息,小兔子的手又被勒出痕跡。
又是一陣微風,先是從她身上吹過,再傳到他身上,跟著風一起來的,好像還有她身上的味道。
離的很近,卻依舊不清晰。
鼻尖小幅度的嗅了嗅,終於聞到一些,是一股…很淡的牛奶味道。
再仔細一點,還感覺有些熟悉。
“謝謝。”
聲音和外表一樣,和他先前想的差不多,是溫軟的,唯一不同的是,語氣。
她的語氣清清冷冷,連一點自己很可愛的自知都沒有。
但也不妨礙,是另一種美感,同樣充滿了**。
這算得上是張起第一次聽見別人對他說謝謝,他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小兔子卻不等他回應,拔腿就跑。
聽著她蹬蹬往上跑的腳步聲,以及那很快就消失於視線的背影,心裏忽然冒出一股即視感。
好像…他在哪裏見過這個背影。
張起在原地靜靜站了好久,手又一次插回了口袋,在裏邊,指尖的互相摩挲,暴露了內心隱隱冒出的衝動。
腦海裏滿滿都是剛才沒幾分鍾的畫麵播放又倒帶,播放又倒帶,依依不舍。
她也是這棟樓的?是哪一層的?他為什麽從來沒見過?新搬來的嗎?長的這麽可愛,不知道上高中沒有,應該沒有吧,還是初中吧?
可愛到……想給她買奶糖吃。
可愛到,他想犯罪。
想狠狠的……
不行。
張母從小教育他,對女生一定要比起男生多三分的禮貌,要有風度,紳士,還要尊重。
可以交往,但不可以玩玩而已。
可,他不想交往。
他想結婚。
可以跳過交往的步驟嗎。
到超市,他還有些渾渾噩噩不知回魂。
直接走到櫃台上拿了一包白砂糖就打算走,路過大堆零食。他直直走過,又在幾秒後快步返回。
望著零散的奶糖,挑了眉,選了幾顆。
付賬時,連心情都帶上愉悅。
回到家,打了聲招呼,他把白砂糖放到櫥櫃上,剛要出去,張母卻把他喊住。
“張起。”
他扭頭。
“這是…鹽。”
袋子上一個大大的鹽字。
“……”
即將開學,房間裏,張母在他房間裏替他收著軍訓該帶的物品。
張起說過不用,但張母對此樂在其中,一邊幫他收拾,一邊念著。
“唉,軍訓啊,你也要高一了。”
“高中了,你可別被帶壞了。”
“二中是市裏最好的學校,不知道會不會有富家子弟走後門,你別學壞啊。”
聽到這,張起動了動眼皮,想起住在隔壁的楊海洋。
笑了一下。
還不知道,是誰帶壞誰啊。
軍訓很快結束,結束時,他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班主任給了他一份演講稿。
張起快速的掃了一眼標題,新生代表演講稿。
“明天開學典禮,記得穿上禮服。你是以中考第一的成績考進來的,新生代表就選你了,回去練練。”
聞言,他接過發言稿,反應淡淡的:“嗯。”
學校大禮堂,在校長點到新生代表時,班主任回頭快速看了眼張起的穿著,確認沒問題後才示意他上台。
懶漫的一個鞠躬,他走到正中央。
麵前是上千學生,他不但沒有怯場,還沒一絲緊張。
一字一句字正腔圓,發音標準,聲線是悅耳的少年音,有著那麽一些偏向成年人的磁性。
這樣的聲音一下子喚醒了許多人被校長灌到要閉起的耳朵,紛紛抬頭望向這個中考第一。
男生動作跟念稿的感覺一樣,慵懶至極,留著的不是清一色的平頭,劉海還微長,細細的落在眉骨下,都有些遮眼了還自如得很。眼神淡淡落在稿子上,看起來好像很認真,臉頰還有些少年的圓潤感,可以算是正太臉,但那就算看不清,也能感覺到的冷漠,讓人凜然不敢靠近。
“好帥啊。”
“噓——你不知道他誰嗎?張起啊!”
“張起?……那個打架的?!”
“是啊!”
身旁的女生小聲怯怯的討論,唐眠一直垂著的目光,因這個名字不住抬眼,打量起那個站在主席台正中央的男生。
學校統一發的禮服,在他身上卻能穿出高貴的感覺。
真是應了那句話,一切看氣質。
也不知為何,張起忽然抬了抬眼皮,掃了掃站在最前麵的一排學生。
霎那,話語聲戛然而止。
那有些淡漠的眼,像是有人在深處為他點亮了一盞微弱的燈光,慢慢亮了起來。
牢牢的盯住那個較小的身影,再無動作。
他的突然停下讓台下學校開始叨叨逼,聲音是越來越大了,後台的老師都有些按耐不住,打算上前查看。
是麥克風沒聲了嗎?
幾人小聲討論,實在按捺不住,班主任上前一步打算常看。
這秒,話語聲再次響起,和之前一樣的流利,從側麵,班主任清晰的看清了少年的表情。
從容。
沒有一絲慌亂。
仿佛剛才停了那麽久不說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居然有生之年還比不上一個少年鎮定嗎?
張起是真的能裝,大家都沒發現,他捏著發言稿的手,更加用力了,像是在深深克製著什麽。
大家都安靜下來,這可能是第一次,大部分學生都這麽安靜的聽一個毫無營養的新生代表發言。
隻有唐眠。
她再也不敢抬眸,盯著地板的眼沾了絲絲驚嚇。
可能剛才別人都沒看見,但……她看的清清楚楚。
那刻,他們目光交錯了,真真切切的…對上了視線。
她看清了,張起在對上的那刻,瞳孔急劇的收縮。
她沒有看錯吧?她應該沒有下意識收縮瞳孔吧?他應該不會記得兩人見過吧?記得也沒什麽關係的吧?
她又、沒惹過這個人。
心裏不斷的安慰著自己,隻是輕輕對上了視線而已,沒什麽了不起的,整個二中,可能巴不得和她對上眼的人多了去了,他應該不會記得她這個小人物的。
唐眠之所以這麽慌張,也是另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