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當愛成真

Chapter10:當愛成真

有時相愛隻因為一句戲言。

不管是說者還是聽者,

總有一方當了真。

那話裏的隱喻像一把鑰匙

“哢嚓”一聲轉動心鎖,

從此陷入萬劫不複。

三個人又像往常一樣聚在一起,如果要說有什麽不一樣,那就是陸洋去“碧雲閣”的頻率更高了。他幾乎每天都來找陳羽寒,然後再找個借口到悅然這邊待一會兒。有一次還以家裏的空調壞了為理由,央求悅然讓他留宿,硬是被悅然趕走了。與此同時,悅然卻情不自禁地總是期待和陳羽寒獨處,隻要看見他,聽見他的聲音,她就感到無比的開心和滿足。

這天閑聊的時候悅然不經意地說:“陳羽寒,早就聽幼琪說你鼓打得很好,可我到現在都沒見過,什麽時候有機會能看到呢?”

陳羽寒不好意思地笑笑說:“別抱太大期望,沒她說的那麽好啦。不過你要真想看,明天剛好我想去趟排練室,可以帶你一起去。”

悅然喜出望外:“趕日不如撞日,既然這麽巧,我一定要去見識下。陸洋你一塊兒去嗎?”

陸洋直搖頭:“不去,以前排演的時候耳朵都快聽聾了,而且那地方又悶又熱,你一個女生弄不好會中暑,我勸你也別去。”悅然正暗暗高興呢,哪裏會聽他的。

雖然聽了陸洋的話心裏已有準備,悅然還是被排練室的簡陋嚇了一跳。排練室挨著大學較偏遠的一個校區,幾乎是市郊了,四周很荒涼。幾間矮矮的平房稀稀拉拉地勉強連成一排。悅然跟著陳羽寒走進其中一間,小屋不足二十平米,中間放著一套架子鼓,四麵牆壁掛著厚厚的棉被,屋頂也掛著棉被。棉被遮住窗戶,屋裏光線昏暗。進去的時候裏麵坐著一個男孩,見陳羽寒來了很禮貌地叫了一聲“陳老師”,便起身出去了。

陳羽寒對悅然說:“這是學校裏幾個愛好音樂的朋友一起弄的,經濟能力有限,所以沒租專業的排練室,消音也是用的土辦法。平時大家就在這裏排練,也帶學生,學費可以抵一部分房租。剛才你看見的那個就是我的學生。”說著話陳羽寒已經調整好踩鑔,從包裏抽出鼓槌。

悅然按陳羽寒的吩咐關上門,還沒來得及轉身便淹沒在洶湧的鼓點中。像萬馬奔騰,像海浪滔天,一陣陣聲浪排山倒海地壓來,悅然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她看看陳羽寒,看到了幼琪口中的“另一個人”。

陳羽寒坐在大大小小的鼓和鑔片中間,從容嫻熟地揮舞著鼓槌,偌大的鼓群對他就像玩具一般,他遊刃有餘地駕馭著節奏並樂在其中。他的神情像一個指點江山的國王,冷峻、自信,偶爾目光碰撞時,眼中流露出少有的熱烈。演奏到**處,陳羽寒會跟著隆隆的鼓聲一起咆哮,那樣子,威武極了。此刻悅然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平日裏那個溫和內斂的陳羽寒,而是一個極富魅力的男人,看似冷靜的外表下不羈的靈魂正灼灼燃燒。在這荒涼如世界盡頭的屋子裏,悅然被聲勢浩大的節奏吞噬,接著融為一體,她感到鼓聲代替了心跳,快得不能承受,快得熊熊燃燒。悅然跟著拍子蹦跳,跟著陳羽寒快樂地吼叫,她看著陳羽寒英俊的臉孔想:如果此刻陳羽寒讓她跟他走,她一定義無反顧。

兩個人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就像剛從河裏撈上來一樣,都被汗濕透了,陳羽寒說了聲:“真痛快!”悅然耳朵還在嗡嗡響,大聲問:“你說什麽?”

陳羽寒靠近她大聲說:“我說真痛快!”悅然笑,也大聲喊道:“我也是!”走了兩步悅然隻覺得身體打飄,腿下一軟,陳羽寒忙扶住她,“屋子裏太悶熱,你可能真的中暑了,我騎車載你回去吧,山地車放在這裏讓學生騎回去。”

陳羽寒把“永久”推到悅然跟前,仔細地拿紙巾擦了擦後座。他瀟灑地跨上車,略略傾斜車身等悅然坐上去。

這是悅然第一次離陳羽寒那麽近,她緊緊抓著後座,避免相互觸碰到身體。田野和樹木從眼前輕快地掠過,金粉色的雲霞安詳地徜徉在天邊。微風輕撫發梢,裏麵有櫻桃般的清甜,還有從陳羽寒身上傳來的味道。悅然感到一陣輕微的眩暈,不知道是不是仍是中暑的症狀。

伴隨著漸暗的天色,“永久”一路輕快地駛向市區,待騎上新橋的時候,路兩邊的路燈毫無預兆地依次亮起。一個個圓圓的橘黃色的光圈溫柔地照亮夜空。接著市區的建築也陸續亮起燈。那場景真像是一個魔法時刻。

悅然興奮地說:“看,那燈,像是專門為我們點亮的。”她突然正色道:“大將軍,看來魔都已預知我們的到來。你看這靜靜的殺機,不知有多少兵馬埋伏在這裏呢。”

陳羽寒也立刻入戲:“公主陛下請放心,任是千軍萬馬也擋不住我的坐騎。公主請看前方燈塔下的大片黑影,正是我們的軍隊,待我們前去會合。此次有公主坐鎮,必定士氣如虹,大獲全勝,掌權魔都。”

“大將軍英武,等打勝這一仗,我要封你做全軍最高統帥。”

“到時我要身穿黃金盔甲去請求國王把公主嫁給我。”

悅然怔了怔,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了句:“大將軍好大的膽子。”

有時相愛隻因為一句戲言。不管是說者還是聽者,總有一方當了真。那話裏的隱喻像一把鑰匙“哢嚓”一聲轉動心鎖,從此陷入萬劫不複。

兩個人各懷心事,沉默了一段路,幾滴雨點從天而降打斷悅然的思緒。雨季的雨說來就來,轉瞬之間便大雨滂沱。陳羽寒大聲說:“坐好了!”一邊腳下加快速度。悅然一個沒坐穩差點兒滑下去,慌忙中緊緊抱住陳羽寒。冰涼的雨水中那一點體溫使她感到無比溫暖,她情不自禁把臉貼在陳羽寒的後背上。此刻他就像暗夜中帶她奔向光明的騎士。她心裏暗暗希望此刻長久。

兩個人濕淋淋地走進電梯,仍然一句話也沒有說。狹小的空間裏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兩人都感覺到氣氛異樣,越發局促起來。過了半天電梯仍沒動靜,陳羽寒一看根本沒按12層的按鈕,他笑了笑伸手去按,邊問悅然:“你想什麽呢?”悅然反問:“你想什麽呢?”接著兩人又沒話了,一個低著頭看腳尖,一個盯著按鈕上方不斷變換的數字,電梯在這份不安的沉默中不緊不慢地升到12層。

陳羽寒在1203門口停下對悅然說:“早點回去休息吧,洗個熱水澡再喝點熱水,別感冒了。”接著又張張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掏出鑰匙開門走了進去。

悅然回到家燒了壺熱水泡上茶,洗完澡換上柔軟幹淨的睡袍,拆了袋薯片窩進沙發,隨手翻翻雜誌。坐了一會兒隻覺得心神不定,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索性上樓睡覺,在**翻騰半天卻沒有一點睡意,隻好又下樓。雖然時間不早,身體也很疲憊,可她還是覺得這一天結束得太倉促,結束得意猶未盡。他們的話似乎還沒有說完,她想問他怎麽看她,想對他表明心意。可是,心性高傲的悅然不會允許自己這麽做,她看看和陳羽寒的房間相隔的那堵牆,喃喃道:“我寧可放在心裏,也不會對你說出來的。”

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意料外又是意料中,這注定是個不同尋常的夜晚!悅然的心劇烈跳動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不是陳羽寒還能是誰?

“也不問是誰就開門,你就這麽篤定是我?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陳羽寒故作鎮定。

悅然也不甘示弱:“本姑娘天生膽大。這麽晚敲我的門有什麽事,不會專門是來提醒我鎖好門的吧?”

“剛……剛才無意找出兩個音箱,我想你可能用……用得著。就順手拿過來了。”悅然注意到他手上拎著一對小音箱還有一個低音炮,好容易忍住沒笑出來。這個理由找得實在是太笨、太可愛了,顯然台詞都沒練熟,不然不會一句話連打兩個磕巴。如果換作別人悅然肯定要調侃兩句,可是麵對性格靦腆的陳羽寒悅然不忍心,天知道他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來敲響她的房門,她可不想嚇跑他。麵對陳羽寒的局促,悅然反而放鬆了,她衝著他淺淺一笑:“請進吧,音響師。”

陳羽寒忙著給音箱接線的時候悅然不由細細地打量他:此時的陳羽寒已恢複平常的溫和內斂的樣子,他正耐心地把雜亂的線團一根根清理開,動作輕柔靈巧,有條不紊。如果沒有下午那驚鴻一現,很難想象他還有那樣熱烈不羈的一麵。這兩種特質完美地糅雜在一個人身上,悅然不但覺得有趣,也為之深深著迷。

陳羽寒接好電源,插上nano,按了一下播放鍵,悠揚的旋律立刻在屋裏**漾開來。前一刻還頗為冷清的氣氛一時間充滿慵懶懷舊的情調。陳羽寒臉上露出一絲孩子氣的得意,他對悅然說:“看,能裝滿整間屋子的,隻有燭火和音樂。”他席地而坐,沉浸在這首民謠優美的曲調中,一臉的愜意。

窗外無盡的黑夜裏大雨肆意地下著,傳來低沉嘈雜的聲響。悅然拉上落地窗簾,轉身問道:“這是誰的歌?真好聽。”

“許巍的《像風一樣自由》,我上高中時就喜歡他了。隻要聽著他的歌就什麽煩惱都沒有了。你呢,愛聽誰的歌?”

“我啊,平時都是隨便聽聽,還真沒留意過喜歡哪個歌手。”

“那回頭我挑點好聽的歌拷給你。丁薇、葉蓓、孫燕姿應該都是你的菜,對了,還有王菲,她的《悶》是我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曲目。”

“好啊。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學打鼓的?”

“也是上高中的時候。高二那年期末我第一次考進全班前五名,我爸一高興帶我去聽了場崔健的演唱會。現場最震撼我的不是崔健,而是那鼓手。回來後我興奮得兩晚沒睡著覺,從此就決定學鼓了。”

這會兒屋子裏的氣氛輕鬆而親密。兩個人已經完全放鬆下來,聊到高興處,索性都躺在地板上,頭枕著胳膊。悅然微微眯著眼睛說:“想象一下,此刻我們正躺在法國南部的豔陽下,身旁盛開著綿延幾十公裏的向日葵,隻有我們倆,就這麽躺在金燦燦的花海裏,你會想做什麽?”

歌者仍在淺吟低唱,除此之外屋子裏安靜極了,一陣靜默後,一片被太陽烤熱的向日葵的花瓣落在悅然唇上,柔軟溫暖,帶著風的清甜。悅然忍不住想把它含在嘴裏。那是……陳羽寒的唇。悅然一個激靈急忙推開他坐起身:“我去給你倒點果汁。”陳羽寒溫柔地拉住她:“我們就這麽待著好不好?”說話間他凝視著悅然,眼裏流露出幾許不曾有過的癡迷:“悅然,你的眼睛真好看,紫色的,像丁香花。”悅然剛要說話便感到陳羽寒滾燙的嘴唇又一次靠近,接著輕輕地覆在她的眼睛上,接著是鼻子、臉頰,接著是嘴唇……

這一吻開始是緩慢、輕柔的,帶著試探性,漸漸變得急促、熱烈起來。陳羽寒灼灼燃燒的雙唇烙燙著悅然,吮咬間急迫地給予著同時又貪婪地索取著。他再次變成一個野心勃勃的王,正用這不容置疑的一吻征服懷裏的姑娘。悅然幾乎要窒息,卻同時感到一股暈眩的快感。她漸漸放棄掙紮和思考,完全聽從身體本能地迎合著陳羽寒,很快便心甘情願地沉淪其中。

他們太年輕了,因而還不懂得節約和克製,麵對洶湧而來的**輕易就交付了自己,且毫無保留。未經開墾的欲念一旦激發便不可收拾,它混雜著對愛情的朦朧向往,無比強烈地搖撼著兩個年輕人的身心。這一夜不同尋常,它為他們打開了另一扇世界的門,而他們在彼此身上留下了一生也難以磨滅的印記。

早晨陳羽寒醒來,見悅然在自己懷中蜷成一團,睡得正甜,臉頰上的皮膚雪白滑膩,泛著如櫻花般淡淡的粉,實在招人疼,便情不自禁地親了一下。悅然甜甜一笑,睜開眼睛問:“雨停了麽?”“停了。”“我怎麽覺得還像在夢裏一樣?”“夢裏怕是也沒有這樣的美好。”

陳羽寒摸摸悅然散在枕上的黑發說:“我本來以為一覺醒來會有點尷尬。”

悅然調皮地看看他問:“那現在感覺怎樣,尷尬嗎?想趕緊逃走嗎?”

陳羽寒搖搖頭:“剛好相反,我想就這麽靜靜抱著你,感覺好滿足、好安詳。說來奇怪,從小到大我都喜歡一個人睡,有人挨著我就睡不著,可是昨晚睡得好香好沉。”

“那……”悅然張嘴剛想問,又把話咽了下去,她不想破壞此刻的靜謐。她靜靜躺在陳羽寒的臂彎,感覺著他的身體隨著呼吸一起一伏,他的體溫、他的氣味如此真切,然而悅然仍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陳羽寒說:“一會兒我帶你去吃午餐,萊茵河的牛排怎麽樣?聽說味道不錯。”

“我們宿舍有個姐妹今天過生日,約好了中午一起吃飯。”

“好吧,那晚餐一起?”

“下午可能會去唱歌,不知道玩到幾點呢。等結束了我給你電話好嗎?”

“好,我等你電話。”

悅然洗漱好走出公寓,叫了輛出租車開去花園廣場。沒有什麽生日聚餐,她隻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令她有些懵然。大雨剛停,天還陰著,沒有陽光照射倒是很舒爽。花園廣場是悅然最愛來的地方。大片的綠地圍著一座音樂噴泉,被喂得胖乎乎的白鴿旁若無人地走來走去。在廣場上停留的,大多是出來散步的老人、情侶,還有玩耍的小孩。他們是這城市裏最無憂的一群人,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悅然買了一包碎玉米粒,一群鴿子立刻圍上來,咕咕地討要。

她找了一張空著的長椅坐下,但那股微微暈眩的感覺依然揮之不去,仿佛剛從遠航的遊輪上走下來。昨夜的那個人真的是陳羽寒嗎?昨夜的那個人真的是自己嗎?為什麽如此的不真實?她默默撒著黃澄澄的玉米碎,仔細揉搓著那些細小堅硬的顆粒,直到手指發痛。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才漸漸恢複往日的平靜,思維終於正常運轉了:我們還不是戀人,可是已經有了最親密的關係。我們彼此喜歡,早上分開時分明能感到他的戀戀不舍,所以這也不是一覺醒來就回到陌生人的一夜情。現在怎麽辦?我和陳羽寒之間怎麽辦?他那個素未謀麵的女朋友怎麽辦?

悅然從沒想到被自己憧憬過無數次的初戀竟會陷入如此窘境,她懊惱地掏出手機,撥通瑞秋的電話。她們倆從小屁孩一直玩到高中畢業,一塊糖果掰兩半,一個被窩睡過覺,幾乎無話不說,衣服都有幾件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不是大學不在一個城市,估計這會兒悅然就殺過去了。

“悅然,有事快說,我還有兩個小時考試。”

“瑞秋,你有男朋友了嗎?”

“嗯……倒是有個男生對我挺好的,經常來找我,有時也一塊兒吃個飯什麽的,不過這還不能算男朋友吧?”

“那你那什麽過嗎?”

“什麽那什麽過?”

“算了,回頭再聊,你好好考試吧。”悅然掛上電話,歎了口氣,看來瑞秋的經驗還不足以給她什麽建議。悅然抬頭看看遠處,總覺得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和以往有些不一樣。想想自己身體的變化,心頭不由地湧起一絲羞愧和興奮,那畢竟是不一樣了呀。眼前一隻鴿子比起它的同伴更胖一些,為了爭一口食物走得又急又快,歪歪倒倒地經過一窪積水,腳下一滑打了個踉蹌。悅然被它的滑稽樣子逗樂了,她把剩下的玉米碎都撒給鴿群,站起身,不管怎樣,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她要選一件禮物送給自己,紀念這個成人禮。

在商場裏逛了一圈,悅然看中一對珍珠耳環,極簡的款式,兩顆圓圓的奶白色珍珠靜靜臥在一個精致的盒子裏,泛著淡淡的光澤,素雅而純潔。櫃台小姐很熱情地走過來,“您自己戴還是送人?”“自己戴。”“這款耳環樣式簡潔大方,顏色又不會顯老氣,很適合您。不過您得去打一下耳洞才好戴呢。商場地下一層就可以。”悅然看看耳環上的價簽,幾乎是她半個月的生活費,她一咬牙:“先給我包上吧。”

銀針穿過耳垂的時候,悅然感到一陣鈍痛,接著又熱又脹。這是一個印記,她想:不像剪掉的頭發又會重新生長,塗上口紅的嘴唇可以再洗幹淨。這是一個印記,一旦烙上就不能再改變,它會成為你的一部分一直陪伴你,和你一起接受時間的洗禮,和你一起麵對接下來的人生。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麽,她想她都會慶幸那個人是陳羽寒,因為他是她這一生第一個喜歡的人。想到這兒她便釋然了,管它是不是正常的戀愛程序呢,誰又能篤定什麽樣的程序是正常的?她隻是暗暗希望陳羽寒不要因此看輕她。給她打耳洞的是一個麵目和善的中年女人,她仔細地給傷口處抹上藥膏,一邊囑咐:“三天不要碰水,一個星期後就可以把銀針換成自己喜歡的耳環了。你長得這麽俊俏,讓男朋友給買一對千足金的。”悅然笑,“嗯,來一對半斤重的。”那女人也笑起來。

往家走的時候天已擦黑,路上悅然去一家茶餐廳打包了一杯奶茶和一盒蛋撻,準備回去當晚飯,想了想,折回去又買了一杯奶茶。

屋子裏靜悄悄的,空氣裏夾雜著一股昨晚的夜氣。悅然小心翼翼地走上樓,往**看了一眼,隻見被單揉成一團,淩亂不整。這比記憶更讓她信服,那不是夢也不是想象,隻是她好像應該把它清洗一下,可偏偏有點舍不得。悅然慢慢走下樓打開音樂,窩進沙發,小口啜著奶茶。還是許巍,還是《藍蓮花》。那令人激動的節奏又一次使她戰栗……

熱烈纏綿的親吻使悅然的身體火一樣地燃燒起來,並且變得異常敏感,因此當陳羽寒微涼的手指劃過她的後背時,悅然條件反射般地繃緊身體。陳羽寒輕輕拍拍她,而後極輕柔、極緩慢地撫摸著她,就像安撫一隻受到驚嚇的小動物。他輕聲道:“我抱你上樓去,好嗎?”悅然乖順地點點頭。陳羽寒起身抱起悅然,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她,滿眼的溫柔幾乎要將她融化。他把悅然輕輕放在**,再次俯下身給她一個綿長深沉的吻,一邊輕輕褪去她的衣服。陳羽寒的手指向來靈巧,可此刻解起女孩的衣服卻十分笨拙,每每卡住就更加緊張,臉連著耳朵已漲得通紅,鼻尖也滲出一層細汗。當悅然美麗的胴體終於完全呈現在他麵前的時候,陳羽寒輕歎一聲,像抱一件稀世珍寶似的把她擁在懷裏。

依然隱約聽得到窗外的雨聲,屋子裏靜靜流淌著一曲《藍蓮花》。兩個人的世界已在炙熱中消融坍塌,隻好努力從對方身上尋找出路。陳羽寒極力克製著衝動,小心翼翼地將悅然壓在身下,在他進入她的瞬間,他有一刻不知所措,而她有一刻遲疑和抗拒,卻終於都屈從了強烈的本能。她死死咬住他的肩膀,發出動物般低沉的嗚鳴。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脆弱得一碰就要碎掉,她徹底地信賴他,毫無保留地將自己交予了他。

很痛,比想象中還痛,悅然叫出聲,陳羽寒停下問:“很痛嗎?”悅然皺緊眉點點頭。陳羽寒退出來從身後抱住她,親親她的頭發說:“那就慢慢來。”“那你不難受?”“我沒事的。”悅然轉過臉,對他的體貼報以一笑,又往他的懷裏鑽了鑽,找了個穩妥的姿勢躺好,不一會兒便疲倦地進入夢鄉。

敲門聲響起時,悅然仍沉浸在愉悅的情緒中,雙頰頂著兩朵桃花去開門。陳羽寒見她這副模樣直樂:“這麽開心啊。我買了點吃的,一起吃晚飯吧。”食物滿滿當當地擺了一桌子,有悅然最愛的奶油濃湯,比薩也是她喜歡的芝士卷邊。悅然心裏泛起一陣甜蜜,連她愛吃什麽他都有留意,看來陳羽寒對她是有心的。悅然調暗燈光,陳羽寒把音樂換成波薩諾瓦。兩個人麵對麵坐下,立刻有了在高級西餐廳的感覺。

陳羽寒調侃道:“這氣氛,我都不好意思直接上手了,你有刀叉嗎?”

“別逗了,那我這一身休閑裝還得換晚禮服呢。哪兒那麽多講究啊?”

“不如我們模仿莫奈的《草地上的野餐》,**用餐怎麽樣?”

悅然瞪他:“那幅畫裏隻有女人**,男人可都穿得衣冠楚楚。倒過來我倒是樂意。”

“如果不是怕壞了姑娘的胃口,我很願意啊。”

“你今天可真嘴欠。”

“因為和你待在一起很舒服。想到什麽就說,沒有顧慮。不知不覺就露出真麵目了。”

“那平時說話都要在肚子裏繞十個彎嗎?”

“十個彎不至於,三個還是有的。我奶奶從小就教我做人要謹言慎行。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不然傷人也傷己。”陳羽寒注意到悅然紅腫的耳垂和上麵的銀針,眼裏立刻有了心疼,“你怎麽突然想起去打耳洞了?你看耳朵都腫成這樣了,疼嗎?”

悅然低頭自語:“這是一個隱喻。”

“什麽隱喻不隱喻,你們女生就是喜歡這種儀式感的東西。別碰水,感染就麻煩了。”停了停後,陳羽寒說,“今天晚上我來幫你洗澡吧。”在悅然把手上的比薩丟到他臉上之前,陳羽寒補充道,“說錯了,是洗頭。你自己洗耳朵會沾上水,我幫你洗。”

陳羽寒修長的手指在悅然的黑發上揉出泡沫,動作異常輕柔仔細。悅然說:“想不到讓你洗頭發這麽舒服。”“熟能生巧吧,我們家狗都是我給洗澡的。”“我不是你們家寵物。”“這樣撓撓舒服嗎?”“嗯,舒服。”“我們家蘭迪也喜歡被這麽撓。”“陳羽寒!”

洗完頭發,陳羽寒用吹風機幫悅然吹幹。兩個人都麵對鏡子站著,目光不時和鏡中的彼此相碰。陳羽寒一隻手握著吹風機,一隻手撥動頭發,悅然光滑柔軟的發絲不斷地繞住他的手指又滑落,反複幾次竟令他覺出幾分眷念與纏綿。他們靜靜站著,隻有吹風機嗡嗡作響,窗外隱約傳來夜市的嘈雜和幾聲車笛的鳴叫。這景象尋常極了,可正因為尋常反而讓人覺著踏實、長久。兩個人一時都有些恍惚,仿佛他們相戀已久,而這不過是長久相處的日子裏一件極為自然的事情,也許一會兒他們還會手牽手下樓買點水果。他們之間早有這份親密而舒適的默契。

悅然瞧瞧鏡子中的自己,嘴角翹了翹。陳羽寒立刻捕捉到這個細微的表情,“你想什麽呢?”“我想到以前看到的一個故事,說古時候有一對夫妻非常相愛,每天早晨丈夫都要幫妻子細細描畫眉毛。久而久之技藝嫻熟,畫出的眉毛特別好看。後來就有了畫眉這麽一個典故,專形容夫妻恩愛。不知道怎麽就想到這個故事了。”

鏡中的陳羽寒看悅然的眼神有幾分動情:“悅然,為我留長頭發好嗎?你長頭發的樣子肯定很好看。”

悅然卻調皮:“等你對我不好了我再去哭哭啼啼地剪掉嗎?為君留青絲,你怎麽這麽老土?”

“老土怎麽了?我就是喜歡老土的東西,一會兒回去我還結繩記事呢。你說你留不留?”

“不留。”

“到底留不留?”陳羽寒把吹風機的出風口對著悅然的耳朵,悅然立刻癢得用手捂住,四處躲閃。浴室裏沒多大地方,陳羽寒追到角落把悅然壓在牆上。兩個年輕的身體再次碰撞到一起,一陣沉默,昨晚的回憶撲麵而來。陳羽寒靠近悅然低聲耳語:“我想把昨晚沒做完的事情做完。”說著在悅然白皙的脖子上吻了一下,悅然立刻又羞又臊,掙紮著就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