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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人 在枯亂的發絲中 閃亮
唇 咧著 最最邪惡的 形狀
那一臉饑餓的表情
死盯著令人食指大動的 活人的皮囊
6月30日,10︰02。
窗外,原本剛剛還晴朗的天空,這會兒竟然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透過窗內向外,咖啡吧裏微熱的悶氣漫過了半麵窗,街上朦朦朧朧的人影就像抽象畫中的世界一樣。
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在霧氣漫染的窗子上,用手指無聊地畫著各種小圖。
她,嗬嗬,這習慣真是跟姐姐一樣,都對畫畫有著過分的熱愛,隻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已經丟掉不再畫了。而如今,再上手重操,卻又不禁勾起了很多回憶來。
菲雲,她是否也曾在這樣的雨天,坐在我這樣的位置,邊等著人邊對著窗子上畫過呢?
“呼。”她微微閉上了眼睛,將思緒拽了回來。轉過頭來,低望著自己跟前的那杯艾傑為她點的咖啡。
“咚!”
一顆砂糖落入濃濃的咖啡裏,擊起一豆水滴,又落回了杯子裏。瓷勺在杯中緩緩地攪動著,熱咖啡飄起的煙就像是冷筱的心情一樣——時隱時現,沒有形狀地思索著某件事情。
她從昨天夜裏便開始心緒不寧,總感覺會有什麽事兒要發生似的,直到現在,這種不祥之感還在。艾傑和一旁的好姐妹小貓正在相互聊著,聊的內容都是她們前幾天在新濠國際發展有限公司麵試時的情況。艾傑顯然很在意這份工作,所以她不時地問著小貓“你說他們會用我嗎”這樣的話。
小貓一直安慰著,說:“哎喲,大小姐,你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已經問了我九千八百多回了。我都已經回答你快九千九百回了。那頭人事部不是說了嗎,錄用與否都在今天給你來電話,給你回信兒的。那就等唄。我又說了不算。”
艾傑也自知自己是夠絮叨的了,但是還是不太自信地說:“唉,你不知道這份工作對我有多重要。大學畢業這麽久了,每次同學聚會我都在胡吹我是‘新濠’的文秘,如果讓他們知道的話,一定會笑我的。”艾傑這樣說著,好像昨天有關死亡的話題都已變成了過去的記憶,變成了不曾讓自己憂心的問題。或許,這份工作對艾傑來說,至少在目前為止,應該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貓在一旁嘖嘖道:“該。為了麵子掙麵子,早晚死在麵子上。”
小貓不經意的一句調侃,讓坐在她對麵的冷筱心裏一怔。而且耳邊還不斷地回旋著小貓剛才的話。“早晚死在麵子上……早晚死在麵子上……早晚死……早晚死……”
“嘶!”
冷筱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下意識地去用手指急速地按揉著自己的耳廓,像是要把那總在耳邊環繞的聲音給消掉。頓了一頓,冷筱深深地呼了兩口氣,確定恢複了常態。但是,她的神情,卻依然還在想著心事。
小貓注意到了冷筱的舉態,見她剛才很是古怪,現在又神情凝索,也不知在幹嘛。她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冷筱的胳膊,問:“喂,想什麽呢?”
冷筱頓了一下,看了看牆上的表——10︰12。然後,自顧地擺弄著杯裏的咖啡回答說:“沒什麽。”
冷筱冰冷的回應讓小貓感覺很不快。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冷筱一眼,沒有再說些什麽。不過心裏,卻掛著一件另外的事情。
小貓本以為冷筱剛剛的那個樣子是在想方友倫。因為小貓的暗戀對象就是方友倫,所以見冷筱若有所思地模樣也就自然而然地以自己的角度去以為對方了。
對於方友倫的喜歡,小貓還真是屬於癡情的那一類。在學校的時候,她就好喜歡好喜歡方友倫。她是那種能第一時間發覺方友倫內在魅力的人,所以直到現在她還在癡情於方友倫內在的某些讓她著迷的地方。即便是知道友倫有了菲雲後,小貓也不曾放棄過,因為小貓相信,總有一天友倫一定會注意到她為他所付出的那些。
自從菲雲死後,小貓就一直在找機會接近友倫。所以,一有時間便會屁顛屁顛地打電話給艾傑、阿妹她們——因為小貓知道,最近他們因為筆仙的事兒會經常在一起,所以,她這樣做也隻是為了能等友倫而已。說不定友倫會因菲雲的離去而無法擺脫痛苦——這時再由自己去給他安慰和關心,沒準兒方友倫就會因此而愛上自己呢。嗬嗬……
雖然這隻是小貓單方麵抱著僥幸心態去想的事情,但是她覺得,自己這個樣子是很值得的。況且沒試過怎麽就知道不行呢——萬一行呢。特別是在她知道了冷筱是菲雲妹妹的時候,雖然有些“敵意”,不過小貓覺得,拉攏她對自己還是有好處的。所以小貓才極力主動地獻媚,貌似關心地問冷筱在想什麽。
其實今天艾傑原本打算在家等電話的,但經不住小貓的軟磨硬泡,硬是被叫了過來和她一起“消咖”。(消咖:台灣新興語,喝咖啡、聊天、消遣的意思。)
冷筱現在住在艾傑家,所以艾傑也一並地將她帶來了。方才,艾傑向幾個姐妹說了在尚公子葬禮中的那件事,所有人都很驚奇地望著冷筱。冷筱對於她們投來的目光早已習慣,並總是以冷漠作為回應。
這回小貓吃了個癟,心下裏氣哼哼地,想:“若不是為了想和友倫好,我才‘不稀D’理你呢。”
此時,艾傑起身向洗手間走去,小貓看著她的背,念念道:“嗬嗬,老毛病又犯了。一緊張就愛撒尿。”
冷筱自顧地笑了一下,端起杯子來抿了一口咖啡。
小貓轉回頭來,看了看她,問:“你真的有預知能力嗎?”
冷筱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輕浮地從她的臉上移開,無聲地望向窗外。那樣子好像不屑於回答小貓提出的愚蠢問題似的。
小貓見冷筱如此,心下不禁有氣,嘴裏咕噥地叱了一句:“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本想問自己將來會不會是友倫的女朋友,但眼下看來是沒必要問了。旁邊的朋友見冷筱不搭小貓的話,氣氛逐漸走向尷尬,於是便接過話來,和小貓閑聊了起來。
冷筱仍是麵無表情地望著窗外,眼神中滿是祈思——瞧她的那個樣子,好像是在等著什麽出現似的。冷筱望了一小會兒,歎了口氣,然後端起咖啡杯來,又抿了一口咖啡。
“吧啦啵啷啷!”
就在冷筱的唇剛碰觸到杯口的時候,咖啡杯的杯耳竟然從冷筱的手裏斷掉了。杯子整個摔在了桌子上,濺湧出來的咖啡灑了她一身。冷筱身邊的朋友們見到如此,相呼不迭,忙叫服務員來收拾。
小貓有些幸災樂禍,說:“這麽不小心啊,燙到沒?是燙到了吧……哎喲!”
其他的朋友拿著紙巾替冷筱擦著,可冷筱卻始終睜著張徨的眼睛,望著那斷在手裏的杯耳,完全沒有理會灑在自己身上的咖啡,好像正在想著另一碼事似的。
突然,一股莫名其妙的風聲在她的耳中突兀地響起,她打了個激靈。隨即,一個飄影從她的眼前掠過,她追望了過去,見窗外飛過的是一張冥紙,隨風飄著旋兒,最後貼在了她麵前的玻璃窗上。
終於……終於還是出現了!
“完了!艾傑!”冷筱叫道。